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暄一路向外,秋若雨無奈,只得連忙追上。請使用訪問本站。
當她們主僕二人登上皇城的城門樓時,獨孤宸已經背著一個包袱,駕馬出了朝華門,朝著南方疾馳而去。
怔怔地,站在城門樓上,看著他一襲素白,頭也不回的決然離去的身影,沈凝暄的唇角,不禁苦澀勾起。
前世里,相府花園中的驚鴻一瞥。
還有今生,獨孤宸與她之間的那些姻緣…祧…
頃刻之間,過往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在沈凝暄眼前流轉。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卻又很快徐徐吐之,而後凝著獨孤宸俊逸灑月兌的背影,低低輕喃︰「別了,獨孤宸!」
這一次,他帶著南宮素兒,走的心甘情願,走的毫無留戀 !
這一次,真的別了,獨孤宸!
「屬下參見皇後娘娘!」
不知何時,梟雲已然登上城門樓,在沈凝暄身後恭身,朝她行禮︰「屬下奉主子之命,留下保護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
聞聲,沈凝暄回轉過身。
眸色深深的看著眼前的梟雲,她忽然想起,獨孤宸曾經說過,他的暗衛要留給她。
而他,竟然連梟雲都留下了。
是啊!
他是單騎離開的!
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沈凝暄再次轉身向外,朝著獨孤宸遠去的方向瞭望。
可是,風依舊,人卻不復。
苦笑著,再次轉身看向梟雲,她輕聲問道︰「他說要將暗衛留下,卻沒說要留下你,你……怎麼沒有跟他走!」
面對沈凝暄的疑問,梟雲不禁苦笑著回道︰「回皇後娘娘的話,主子他說,日後他會是一個全新的他,一個只屬于南宮素兒的他,他不想再跟過去有一絲一毫的牽連,屬下……也屬于他的過去……」
「不想再跟過去有一絲一毫的牽連……」
輕輕的,重復著梟雲的話,沈凝暄唇角輕勾著,緩緩閉上雙眼。
從此,獨孤宸是真的死了。
這個世界上,只會多出一個子真先生。
而他,與她,並不相識!
靜默許久,終是緩緩睜開雙眼,沈凝暄的眸色,比之不久前,要清亮許多。
輕輕的,又嘆了口氣,她肩膀吃痛,伸手扶住邊上的秋若雨,轉而看著梟雲,輕聲說道︰「回天璽宮,本宮有任務要交給你!」
「是!」
梟雲恭敬拱手,隨著沈凝暄和秋若雨一起步下城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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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早前的奔跑,不停的扯動著沈凝暄的肩膀,重回天璽宮時,她的肩膀上,再次泌出了絲絲殷紅。
秋若雨見狀,連忙取了藥箱,開始替她處理傷口。
至于梟雲,則一臉恭敬的站在龍榻前,靜等著沈凝暄的吩咐。
「嘶——」
因秋若雨纏著繃帶的動作,而吃痛的忍不住輕嘶了一聲,沈凝暄緊咬著牙關,並沒有責怪秋若雨的意思,而是靜等著她放柔動作後,方才抬眸看向梟雲︰「最近這陣子,可有梟青的消息?」
梟雲似是早已料到,沈凝暄要問的是此事。
是以,在听到她的問話後,立即便搖頭回道︰「回皇後娘娘的話,除了肅清夏家前不久受到過一封飛鴿傳書,至今一直沒有屬下大哥的消息!」
這個答案,沈凝暄早就在知道。
但是人總是會抱有希望,她明知會是這個答案,卻仍舊不死心的要開口問過。
無奈自嘲一笑,見秋若雨已然將繃帶纏好,她將肩膀上的衣裳往上提了提,然後對梟雲說道︰「如今除了玄武在北源之外,大長公主也去了北源,但是毫無例外,他們誰都沒有消息,不久,大長公主將返回京城,所以……本宮有意讓你動身前往北源,去尋找你的兄長!」
她篤定,梟雲和梟青之間,應該有著某種秘密的聯系。
她也篤定,她的師傅一定跟梟青在一起,而找到了他們,則一定也就找到了獨孤蕭逸!
「屬下領旨!」
獨孤宸走後,沈凝暄便是梟雲唯一的主子,她的吩咐,梟雲自然會甘然領命。
梟雲退下後,已然時近午時。
三日中,國事堆積如山。
在用過午膳之後,沈凝暄便到了御書房,開始處理政事。
一日,轉眼而過。
夜幕降臨時,沈凝暄方才動身返回寢殿。
但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月凌雲已然等在了寢殿之外。
遠遠的,看見月凌雲,她默默停下腳步。
寢殿前的月凌雲,已然刮了胡須,換上了一襲新衣,整個人都散發著淡淡的儒雅之氣。
若是不知情者,勢必以為他是文人而非武將!
似是感覺到了沈凝暄的目光,原本在寢殿門口來回踱步的月凌雲驀地抬眸,與她淡然打量的視線,在半空中相交踫撞。
迎著他倏然而亮的視線,沈凝暄微微的,揚起唇角,然後再次抬步,向前走去。
終是,在月凌雲的注視下,行至他身前,沈凝暄淡淡揚眉,輕聲問道︰「哥哥何時到的?怎麼不命稟報?」
「回娘娘的話……」輕輕的,朝著沈凝暄恭了恭身,月凌雲先對沈凝暄恭身,然後淡聲回道︰「才剛到了不久,尋思著娘娘也快回來了!」
凝著月凌雲與自己行禮的動作,沈凝暄明眸微斂。
淡淡的,點了點頭,她率先抬步向里︰「寢殿里說話吧!」
「是!」
月凌雲輕應了一聲,跟著沈凝暄一起進入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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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若雨進入寢殿後,便十分識相的帶著宮人們出去備膳了。
如此,加之青兒在寢殿照顧獨孤煜,寢殿里便只有沈凝暄和月凌雲兄妹二人。
深深地,看了月凌雲一眼,沈凝暄轉身行至貴妃榻前落座,然後抬眸看向月凌雲,輕聲說道︰「哥哥坐吧!」
「你……」
月凌雲並沒有如沈凝暄所言落座,而是深凝著她受傷的肩膀,語氣無比關切的問道︰「你的傷……還好嗎?」
順著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沈凝暄輕蹙了下娥眉,不以為然的笑道︰「小傷而已,哥哥不必介懷!」
「都是我的錯!」
沈凝暄臉上的笑,在月凌雲眼里,是最美的,但是想到三日前,她替他擋劍受傷,然後昏迷的情形,他還是忍不住心驚膽戰,言語之中自然難免自責。
「事情都過去了,哥哥就不要再提了!」
看著月凌雲自責,沈凝暄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她幽幽輕嘆一聲,看著他的目光微深,「我的意思,娘親應該都跟哥哥說了吧!」
「說了!」
月凌雲頷首,臉上神情如昔,無喜無憂︰「我此次來見你,是想讓你知道,明日一早你就可以下旨,我會領旨謝恩!」
「哥哥……」
紅唇輕啟著,沈凝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月凌雲卻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而是淡雅一笑,輕聲說道︰「倘若以前,夏家還在,你想要讓我去邊關,我還不一定會照做,但是現在朝中局勢穩定,一切盡在你掌握之中,我走的也安心!」
聞言,沈凝暄莞爾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透著繼續苦澀︰「哥哥,我知道,你一直都是為了我好!」
「你知道就好!」
月凌雲輕笑,聲音低醇悅耳︰「丫頭,你要記住,我月凌雲不管是在京城,還是在邊關,以前對你如何,以後還會對你如何!此心……永不變!」
「哥哥……」
輕輕的,顫動著眼睫,沈凝暄的眼中,漸漸氤氳起水霧。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知道,月凌雲對她,是真心的好。
可是,她和他,這輩子注定只能做兄妹。
「傻丫頭,怎麼哭了?」
若是可以,月凌雲想要讓沈凝暄笑容永駐,現在看到她眼底的淚光,他的心都開始疼了起來。
滿是心疼的輕嘆一聲,他上前幾步,在沈凝暄面前單膝跪落在地,然後就像小時候一樣,輕輕而溫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淚珠,低聲囑咐道︰「我知道,你性子要強,但是你要記得,國事是處理不完的……在我和娘親走了之後,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嗯……」
重重的,朝著月凌雲點了點頭,沈凝暄眼角的淚水,隨著她點頭的動作,打在了月凌雲的黝黑的手背上。
月凌雲知道,淚水的味道,是咸澀的。
但是此刻,他卻覺得,自己的手背,灼燙陣陣。
自他懂事開始,他就愛著眼前的女人。
他從來知道,她對他只是兄妹之情。
在她當年義無反顧回到燕京時,他就知道,他們之間這輩子只能是兄妹之情!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對她的好!
以一個哥哥,對妹妹的好,來守護她,愛著她!
其實,不管她讓他去哪里,他都會不會有半句怨言。
邊關,那是他夢開始的地方。
在那里,有太多太多屬于他們的回憶。
所以,對他而言,這樣的結局,已然是極好的!
月凌雲離開之後,沈凝暄的心情,一度低落到了極點。
秋若雨和宮人們端著晚膳進來的時候,她獨自一人站在窗前,正凝望著窗外的夜景怔怔出神。
將手里的晚膳擱在桌上,秋若雨輕蹙著眉頭,上前輕聲勸慰道︰「皇後娘娘,您肩膀上有傷,不宜吹風!」
秋日的夜風,透著幾分蕭索。
涼涼的吹拂在臉上,也讓沈凝暄的心境越發清明。
听到秋若雨的規勸聲,她微微回眸,對秋若雨輕嘆一聲,然後伸出手來,傾身抱住秋若雨,將自己的下頷,擱在秋若雨的肩膀上,語氣澀然道︰「若雨,本宮現在覺得好累!好累……」
聞言,秋若雨心下微疼!
緩緩地,抬起手來,避過沈凝暄受傷的肩膀,像是哄孩子一樣,一下一下的輕拍著沈凝暄的背部,她柔聲說道︰「是人,都會覺得累,娘娘今兒帶傷忙了整整一日,自然也會累,既是累了,您用完膳便早些歇著……」
秋若雨冰雪聰明,豈會不知,沈凝暄累的是心。
但是現在這條路,她一定要走下去,不管累不累都要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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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天氣,猶如沈凝暄的心情一般,陰郁的厲害。
早朝之上,沈凝暄命秋若雨宣旨,將月凌雲調往邊關駐守。
此消息一出,舉殿嘩然。
因為,在眾臣的認知里,沈凝暄這個時候,應該扶植自己的外戚勢力,但是她卻將月凌雲調離了京城,如此就等于自斷一臂!
不過,她越是如此,眾臣心里,便越是琢磨不透。
加之她的鐵血手腕,眾臣對她自是又敬又懼!
就這樣,在獨孤宸離開的第三日,月凌雲和沈如歌一行,也整裝待發。
秋日下,沈凝暄親自出宮,送沈如歌和月凌雲一行離開燕京。
在巍峨的燕京城下駐足,月凌雲轉身看向一襲白衣,披著同色披風的沈凝暄,眸色深深道︰「娘娘送到這里就好!」
聞言,沈凝暄蹙眉看著身邊與自己雙手交握的沈如歌,眼底盡是不舍之色︰「娘親……」
見狀,沈如歌慈愛一笑,上前擁住沈凝暄,輕撫著她的頭髻說道︰「以後為娘不在京中,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
沈凝暄頷首,眼底波光流轉,微微濕潤。
許久,與沈如歌分開,她轉頭看向月凌雲︰「此去路途遙遠,哥哥要保重身體,照顧好娘親!」
「娘娘放心!」
迎著她清明的視線,月凌雲淡淡笑著,「此去,邊關盡在我手,只要我月凌雲在一日,邊關一定無虞!」
「我相信哥哥!」
沈凝暄微微頷首,轉頭看了眼沈如歌,然後對月凌雲輕聲囑咐道︰「到了邊關,哥哥和娘親要經常寫信回來!」
「一定會的!」
這一次,回話的是沈如歌。
邊上的月凌雲,只是無比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深深而眷戀的最後看了沈凝暄一眼,輕皺著眉頭,扶著沈如歌的手臂說道︰「娘親,我們走吧!」
「走吧!」
伸手又握了握沈凝暄的手,沈如歌與她依依惜別,然後由月凌雲攙扶著,轉身朝著馬車方向走去。
「娘親!」
秋風中,看著沈如歌登上馬車,沈凝暄上前一步,忍不住又喊了一聲。
聞聲,沈如歌回頭。
見沈凝暄滿臉不舍,她慈愛一笑,朝著沈凝暄揮了揮手,便垂眸進入馬車。
彼時,月凌雲已經翻身上馬。
唇角輕勾著,對沈凝暄露出淡雅一笑,他調轉馬頭,對馬車上的車夫命令道︰「上路!」
「是!」
隨著一聲輕應,馬車緩緩上路。
然,馬車才剛剛啟動,齊太後的聲音,便十分突兀的在城門方向響起︰「等一等!」
聞聲,馬車停擺,沈凝暄回眸。
眼看著齊太後緊蹙黛眉,一臉焦急的趕了過來,沈凝暄不禁面露疑惑之色︰「母後?!」
「皇後!」
快步行至沈凝暄身前的齊太後,因為來的太急,微微有些喘氣,見馬車停駐,沈如歌掀起車簾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張望,齊太後心弦微松,轉身朝著身後說道︰「二哥將哀家搬了來,不就是想要把人攔下嗎?如今人還未走,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不用哀家教你吧?」
齊太後的話,听的沈凝暄一愣一愣的。
順著齊太後的視線,朝著後方望去,但見容貌出眾,雖年過四旬,但身材卻仍舊挺拔的齊暉,正緊皺著眉宇朝著沈如歌所在的馬車方向凝望,她心下一抽,頓時驚的微張了檀口。
齊暉跟沈如歌?!
他們之間還有故事?!
她怎麼從來都沒有听說過?!
思忖之間,一身青色官袍的齊暉已然行至沈凝暄和齊太後身前。
甫一看到齊暉,沈如歌面色微變,直接對車夫命令道︰「上路!」
聞聲,齊暉臉色一變,再也不管不顧,立即追上前去︰「歌兒……」
「別叫的這麼肉麻,我們兩個人不熟!」
如是,冷哂著瞥了齊暉一眼,沈如歌再次沉聲對怔在一邊的車夫命令道︰「傻愣著干嘛?趕緊上路!」
「我不許你走!」
齊暉上前,直接擋在了馬車前。
車夫見狀,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反應,不遠處沈凝暄也是一臉愣愣的看著這一幕,半晌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見齊暉擋在車前不讓路,沈如歌一臉憤恨的下了馬車,直接朝著齊暉走近兩步,大聲質問道︰「齊大人,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要你留下!」
看著眼前盛怒中的女子,齊暉的記憶,好像回到了以前,輕顫著嗓子說出這句話,他眉心輕擰著,滿是痛苦道︰「歌兒,我知道當年,是我傷了你,所以這些年從來都沒去找過你,以前你過的好也就罷了,但是現在你我都老了,你卻成了一個人,你讓我如何安然自處?」
「呵……」
听完齊暉的話,沈如歌嗤笑一聲,挑眉說道︰「你我兩不相干,我是不是一個人,關你什麼事兒?齊暉……早在當年你跟我說,在娶我那一日,要妻妾一堂,我們之間,便再沒有任何瓜葛了!」
「是我錯了!」
凝著沈如歌臉上的冷笑,齊暉臉色,不禁暗暗沉下,滿是懊悔的輕嘆一聲,他抬步朝著沈如歌走近︰「我不該不顧你的感受,在娶你的時候納妾,當年在這件事情上與你起了爭執之後,我幾次欲要對你低頭,但是每一次我都幻想著你會因為在乎我,先對我低頭,可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剛烈……」
當今世上,男人三妻四妾,根本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在當年,即便他愛慘了眼前的女人,卻還是依從父母的安排,在娶妻的同時,納了兩房妾。
他想,即便如此,他愛的,還是她,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可是他沒想到,在這個問題上,沈如歌的反應,卻異常的激烈。
在一番爭吵過後,他們冷戰了許久。
他幻想著她會因為在乎他,最終選擇對他低頭。
但是,他把一切想的太過簡單了。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她會在一怒之下,選擇下嫁給月明威。
等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她已然成了別人的新娘!
為此,他落魄了很多年……
听聞齊暉如此言語,在場沈凝暄和同樣一臉怔愣的月凌雲,總算明白了。
不過仔細想想,沈如歌的個性,確實如此啊!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