當我從監獄里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年半。站在監獄門口我抬頭仰望著這片天空,依然是鉛灰色,我慶幸這片天空還和以前一樣,沒有讓我感覺到陌生。
堵雪軍沒來接我,有個陌生人給了我一個手機。是我以前用過的那個。里面有一條未讀信息,我打開,是堵雪軍發過來的。「我在邊靜的墓前等你,她在走之前告訴我要我像愛她那樣愛你,現在我要告訴她,我听了她的話,並下定決心,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我攔下一輛計程車,往銀河墓園趕去。
在我的手腕上有一條很丑陋的疤痕,那是我在進去的第一個夜晚我留給自己的。當時在漆黑的夜晚,想一想我的人生留下這麼大的一個污點,想一想我要在這里度過三年,我就再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在廁所找到一塊鐵片,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用力地割下去。被同房的獄友發現了,把我送到醫療室。
過幾天紀南來看我,送給我一個精致的小鐵錘,我明白她的意思,然後我是多麼的後悔自己愚蠢的做法。
紀南還給我一本邊靜的日記本,看過後我更加覺得失去邊靜是多麼大的遺憾。
救我的獄友是一名老師,她忍受不了丈夫的背叛,把她丈夫打成了殘疾人。她和這里的人不一樣,她有文化,有涵養。她告訴過我︰人和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盡管被關在同一個地方,過著同樣的生活。但是和她們比,你的這里有顆紅太陽。說完她用手指了指心髒所在的地方。
開始的時候我經常被這里的人欺負,她們總是不停地使喚我。如果我稍有怠慢,她們就會對我拳打腳踢,這是一群沒有素質的人,就算是再改造十年,還是這德性。
後來她們就不敢惹我了,哪怕是對我大聲說話立馬就會有獄警過來呵斥她們。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能是紀南在外面打點了關系。
我總是抬起頭仰望這片被高牆分割得方方正正的天空,當看見雲彩從眼前自由地飄過時我會想,總有一天,我也會,在屬于我的,天空下,自由的,翱翔。然後,生活就這樣隱忍著過下來了。
不知道你們在怎樣的一片天空下過著怎樣的生活;不知道你們獨自一人行走在昏黃的路燈下的時候會不會一遍遍追憶著我們的曾經;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像我想念你們這樣認真地想念著我;不知道你們在經歷那麼多的風霜雨雪後是不是還依然唱著歌往前走;不知道那些關于我們的故事是不是有一天會成為傳奇。
余婷君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看我,給我送很多吃的。很多時間我都在想,如果時間倒流回去,我會不會還要那樣做,我想我可能會。我最看不慣的就是我身邊的人受到傷害,那樣我情願讓災難直接降臨在我身上。
邊靜走的時候,把我和堵雪軍叫到她跟前,她讓我們兩個以後在一起。其實在看到堵雪軍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了他,只是他愛的是邊靜,所以我只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有一次我和紀南一起看電影,她告訴我她很討厭里面的阿拓,那一刻我明白,如果跟堵雪軍告白可能收獲不到愛情,而且還會失去一份友情。我對邊靜說︰「他愛的是你,我不要當你的替代品。」邊靜說︰「我欠堵雪軍的太多,我已經沒有機會償還,所以只能是由你來幫我償還了。」
我答應了她。
堵雪軍經常來看我。我問他︰「你愛我嗎?」他沉默很久說︰「天上有個邊靜,地上有個你,我很滿足,這就夠了。」
我和堵雪軍挽著手站在邊靜的墓前,邊靜,你會祝福我們的對不對?
牽著堵雪軍的手,我心里很平靜。不再像以前那樣,看見他心里就一陣亂跳。
堵雪軍的手里拿著一封信,那是三年前我寄給他的。我讓他讀給我听。
「堵雪軍,我是綴綴。現在是零九年,我穿越時光給你寄一封信。你知道嗎?我在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對你動心了,但是你愛的是邊靜,所以我只能放手。請你一定要好好對邊靜,她真的是個很善良的人。寫這封信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我曾經愛過你。我想,既然愛你就應該讓你知道。但是又不能立馬跑到你面前告訴你,這樣邊靜會怪我,而你也會對我反感。所以我覺得用這種方式更好。如果邊靜此時在你身邊就讓她看看這封信,讓她知道你有多優秀,給她一點危機感。在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恐怕也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你也別有其他的心理活動。現在邊靜那丫估計正給你寫信呢,搞得特神秘。好了,不說了。祝你和邊靜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哈哈哈哈……此致,擁抱。曾經愛過你的綴綴。2009年11月11日」
听著堵雪軍讀這封信,回憶鋪天蓋地的涌入腦海。有沒有一種是寄給以前的信。如果有,我會對以前的我說些什麼呢?
經歷了這麼多,我已不再像以前那樣心潮澎湃,有時候我覺得我更適合過安穩的生活。
余婷君告訴我她有男朋友了,我很高興,我讓她帶過來給我看看。
她終于長大了,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長大了,告別了曾經懵懵懂懂的自己。
我在電話里告訴紀南我出來了,她高興得在電話里頭哭了起來,說很快就會來看我。
很多個時候我都會想上天為什麼會給我們安排這麼多的災難,或許這些都是成長的過程中必不可少的吧。當我們穿越重重迷霧,跨過層層荊棘,雖然已是傷痕累累,但依舊憑借一開始的信念活了下來。
正如紀南說的,未來還很長,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去猖獗。可是在大學的這三年我永遠不會忘記,每當我回想起那段時光都會很恍惚。那樣的青春,那樣的友誼,或許一輩子才能有一次吧。現在回想起來,是那麼遙遠又是那麼清晰。當時光轟隆隆駛過,我們在各自的世界里前行,偶然回首凝望,一切的一切,都與成長相關。
不再哭泣,不再任性,不再幻想,不再駐足,不再畏懼,不再恐慌,不再徘徊,不再軟弱,不再迷惘。因為,我們都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