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喧天中,整座天香園都沉浸在一片歡喜之中。
寢殿里,沈凝暄一襲大紅色的嫁衣,雖臉色蒼白,卻絲毫不掩傾國之色,在青兒的精心描繪下,她黛眉如柳,瓊鼻挺俏,一雙美麗的大眼,盈盈閃閃,精致的仿若聖人摹畫,堪堪傾國絕色。她……就如墜入凡間的仙子一般,清麗絕倫,一顰一笑,都可惑人心魄!
「郡主,吉時到了!」
隨著殿外喜娘的一聲輕喚,沈凝暄盈盈抬眸。
殿內,青兒,月夫人還有獨孤珍兒和秋若雨,她們,此刻全都陪伴在她的身側。
心中,暖暖的,有一道暖流淌過,她有些虛弱的彎了彎紅唇,水眸盈盈的看向青兒妲。
青兒會意,取了大紅色的喜帕,自她頭頂緩緩蓋下。
不多時,同樣身著一襲大紅色喜服的獨孤蕭逸進殿。
定楮望去,看著床榻上端坐的那抹紅色倩影,他眸色微亮,心弦微微顫動著。
這,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今日,她一身大紅色的嫁衣,是為他而穿,而他,亦將是他的夫!
「王爺!」
秀麗的容顏上,掛著溫和的淺笑,獨孤珍兒忍不住輕推了把身前的怔在身前的獨孤蕭逸︰「新娘子行動不便,要抱著走!」
「呃?!」
怔怔的,自思緒中回神,獨孤蕭逸看了獨孤珍兒一眼,旋即溫潤一笑,腳步沉穩的步上前來。
輕垂眸華,睇見沈凝暄紅袖中的縴縴玉手,他修長優美的大手微微探出,將之輕輕握在掌中。
心,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踏實。
他薄而性感的唇瓣,倏爾一揚,傾身湊近沈凝暄的鬢側,聲音沙啞卻飽含磁性︰「小暄兒,我抱你回家!」
獨孤蕭逸的一個家字,對于飽受毒痛摧殘的沈凝暄來說,意義自然非凡。感覺到他傾身抱起自己的動作,她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微微一緊,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摟住他的後頸,將自己的身子,依偎進他寬闊溫暖的懷抱之中。
察覺到她的依賴,獨孤蕭逸莞爾一笑。
在對月夫人頷首示意之後,他氣宇軒昂,抱著自己心愛之人,揚首向外!
這是……沈凝暄平生第二次坐上花轎。
若說,前一次,是為了報仇。
那麼這一次,她便是心甘情願!
此刻,花轎外,街道兩旁熱鬧非凡,她的手臂上,清晰的痛楚,不時傳來,有些虛弱的靠坐在花轎一側,在眾人的祝福聲中,沈凝暄欣悅勾唇,滿足喟然一嘆。
是的,滿足!
如今的她,能夠嫁給自己想嫁之人,自然心滿意足!
不多時,花轎在齊王府前穩穩停下,周圍原本喧嘩的氣氛,也瞬間安靜下來,片刻之後,听到三聲低沉厚重的踢門聲,沈凝暄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待喜娘上前打開轎門,她剛剛輕斂了眸色,便見一抹紅色自轎外伸來。
今日的獨孤蕭逸,一身紅色喜服,身姿英挺,雋秀的眉目中,雖有些疲憊,卻滿滿的都是笑意。
沒有人知道,昨夜對于他來說,過的到底如何煎熬。
先是,沈凝暄中毒,再是那唯一的解藥,還有今日的大婚……他從來不知,自己竟會如毛頭小子一般一宿沒有睡好。
他亦從來都不知,自己竟也有會緊張的時候。
但是,所有的緊張,在看到眼前的新娘子時,一切都已煙消雲散!
心甘情願嫁給自己沈凝暄!
這,就是他想要的!
而他以後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便是為她活著,好好的,給她一個她期許了多年的未來,即便這個未來,是他不想要的,只要是為了她,他也甘之如飴!
半晌兒,見獨孤蕭逸不曾動過,沈凝暄微斂了眸,透過紅紗抬頭望向他。
見狀,喜娘也急忙笑呵呵的出聲催促道︰「我們娘子大人生的美,不拜堂可是不給看的,王爺趕緊的吧,再晚就誤了時辰了!」
「娘子!」清越的男聲,緩緩逸出,獨孤蕭逸透著紅紗睇著眼前的沈凝暄,含笑對沈凝暄伸出手來︰「吉時將到,我們該拜堂成親了!」
同是莞爾一笑,沈凝暄輕挑了黛眉,微微抬手,將自己的如玉般的柔荑,遞到他的手中。
就在兩人雙手交握的一瞬間,鞭炮聲響起,周圍再次成為熱鬧的海洋。
在一陣歡笑之中,獨孤蕭逸再次抱起沈凝暄,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入王府。
看著一對新人進入王府,遠處佇足的藍毅不禁面露憂色的看向身邊的主子。
他以為,在北堂凌的臉上,會看到憤怒和隱忍。
但是,北堂凌的俊臉上,卻是那麼的平靜。
他只是淡淡的轉過身去,朝著不遠處的酒樓上,瞭望一眼,而後冷冷勾唇,轉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不遠處,酒樓之
上,獨孤宸一襲藏青色錦衣,手持酒盞,朝著齊王府方向,遙遙舉杯︰「王兄,暄兒,這一杯,朕祝你們白頭偕老!」語落,他仰頭將酒飲盡,卻是在下一刻,眸色一冽,直接將手中酒盞,砰地一聲摔得粉碎,驚得榮海心神一顫,面色慘白一片……
————紅袖添香作品————
喜堂之中,紅綢高掛,龍鳳喜燭所暈開的光芒,將後方的大紅喜字襯的耀眼奪目。
獨孤蕭逸抱著沈凝暄一路進來之後,便已立身堂中。
見吉時已到,早已準備好的司儀,高聲喊道︰「一拜天地!」
聞聲,獨孤蕭逸溫柔一笑,抱著沈凝暄跪禮。
禮畢,司儀又喊︰「二拜高堂!」
因如太後並未出席,獨孤蕭逸的生母齊太後也不在京城,這一禮,獨孤蕭逸抱著沈凝暄朝著齊太後所在的方向跪落。
須臾,第三禮。
獨孤蕭逸並未將沈凝暄放下,而是緊抱著她,將自己的額頭于她相抵,含情脈脈盡在眼中。
洞房里,紅燭燃燒,滿室的紅綢,到處都洋溢著大喜之氣。
獨孤蕭逸將沈凝暄抱進洞房之後,便被月凌雲拉去陪酒。
是以,此刻。
窗外熱鬧依舊,沈凝暄則獨自一人,雙目迷離的倚靠在塌前。
輕輕垂眸,見床榻上散落著喻意早生貴子的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她不禁莞爾一笑。輕抬縴手,撩起紅紗,四下打量著眼前的到處都一片絢紅的喜房,她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柔荑婉轉,撫過床廊上的芙蓉帳,帳上的掛鉤,掛痛了手指,那刺痛的感覺,與手臂上的鈍痛相交,讓她恍然失笑,這……是真的!
她,真的嫁給了獨孤蕭逸!
數年前,在清輝園中初見,他俊逸英風,溫潤如玉。
彼時,她何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于他喜結連理。
但是,世上的事情,本就是不可捉模的。
不管她對他,有過多少次的拒絕,他卻總是一如既往,一往無前的對她好。
如此,才換的了歷經生死後,他們現在的心心相印。
她從來不覺,老天善待過她沈凝暄。
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是上天厚待于她的……如此,婦復何求?!
心思微轉中,喉間一股腥甜涌上,沈凝暄緊皺了娥眉,渾身無力的躺來,正在此時,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房門打開的聲音。
不曾重新蓋好的紅紗飄然落地,沈凝暄盈盈抬眸,與來人四目相對,卻是莞爾一笑︰「我以為,你還要很久,你再來晚些,我都要去會周公了……」
「暄兒……」
俊逸的臉上,始終都帶著溫潤的淺笑,獨孤蕭逸抬步上前,輕輕的,伸出手來,與她溫熱無骨的手交握在一起,而後含笑俯身,輕吻她雖紅艷,卻干澀的不成樣子的唇瓣,語氣低怨道︰「我知道,在夢里就不會疼了,但即便不疼,這里也還有我,你千萬不能貪睡哦!」
他話音剛落,躺在榻上的沈凝暄面色一熱,眉心忽而一動。
「暄兒?!」
獨孤蕭逸見狀,眉宇輕皺︰「怎麼了?」
「好痛!」
就在獨孤蕭逸怔仲之間,沈凝暄已然緩緩眯起了雙眼,見他就坐在自己身邊守著,她唇角一勾,心中溫暖的收了收被他緊握的手,唇角微揚著想要對他笑,想要他安心,但下一刻,她便覺得手臂之上,那噬骨蝕心的痛,便再次翻天覆地的奔涌著直沖腦海……在難忍的劇痛下,她眉心一擰,竟像個孩子一樣,嚶嚀出聲︰「不管是睡著還是醒著,我都痛的要死!」
「暄兒……」
見沈凝暄如此,獨孤蕭逸心下一緊,听到她略帶著俏皮的話語,他心中沉痛,俊美儒雅的臉上,卻露出一絲笑意。
然,他臉上的笑,尚未自唇角暈開,便見沈凝暄噗的一聲,張口將一口黑血嘔在他的身上。
只頃刻之間,那亮眼的大紅之上,便盛開了一朵妖冶的花,染上了讓人觸目驚心的顏色!
「暄兒?!」
背脊僵硬的將沈凝暄抱在懷里,獨孤蕭逸眸色激蕩的驚呼出聲︰「若雨!」
聞聲,候在門外的秋若雨急忙推門而入,瞥見榻上情形,她面色一變,趕忙轉身奔向偏廳,去喚在那里暫歇的獨孤珍兒。
「暄兒!」
獨孤蕭逸平生第一次,手足無措的抱著沈凝暄,卻不知自己該做什麼,又能為她做什麼,他僵直著身子,將沈凝暄從喜榻上抱起,讓她偎依在自己懷中,而他則以雙臂從身後將她環住,「你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我還沒給……你生小王爺呢,怎麼可能有事?」染血的雙唇輕輕合,沈凝暄的聲音暗啞顫抖,讓人听著揪心,卻仍舊想要讓獨孤蕭逸放心︰「放心……我昨日不死,今日便一定……一定……也不會
死!我們……還有以後……」
沈凝暄嘴上,雖如是說著,但身上正在不斷蔓延的痛,卻仿佛千刀萬剮,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暄兒!」
恨不得能替她痛,獨孤蕭逸輕吻她的額頭,想要盡量讓她身上的痛意減輕一些。
「逸……」喘息著,緩了口氣,沈凝暄顫抖著雙手,扶住獨孤蕭逸因太過用力而泛白的大手,低聲淺緩道︰「沈凝暄于你,可是最最重要的?」
「是!是最最最重要的!」
沒有絲毫猶豫,便給了沈凝暄她最想要的答案,獨孤蕭逸眉心緊皺,用力的閉上泛紅的雙眼,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好暄兒,乖,你好好歇著,不要再說話了,小姑姑馬上就要來了……」
「我想說……」
在獨孤蕭逸懷中艱難仰頭,沈凝暄顫抖著聲,伸出手來,輕撫他仿佛雕刻版的英俊側臉,她緊咬了下唇瓣,低聲泣然︰「我……想跟你在一起……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所以……不要去幫我找解藥……我怕……」
聞言,獨孤蕭逸緊皺的眉心,幾乎滲出血來,牙關緊咬,心底卻痛不欲生!
沈凝暄何等聰慧?!
以她的心智,即便中毒,卻仍可清晰分辨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知道,他此去凶險萬分。
所以,才會有今時之語。
如果可以,他也想跟她長相廝守。
但是這一次,是他唯一的機會,也是他和她唯一的機會,無論如何,他都要上路!
半晌兒,始終不曾等到獨孤蕭逸的回答,沈凝暄眸色微暗。
撫在他臉上的素白縴手,緩緩下墜,她苦澀一笑,一滴清淚,自眼角滑落……
「暄兒!」
就在她的手,即將劃過獨孤蕭逸的臉頰,即將離開他的下頷時,獨孤蕭逸驀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將之湊近自己的唇邊,細細親吻著,俊臉上亦是潸然淚下︰「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沒事,你我今生,只會分別這一次,只要這一次……只要這一次……以後,我一生一世都不會離開你,我會一直陪著你,陪你一生一世一輩子……」
「獨孤蕭逸……」
迎著獨孤蕭逸幽深卻碎星閃閃的黑眸,沈凝暄熱淚盈眶道︰「你是傻子嗎?當真不知道,他們想要對你動手?我即便是死了,也不要你為我……唔……」
沈凝暄的話,並未悉數出口,便被獨孤蕭逸猛然含進了唇齒之間。
深深的,在她的紅唇上輾轉纏綿,他微喘著,捧住她蒼白如紙的臉,輕笑如風,卻篤定非常︰「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一定不會!」
恰在此時,獨孤珍兒和鬼婆進門。
見沈凝暄和獨孤蕭逸如此情形,獨孤珍兒臉色微微一變,快步上前,直接穿著錦履便上了喜榻。
在沈凝暄身側跪來,她面色凝重的抬起沈凝暄的手細細把脈,片刻之後,她長長深出一口氣,而後取了一顆止痛的丹藥讓沈凝暄服下。
「嚇死我了!」見獨孤珍兒有條不紊的喂著沈凝暄服了藥,鬼婆低眉之間,睇見沈凝暄眼角含淚與獨孤蕭逸一副生死訣別的模樣,不禁氣極而笑,忍不住輕拍沈凝暄帶傷的手臂︰「你這臭丫頭深諳醫理,又不是不知,方才自己吐的,是早前沒能吐完的余毒之血,我老婆子手下從來沒有死人,你們哪里來的死不死的?莫要壞了我的名聲!」
因獨孤珍兒的故意拍打,沈凝暄只覺一陣鑽心的痛自手臂傳來。
「很痛唉!」
眼底的淚,瑩瑩閃閃,眸色卻仍舊晦暗不明,沈凝暄十分虛弱的白了鬼婆一眼,不依不饒道︰「我又沒說過我會死?」
聞言,獨孤珍兒輕啐幾聲︰「呸!呸!呸!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什麼死不死的!」
見師徒三人如此,听著她們的對話,獨孤蕭逸不禁身軀一陣,只得僵直的怔在喜榻上。
他多少知道沈凝暄和獨孤珍兒還有鬼婆之間的關系,但是卻從未見過她們三人相處時的情形,今日一見,難免想要發笑……卻又覺得,自己現在眼底淚漬未干,場面多少有些不對!
心思微轉劍,他眸華低斂,看著雖因痛而緊皺眉心,卻不再奄奄一息的沈凝暄,霎時心下一動,到底也跟著氣極而笑。但他並未動怒,只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氣後,便再次將雙臂收緊,把沈凝暄尚十分虛軟的身子抱的死死的︰「你這……小野貓,方才明知自己無礙,卻故意嚇我!」
「縱是我如此嚇你,你卻仍舊要棄我而去……」
有氣無力的任他抱著,沈凝暄想要苦笑,卻因身上的痛而緊緊皺眉,元氣大傷的澀然一嘆道︰「方才我便與你說過,我昨夜死不了,今日就一定不會死,只是……好痛……」
話到最後,因手臂劇烈的痛而聲若蚊蠅,沈凝暄虛弱的仰躺在他的懷里,再次緊皺眉頭閉上雙眼。
此刻,她是真的很痛!
見
她如此,獨孤蕭逸俊眉一擰,忙情不自禁的輕吻她額頭上的細汗,便準備讓她躺好,畢竟這樣的話,她可以更舒服一些。
「呃……咳……」
邊上,獨孤珍兒面色微紅,忍不住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轉過身去,自榻上起身下地,而鬼婆則訕訕嘀咕一聲,跟著獨孤珍兒一起離開……
隨著兩人離去,洞房之內,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不多時,秋若雨端來了合巹酒。
沈凝暄與獨孤蕭逸默不作聲的喝了,卻還是維持著方才的姿勢,久久都未曾動過。
桌上的龍鳳喜燭,燃去了半截,早已蠟台垂淚。
時間,在彼此的靜默中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後,沈凝暄有些疲憊的幽幽開口道︰「你明日,一定要走?」
聞言,獨孤蕭逸緊擁著她的手臂,驀地便是一僵!
片刻之後,他輕輕一嘆,俯身在她耳際輕輕喃道︰「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走,但是暄兒,現在能救你的藥,在母後手里,而她若見不到我,是絕對不會將藥交給任何人的……暄兒,我要我們的未來,我要你好好的活著!」
听獨孤蕭逸如此言語,沈凝暄干澀的紅唇,微微一抿,心中卻是百轉千回。
低眉斂目,凝著他交握在自己身前的大手,她抬起手來,緊緊的將之握住,柔聲之中,千般無奈,萬般不舍︰「我會好好活著,等你回來!」
「一定!」
下頷緊繃,斬釘截鐵的道出如是兩字,獨孤蕭逸垂眸凝望著她,眸中含情脈脈︰「如太好知道,你是我的弱點,一定會想要將你控制在手中……」
聞言,沈凝暄黛眉一皺,張口欲言。
她想要跟他說,她會想盡一切辦法保全自己,但是她話未出口,便見獨孤蕭逸抬手擋在了她的唇上,凝眸說道︰「暄兒……如今在朝中,可以與她對抗的,只有皇上……」
緊皺的黛眉,始終不曾舒展,沈凝暄嗤笑一聲︰「你想要將我托付給皇上?」
ps︰今天這章俺們寫哭了,簡直太情緒化了,親們看風兒寫的這麼動情,給個賞吧,啊啊啊,別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