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禁衛軍所保護之人,從來只為皇族眾人,如今臥龍山上,皇族之中唯獨孤宸一人,而且……很顯然,他比沈凝暄早來了一步!
以梟青對獨孤宸的忠心,沈凝暄算準了他要等到三國峰會結束後,才會將她來這里的消息稟明獨孤宸,但是她卻錯算了獨孤宸對她的看重,比如……三國峰會尚未散席,他便直接召見了梟青,在得知沈凝暄一意孤行下了臥龍山後,他便也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禾。
原本,沈凝暄是打算在這里假裝服下聖丹的,如此一來,計劃勢必要有所改變了!
落日的余暉,打在瘴氣繚繞的樹林上,將四周映襯的一片灰白。
「哥哥,見機行事吧!」
輕輕地放下車簾後,沈凝暄取了抵抗瘴氣的丹藥分別遞給月凌雲和秋若雨,然後自己也吃了一顆,這才在秋若雨的攙扶下,與月凌雲緩步向前。
樹林外,榮海因年歲太大,被獨孤宸留在了外面。
遠遠的,見沈凝暄一行三人上前,他微愣了愣,旋即臉色驀地一白!
「怎麼回事?皇上呢?」
戍守在林外的禁衛軍,在山上全都听命于月凌雲,和沈凝暄和秋若雨步上前來,左右不見獨孤宸和梟青等人,他面色一沉,聲音也跟著變冷妲。
「皇後娘娘!」
仿佛見到救星一般,臉色慘白的恭身迎了上來,眸色焦急道︰「皇後娘娘,您……您這是去哪兒了?皇上以為您進了林子,便帶著人也進去找您了……」
聞言,沈凝暄黛眉一緊!
凝著眼前殺人于無形的瘴氣,她的眸色微微沉下︰「這里面全都是瘴氣,常人進去寸步難行,皇上是怎麼進去的?」
榮海抬眸,看了沈凝暄一眼,聲音略急︰「皇上進去的時候,找太醫要了可以暫時抵御瘴氣的丹藥,不過太醫說了,這藥只能維持一個多時辰,若一個不好……」話說到這里,榮海的聲音已然急的微微顫抖起來。
「皇上進去多久了?」
看榮海的急躁和擔心,不像是作假,知獨孤宸定是涉險進了樹林,月凌雲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榮海聞言,恭身回道︰「已然將近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
默默的念著獨孤宸進去的時間,月凌雲轉身面向沈凝暄問道︰「你那里還有克制瘴氣的丹藥嗎?」
沈凝暄輕搖了搖頭,「我只準備了三顆!」
聞言,眾人臉色都是一變。
「你先在這里等,我進去與皇上傳信,將皇上帶回來!」再也顧不得太多,月凌雲對沈凝暄輕語一句,便轉身朝著密林方向飛奔而去。
須臾,樹林遮去了月凌雲的身影,沈凝暄看著月凌雲消失在視線之中,腳步輕抬,也朝著樹林方向走去。
「皇後娘娘!」
榮海上前,連忙上前一步,擋在她的身前︰「皇上有大將軍保護,一定會化險為夷,您身子不適,還是不要進去了!」
「我不是你口中的皇後娘娘,是齊王妃!」
眸華微垂,冷眼凝視著榮海擋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沈凝暄樂此不疲的再一次強調著自己的身份,而後淡淡挑眉,聲音和語氣要多冷就有多冷︰「我的夫君,便死在樹林後面的那片水澤,今日我來,只為緬懷他的逝去,看看他最後離去的地方,與皇上無關!」
「呃……」
直接被沈凝暄的話堵得啞口無言,榮海本就難看的臉色,瞬間變得越發難看了。
沈凝暄是齊王妃不假!
但是他們家主子,為了她冒險進去瘴氣林,現在卻換來一句與他無關!
記得早前,在楚陽時,他還感嘆過,這位皇後娘娘雖然總是與皇上唱對台戲,可心里到底是向著皇上的,可是現在……才短短兩年時間,她的心早已變了,變得又冷,又硬,不管他們家主子怎麼去靠近,卻從來不曾再給過他一絲絲的溫暖!
「皇後娘娘!」
看著沈凝暄舉步上前,榮海終是忍無可忍,鼓足勇氣抬頭看著她縴弱的背影,語重心長道︰「俗語有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皇上過去即便真的做錯過什麼,如今他已經在竭盡所能的去改正,他身為一國之君,能夠如此已然實屬不易,娘娘何必如此鐵石心腸?」
听聞榮海所言,沈凝暄倒也不惱,只是冷淡說道︰「我不是鐵石心腸,而是沒有心!」
語落,她不再多言,趁著天色未黑,朝著樹林方向走去。
秋若雨見狀,有些無奈的看了榮海一眼,便也要跟上。
「若雨,你留下!」
淡淡回頭,蹙眉看了眼秋若雨,沈凝暄便要向前。
見狀,秋若雨急忙說道︰「王妃,你還是讓若雨跟著吧,否則若雨不放心!」
「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弱不經風!」
淡淡的,丟給秋若雨一句話,沈凝暄頭也不回的進了密林。
怔怔的,站在原地,秋若雨面色微變了變,卻是眸色一沉,也跟著一路進了密林。
————紅袖添香作品————
樹林暗密,樹枝繁茂的樹葉,太過茂密,阻隔了昏黃的陽光,使的林間光線幽暗。
在進入密林之後,沈凝暄回眸遠遠望了眼來路,在一路向前之余,還不忘在來路上留下記號。
數不清在樹上劃了多少個記號了,沈凝暄收起手里的匕首,轉頭看向樹林不遠處︰「出來吧!」
「王妃!」
緊緊地,抿著唇瓣,秋若雨自一棵大樹下閃身而出。
「我不是不讓你跟著嗎?」
沈凝暄眸色微微一深,一臉清冷的看了秋若雨一眼,便轉身繼續向前︰「麻煩!」
心中因沈凝暄的話不服氣,秋若雨看著沈凝暄一路向里的身形,不敢有絲毫耽擱,急忙上前跟上。
又往前走了約有一刻的工夫,沈凝暄輕嘆一聲,回眸問著身後微微喘息的秋若雨︰「活著回去的人說,過了這片密林,便是王爺墜落的那片水澤麼!?」
「是!」
秋若雨的臉色微微泛紅,氣喘吁吁的應了一聲,有些無力的跌坐在一棵大樹下。
「不舒服嗎?」
伸手探上秋若雨的額頭,察覺她額頭上的溫度竟燙的嚇人,沈凝暄黛眉輕皺了皺,「你看,麻煩了吧?」
「熱!」
將自己因燥熱而越來越紅的臉龐,貼在沈凝暄微涼的小手上,借著她的體溫讓自己稍微舒服一些,秋若雨連說話都開始喘息︰「王妃……我……好熱!」
聞言,沈凝暄的眸色微深,有些無奈的抿了抿唇瓣。
黛眉緊擰著,她拉過秋若雨的手。再次感覺到她縴手的柔軟和那滾燙的熱度,到底還是探上她的手腕。
「還真的發作了!」
覺察到秋若雨不斷加快的脈象,沈凝暄輕喃一聲,伸出手臂圈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將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架著她朝著密林深處走去。
「我身上的毒,不是都解了嗎?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渾身酥軟無力,秋若雨雖緊皺著眉,想要自己行走,卻到底身形一軟,只得由著沈凝暄架著自己向前。
說實話,秋若雨不重。
但是對沈凝暄現在的情況來說,卻有些難以招架!
「你身上的軟筋散是解了,不過藥卻只是暫時壓制……」氣息微喘的架著秋若雨上前,她的聲音有些低︰「不過沒關系,里面有水源,我把你丟進水里,你過會兒就能緩過勁兒來!」
「想不到,到頭來卻是我拖累了王妃!」
俏臉之上已不再冷冷淡淡,秋若雨抬起頭來,媚如桃花一般的笑意自唇角徐徐散開︰「還真是麻煩!」
冷冷一笑,睇見秋若雨臉上的那抹媚色,沈凝暄不禁蹙了蹙眉︰「難怪北堂航要劫你!」
聞言,秋若雨苦笑了笑,深看著沈凝暄,微微喘息道︰「跟王妃比起來,若雨的姿色,只算是人間富貴之花!」
「若雨……」
黛眉緊皺著,沈凝暄眯了眯眼楮,眸中的光芒,略微有些復雜,她任由心中痛意肆虐︰「說說你跟他的緣分吧!」
「緣分?」緊皺黛眉,喘息著說完自己想要說的話,秋若雨的嘴角緩緩逸出一抹極為苦澀的笑容,倔強的咬住唇瓣,她顫巍巍的站直身子,而後艱難抬步,想要籍此讓沈凝暄輕松一些︰「我是先皇一手教的,職責是保護他的周全,還有……」
見秋若雨的話,在這里停頓,沈凝暄心思微轉,旋即輕笑了笑︰「做他的女人?」
「可是他不要我!」想起獨孤蕭逸,秋若雨心中便有一陣陣痛意在蔓延,眸華如火,視線輕飄飄的 視著眼前的密林,她喘息著長嘆一聲︰「我從小跟在他身邊長大,以為一切水到渠成,卻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心里住進了一個你,無論我如何努力,都進不去分毫,更逞論替代于你!」
從來,秋若雨對獨孤蕭逸的感情,都是深沉而炙熱的。
但是即便如此,在他和沈凝暄雙宿雙棲之後,她卻將一切都掩藏的很好!
此刻,听到秋若雨如此言語,沈凝暄的眸色不禁微微閃動。
握著秋若雨手腕的手,驀地收緊幾分,她聲音低黯的輕聲嘆道︰「他現在已經不在了,你不必再去努力了……」
聞言,秋若雨心下狠狠一窒!
「不!」微轉過身,她忍著渾身燥熱,她凝視著沈凝暄晦暗的眸子,輕牽了牽唇角︰「我還是要努力,努力替他……照顧好他心愛的人和他的孩子!」
聞言,沈凝暄氣息微沉,手腕上驀地用力,她轉頭看向秋若雨,苦笑著說道︰「謝謝你,若雨!」
因藥的藥效,秋若雨渾身難受的厲害,將自己嬌軟的身子往沈凝暄身上靠了靠,她抖著嗓子軟軟出聲︰「如
果王妃真的想要謝我,記得一定要與我解了身上的藥,莫要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好!」
十分篤定的應了秋若雨的請求,沈凝暄架不住她軟滑的身子,只得是拖著她一路向里,不久後天色整個都暗了下來,密林漸稀,果然听聞水聲潺潺。
河水不深,在皎月的照耀下,河面上波光陣陣。
「水……」
因體內的熱度,秋若雨在看到水時,眸色瞬間變得異常渴望。
腳步一直未停,沈凝暄一鼓作氣,直接將秋若雨拖入小河之中。經過一日的灼曬,河水並不太涼,反倒透著絲絲溫意,當那溫涼的河水,浸濕秋若雨身上的衣衫時,她身心皆顫,不由舒服的喟嘆出聲︰「好冰……」
「舒服麼?」
唇角帶笑的將她置身水中,沈凝暄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好舒服!」
身上的燥熱,總算暫時緩解,秋若雨。微抬眸華,瀲灩的眸光,與月色交相輝映,她原本燥熱的俏臉,漸漸變得不再難受。
見她如此,沈凝暄微勾唇角,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順著河流一直向前走去。
————
月夜下,河水汩汩,蟬鳴蛙叫!
沿著小河一路向前,在經過一個轉彎之後,沈凝暄眼前的視線豁然開朗。
眼前,如鏡一般的水澤,一望無際,在月光下泛著幽幽之光。
微微仰頭,在水澤上方,便是臥龍山巔的斷崖所在。
只頃刻之間,那夜獨孤蕭逸為了救她墜崖的記憶,瞬間便在腦海中澎湃而出。
心,先是一陣陣揪痛,再到痛到如刀絞一般,她眸光微潤,眼底雖有淚光浮動,卻又生生忍下。
自那日之後,她便一直不曾痛痛快快的哭過。
不是心中不痛!
不是心中不悲!
而是她……不能!
無數次,在她忍不住想要痛哭之時,她總是在告誡自己,沈凝暄他的仇你還沒報,你現在怎麼能哭?你有什麼權利哭?!
每每,心念至此時,原本對于女人來說是稀松平常的眼淚,對她而言卻成了最大的奢侈!
她想,她的心里,應該還是有淚的。
只是,那些淚,需要留在大仇得報之後再流!
耳邊,水聲叮咚,格外悅耳。
她微翹了薄唇,深吸一口氣,將手掌圈在嘴邊,大聲喊道︰「你先走,我不會讓你等我太久!」
語落,回音在四周飄蕩,沈凝暄極力強撐的身子,微微後退一步,最後有些頹然的緩緩坐在地上,無淚卻心痛莫名的獨自舌忝舐著自己心里的傷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前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就在沈凝暄抬眸之際,卻听獨孤宸低沉醇厚卻又虛軟無力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將心比心,若他果真在天有靈,一定不會想要听到你剛才的那句話!」
緩緩地,抬起頭來,對上獨孤宸漆黑的眸,見他一臉痛苦的捂著胸口,沈凝暄黛眉緊蹙了下,轉頭看向此刻正扶著他的月凌雲。
與沈凝暄的視線四目相交,月凌雲苦澀而又無奈的牽了牽薄唇︰「皇上知道你一定會進來看上一看,便執意要在這里等!」
聞言,沈凝暄眸光隱隱一閃。
「獨孤宸,別告訴我,你也不想活了,那些話全都騙鬼去吧!」看著獨孤宸臉色煞白,痛苦不堪的樣子,她皺起眉頭,冷嘲熱諷道︰「你一心想要追逐的江山,終于沒有人再跟你搶了,現在的你該格外惜命才是啊!」
聞言,獨孤宸沉默半晌兒,氣息有些不穩的朝著沈凝暄伸出手來︰「暄兒,把你手里的聖丹交給我……」
沈凝暄聞言,猛地抬頭看著他。
「你身上本就余毒未清,只有服下聖丹方能解毒,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的母後,但是你卻深愛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為了他,你想要服下聖丹,忘記前塵過往,然後再跟著北堂凌一起遠走新越……」獨孤宸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卻是倏地緊皺了眉宇︰「是這樣嗎?」
「是又如何?」
沈凝暄冷笑了笑,轉頭看向月凌雲,見月凌雲皺了皺眉,將頭轉向一邊,她微眯了眸子,語氣也冷冰冰的︰「我選擇遠走新越,不找如太後報仇,該是你最樂見的結果!」
「放棄一切仇恨,忘記一切過往的沈凝暄,還會是真正的沈凝暄嗎?還是你覺得,在新越北堂凌就能保護好失去記憶的你?」不知是呼吸太過困難,還是已然無力支撐,獨孤宸緩緩蹲來,在沈凝暄身前單膝跪地︰「暄兒,把聖丹給我,你身上的毒,小姑姑和鬼婆婆會想辦法幫你解,如今齊王兄已然沒了,我不能讓他的孩子流落在外,還有我……不要你沒有靈魂的活著,所以跟我回燕京吧!」
幽幽抬眸,冷冷的凝視著眼前的俊逸男子,沈凝暄眉心緊緊一顰,哂笑著反問道︰「獨孤宸,你
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
獨孤宸點點頭,微微喘息著,無比艱難的揚了揚唇角,語速格外低緩,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沈凝暄的臉上,酥酥的麻麻的,似是可以撥動人的心弦︰「我不要你吃聖丹,我要帶你回燕京,此後你會是我最最寵愛的皇後,你和皇兄的孩子,也會是我的孩子,我的江山最終也會交到他的手里!」
「不!」
迎著獨孤宸俊朗的眉,卻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沈凝暄面色微變了變,輕聲說道︰「你不知道!」
緩緩的,站起身來,她向後退了一步,與獨孤宸之間,拉開些許距離,神情冷凝道︰「我恨,恨你,恨你的母後,如果我跟你回燕京,那麼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跟你的母後斗個你死我活,以前我心中所想,或許永遠都是該如何保全自己,得以全身而退,但是現在這世上最愛我的那個人死了,我再回去,不管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我的孩子,亦或是為了報仇,我都會孤注一擲,不顧一切的跟她去拼,去斗,只要她還活著,此仇則無解!」
「丫頭!」
沈凝暄的一席話,听的月凌雲渾身冷汗涔涔,這丫頭……還真是膽子夠大,居然什麼都敢實話實說,她難道就不怕,獨孤宸為了自己的母後,直接對她痛下殺手嗎?!
獨孤宸回頭,看了月凌雲一眼,而後緩緩站起身來,復又朝著沈凝暄前進一步,氣息急促道︰「你讓她說!」
月光下,沈凝暄眸光清冷的看著獨孤宸,「獨孤宸……」
「跟我回去吧!」
輕嘆中飽含著無奈,獨孤宸上前一步,伸手將沈凝暄帶入懷中,因瘴氣的原因,他早已是強弩之末,只得虛弱無力的將下頷搭在沈凝暄的肩窩︰「我會像逸一樣,保護好你和孩子,然後……幫著你去爭,幫著你去斗!」
聞言,沈凝暄心弦驀地一顫,眼底的清輝在月光下光華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