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凌的話,輕柔之中透著濃濃的篤定,而非詢問語氣,根本不是在征詢沈凝暄的意見!
初時,選擇跟著他的車隊出宮之時,沈凝暄便已然料到若被他發現,定會是如此局面,是以,此刻面對他如此言語,她唯有無奈一嘆,卻並未說出只言片語。
北堂凌以為,她一定會怒氣沖沖的反駁自己,然後告訴他不可能!
但是,她沒有禾!
听到她無奈的一嘆,他濃如墨色的眉宇微微一皺,深凝著她的目光,劇烈一閃,也變得越發深邃。
不曾抬眸,更不曾看到北堂凌眼底波濤洶涌的深色,沈凝暄輕輕的,撩起車簾,看著車外的雨幕,想到獨孤蕭逸隨時都可能有危險,她的心,驀地便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痛楚。
睇見她雪白的臉色,北堂凌面色微變︰「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沒事!妲」
額頭上,微微泌出細汗,沈凝暄輕搖臻首,唇邊的苦笑更甚︰「從昨晚開始,我每次想到他,都會覺得心痛的厲害!」
「既是想到他會痛,便不要再想!」原本布滿憂色的俊臉,瞬時一拉,北堂凌伸手扯下沈凝暄撩起的車簾,沒好氣的嘆聲說道︰「他若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談何保護你?這樣的一個廢物,你愛來何用?」
聞言,沈凝暄苦笑了笑。
獨孤蕭逸是廢物嗎?!
不是!
只是,直到此時她才覺得,于她而言,他就像是一個謎!
明明有唾手可得的皇位,他卻拱手讓人,她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內情,可是他卻從來都不曾與她解釋過分毫,他只是一味的對她好,無論何時何地,不顧一切的對她好。
可是,除了好,她對他卻真的知之甚少。
比如,她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底牌,可以自保。
之余這些,他從不曾提過,她也從不曾問過,只是選擇去相信!
但是,她相信的結果是什麼?!
是他信誓旦旦的跟她承諾會回來,卻另外安排秋若雨將虎符留給了她!
昨夜,離開別院,獨自一人坐在這輛馬車里,面對四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听著車外嘩嘩的雨聲,她才靜下心來開始在想,若是當初,她對他多一些關心,開口多問他一句,結果是不是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答案是……肯定的!
「沈凝暄?!」
靜窒許久,見沈凝暄神情變幻莫測,卻始終不曾出聲,北堂凌眉宇一皺,不禁出聲說道︰「你打算以沉默來抗議本王的決定嗎?」
聞言,沈凝暄黛眉微蹙。
視線微轉,與北堂凌微冷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她方幽幽嘆道︰「北堂凌,你知道麼?以前我以為他死了,每每想他的時候,心中的那種痛,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捶打著我的心,但是如今,他活著,卻生死為卜,我再想他,那種痛,就好像是有人想將我的心撕裂一般……」
聞言,北堂凌眸色驀地一深。
「帝王路上,從來都白骨皚皚,如今……獨孤宸和獨孤蕭逸兩人之間的關系,不是兄弟,也只能有成王敗寇這一種結局!而這些……你左右不了!」並未讓沈凝暄睇見自己眼底的深色,他緩緩瞌上雙眸,淡淡說道︰「既是無法左右,你的選擇便只有遠離,你……只要不去想他,便再也不會痛了!」
听了北堂凌的話,再見他閉目養神的樣子,沈凝暄的眸色,漸漸晦暗,直直最終再看不到一絲情緒。
車內,寂靜無聲。
在長時間的靜默之後,沈凝暄再次開口說道︰「我想去找他!」
「我知道!」
北堂凌抬眸,眸色深深︰「不過……我要帶你會新越!」
「……」
凝著北堂凌的側臉,听著他唯我獨尊的話語,沈凝暄默了默,心思微轉,道︰「我身上的毒,還沒解!」
北堂凌聞言,輕輕勾唇︰「你放心,有我在!」
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沈凝暄不禁失笑︰「北堂凌,你有沒有搞錯?你中毒了,還得由我來醫呢!」
被女人輕視,北堂凌是第一次。
不過被沈凝暄輕視,他一點都不會覺得心情不好!
靜靜的,凝睇著她絕美,卻蒼白的俏臉,他微微抬手,想要撫上她的臉,卻見她偏頭躲過……眸色微微黯淡,他莞爾一笑,一臉好脾氣的再次閉上雙眼︰「咱們,拭目以待!」
聞言,沈凝暄眸光微閃!
拭目以待?!
可以,先看你有沒有這個機會!
————紅袖添香作品————
午時將近,外面的雨漸漸停了。
北堂凌和沈凝暄所乘坐的馬車,自駛離京城之後,第一次駛入一座繁華的小鎮。
許是因為下雨的關系,小鎮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並沒有多少行人!
車隊在小鎮上最好的酒樓停下,北堂凌吩咐藍毅先進去打點,然後先行跳下馬車,動作體貼的伸手想要去扶身後的沈凝暄,卻半晌兒不見她伸出手來。
見她如此,北堂凌深看她一眼,旋即眉宇輕皺!
換做別人,見到北堂凌皺眉,早已嚇的魂飛魄散。
但是沈凝暄,卻直接無視他的存在。轉楮看向另一輛馬車前的兩名芊芊女子。
這兩人,一個一襲白衣,飄飄若仙,臉上覆著紗巾,沈凝暄一眼便已認出,那是沈凝雪,而另外一個,則是跟沈凝雪半斤對八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的趙玉兒!
在沈凝暄看向她們的時候,她們也都回眸望來。
從北堂凌朝著馬車里伸手的姿勢,再到看清馬車里坐著的人兒,無論是沈凝雪還是趙玉兒,皆都心神一窒!
循著沈凝暄的視線望去,對上兩人震驚的樣子,北堂凌眉宇緊皺的痕跡微深︰「你們兩個過來!」
聞言,兩人誰都不敢耽擱,快步行至車前,對北堂凌福身行禮。
「王爺!」
「王爺!」
淡淡的,掃了兩人一眼,北堂凌將聲量壓的極低︰「本王的車隊中,女眷甚少,從今日起,便由你們來伺候凌兒!」
「王爺?!」
一听北堂凌讓自己伺候沈凝暄,沈凝雪的臉色立刻一變,黑白分明的星眸,也瞬間瞪的滾圓!
他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讓她來伺候她?!
迎著沈凝雪震驚而不郁的眸子,北堂凌湊近她的耳邊,飽含警告意味道︰「且好生伺候著,若你妹妹有個好歹,本王會讓你跟她陪葬!」
聞言,沈凝雪身形一顫,頃刻間便如墜冰窟一般!
與此同時,她看向沈凝暄的眼神,也瞬間渲染上濃濃的恨意!
為什麼?!
為什麼她遠離燕國皇宮,她卻還是陰魂不散?!
她恨她!
恨到了極點!
「王爺?!」
見北堂凌和沈凝雪附耳低語,沈凝暄不禁眉頭微蹙著,出聲輕喚北堂凌一聲︰「我要下車!」
聞聲,北堂凌挑眉,見沈凝暄正一臉興味的盯著沈凝雪,他眸華一斂,再次看向沈凝雪!
沈凝雪抬眸,見北堂凌正斜睨著自己,頓時心中咯 一下,將朱唇咬出了血,她腳步艱難的上前兩步,低眉斂目的對沈凝暄伸出手來。
「有勞姐姐了!」
對沈凝雪溫和一笑,沈凝暄縴手輕抬,由她扶著,緩緩步下馬車。
見狀,趙玉兒忙讓到一邊!
沈凝暄下了馬車,沈凝雪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她的手,卻被沈凝暄死死握著,無論如何都無法抽回!
微抬眸,看向身側的北堂凌,沈凝暄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袖袋,後一臉驚慌道︰「王爺給我的藥,我落在馬車上了!」
聞言,北堂凌眉頭微聳動。
沈凝暄低眉看著身邊的沈凝雪和趙玉兒,輕笑了笑,還是對沈凝雪說道︰「姐姐幫我到車上找找吧!」
「呃……好!」
心中雖百般不情願,但懾于北堂凌冷冽的視線,沈凝雪仍是微微頷首,緊咬著唇瓣,登上馬車替沈凝雪找藥。
半晌兒,一直找不到沈凝暄所說的藥瓶,沈凝雪柔弱的聲音不禁在馬車內響起︰「沒有啊!」
「沒有麼?」
轉頭看向車內,沈凝暄笑看著邊上一臉幸災樂禍的趙玉兒︰「玉兒也幫我去找找吧!」
「啊?!」
趙玉兒微怔了怔,怯怯抬眸,見北堂凌正看著自己,不禁心下一緊,忙應了聲,三兩下爬進車內。
片刻,她的聲音也在車內響起︰「王爺給的藥到底什麼樣子的?真的沒有啊!」
「一個藥瓶……真的沒有嗎?」
沈凝暄蹙了蹙黛眉,作勢便要上前,但只下一刻,她腳下一軟,整個身子便向後跌去!
「小心!」
北堂凌眸色微閃,急忙伸手便要扶住她的身子。
但是,就在他扶住沈凝雪肩膀的時候,卻見沈凝暄兩指合並,轉手啪啪兩聲,又如以往一般,干淨利落的點了他的兩處大穴!
見她又算計自己,北堂凌面色瞬間冷凝。
他冷冽的眸,仿佛利刃一般,狠狠劃過沈凝暄的蒼白的俏臉!
迎著北堂凌足以殺人的眸,沈凝暄知道,自己又一次成功點燃了北堂凌身上的憤怒火!
不過,那又如何?!
她只要在他發火之前,開溜就好!
「別氣,我本就沒打算要與你回新越!」如是對北堂凌苦澀說道,沈凝暄狀似親昵的依偎在北堂凌懷里,抬眸凝著北堂凌正在不停往外噴火的眸,她轉頭望進酒樓,見藍毅
尚不曾出來,她輕勾唇瓣,驀地取出取出早已藏在廣袖中的發簪,回首分別朝著北堂凌和藍毅的戰馬身上分別扎了一下。
馬車里,沈凝雪和趙玉兒本在尋找著沈凝暄所謂的藥瓶。
但,忽聞兩聲馬兒嘶鳴聲,她們心頭一驚,剛要轉身看個究竟,卻見沈凝暄倏地跳上馬車,而後拼命的揮動馬鞭。
馬車驟然啟動,車內的兩人猝不及防,瞬間跌的氣暈八素!
而沈凝暄,則在北堂凌灼灼的注視下,駕著馬車順著小鎮的大街一路飛馳……
在酒樓內,听到馬匹吃痛的嘶鳴聲,藍毅很快便從酒樓里沖了出來。
「王爺!」
但見北堂凌被人點了穴道怔在酒樓前,再看前方有馬車在街道上奔馳而去,藍毅心下大驚,連忙上前與北堂凌解了穴道,旋即抬步便要去追已然遠去的馬車。
「不用追了!」
雖然穴道已解,卻仍舊站在原地,北堂凌薄唇輕抿著,將視線放遠,眺望著沈凝暄駕車離去的方向。
「王爺!」
抬眸看著一臉不舍,卻有隱忍不追的北堂凌,藍毅緊皺著眉頭問道︰「如今好不容易離她近了些,您就打算這樣放她走麼?」
北堂凌對沈凝暄的情,沒人比他看的再清楚。
今日初晨,他初見沈凝暄時,便曾隱隱為北堂凌高興,而事實證明,北堂凌在見到沈凝暄後,心情真的好的不得了,此刻他心底的那份高興尚不曾維持太久,沈凝暄卻又這麼跑了。
這就好比,那煮熟的鴨子,又飛了一般。
讓他難以接受!
「你現在去追,只是為別人徒做了嫁衣裳!」
俊臉上,不舍依依,耳際微動了動,北堂凌身形微轉,望向來時方向,在那里獨孤宸一臉陰霾,正在一眾人馬眾星拱月的簇擁下疾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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