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殤的話,讓沈凝暄輕皺的眉頭驀地轉身,不曾去呵斥他緊摟著自己的大手,她抬起頭來,璀璨深邃的眼中是令人難以忽視的光芒!
「想問我如何知道你要演戲?」
薄唇邪肆輕勾,夜無殤將收緊韁繩,將速度降下來,臉上的笑,諱莫如深︰「外人也許不知,但是血影樓卻有這世上最機密的存檔,宮中的雍容端莊的皇後娘娘是假,邊關時的沈凝暄不拘小節不假,但卻天不怕地不怕……即便是血影樓的樓主,只要沈凝暄不願,我根本就不可能在輦車中安然度日!」言語至此,夜無殤眸光微閃了閃,狀似隨意的接著說道︰「無論是你做給如太後看的,還是信極了獨孤蕭逸的親筆信,總之……哪一樣都證明,你並沒有失去記憶!禾」
聞言,沈凝暄眸華微斂。
說實在話,當初讓夜無殤雀佔鳩巢隨輦同行,沈凝暄是有過考量的。
也許,在世人眼里,與一個大男人同行,是極為避諱的,尤其她還是一國之母的身份,但是她知道,自己與夜無殤同輦的消息,絕對不會傳到外人耳朵里,但是如太後卻是一定會知道的。
在如太後眼里,她愛慘了獨孤蕭逸。
倘若不是真的失憶,她絕對不會在獨孤蕭逸尸骨未寒之時,隨隨便便與任何人同輦!
她想,如太後如今該早已知道,她在邊關時的所作所為了,是以……她是故意隨了夜無殤的心思,卻從來不想,他會是誰,更不會知道,他到底有多麼了解自己妲!
心思,如此轉了又轉,沈凝暄卻是莞爾一笑︰「夜樓主心思細膩,本宮甘拜下風,連夜樓主都騙不過,看來本宮的演技還不夠火候,只怕難以騙過如太後了!」
「騙不過大不了不騙就是!」
低垂眼瞼,直直望進沈凝暄幽深的瞳眸,夜無殤抬起頭來,目光悠遠的望著前往隱入雲霄的山巒,志得意滿道︰「你假裝失憶,是想給自己創造有利的條件,不過現在有爺肯幫你,你便有立于不敗之地的條件,犯不著繼續假裝!」
「俗語有雲,防不勝防!」
沈凝暄眸光一緩,眼底頗有深意的看著夜無殤︰「獨孤宸讓我佯裝失憶,便是因為沒有萬全的把握保護我的安全,身為帝王的他都不能,你又如何護我?」
面對沈凝暄的問話,夜無殤靜默片刻,笑的興味而無賴︰「獨孤宸沒有完全把握,那是他還要顧他的江山,而我……我以後會住在你的鳳儀宮里!」
「住在鳳儀宮?」
淡淡擰眉,深凝著夜無殤俊美絕倫的側臉,沈凝暄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微上揚,眼底碎星閃閃︰「你不是說,只護本宮周全嗎?現在怎地又改變主意要幫本宮了?」
「嗯……」
深凝著懷中女子,夜無殤眸色微深,微微俯身,在她耳邊吹著熱氣︰「雖然你不怎麼可愛,不過爺發現,爺喜歡上你了!」
「呵……」
迎著夜無殤深幽的瞳眸,沈凝暄眼底一抹水光一閃而過,微微斂眸,將自己的情緒掩藏的極好,她輕嗤一聲,冷冷說道︰「夜無殤,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莫要忘了,一路上是誰提醒本宮,他喜歡可愛的女人!」
聞言,夜無殤輕飄的視線,落在沈凝暄臉上,伸手從胸前掏出一塊玉佩,「你若沒有失憶,便該認得這塊玉佩!」
看著夜無殤手里的玉佩,沈凝暄眼前一亮,旋即心中一震,一臉震驚的看著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妖異男子,啟唇許久方才出聲︰「你是……那個人?」
夜無殤受傷的這塊玉佩,色澤圓潤,是多年前她姑母送給她的生辰之禮,可是後來她卻將玉佩拿去救人了……那時候,在邊關的她時常和月凌兒一起偷跑出府,卻不想在一日晚歸之時,誤打誤撞在山上救了一位身受重傷的公子,那時候她剛拜了鬼婆為師,卻因年歲尚小,凌兒又一直說她愛管閑事,便只簡單與那公子包扎了傷口,便將玉佩給了他,讓身無分文的他去拿著玉佩求醫……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塊玉佩了,卻不想……
「是爺!」
接收到沈凝暄的震驚,夜無殤不以為然的撩唇一笑,「數年前,爺在邊關被人追殺,是你救了爺!」
「是嗎?」
深凝著夜無殤淡藍的眸華,沈凝暄心中似是驚起了驚濤駭浪,思緒翻滾,疑惑一個接著一個。
他若是當年那個人,那麼……有些事情,便要從頭開始理清頭緒了。
可是,她越是想要理清,思緒便越亂,總是無法抓到頭緒。
「喂!」
看著沈凝暄變幻莫測的神情,夜無殤悠悠一笑︰「你是爺的救命恩人,合該高興才是,何以這般模樣?」
聞言,沈凝暄回過身來。
怔怔抬眸,看著眼前俊逸如妖孽般的男子,她微斂了思緒!
沒關系,以後她和他,有的是時間清算。
現在,既然他以夜無殤的身
份回來,那麼此刻她便將他視作夜無殤。
如此,他會安全一些!
不過……
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思緒至此,她眸光深沉如水道︰「夜無殤,即便本宮救過你又如何?本宮曾經是齊王府的王妃,如今又是燕國的皇後,但凡跟本宮有關系的男人,不是死的慘烈,就是生不如死,你覺得你現在這樣有意思嗎?」
「有沒有意思,見仁見智!」
夜無殤不羈一笑,挑眉輕嘆︰「不是有句話說的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那你就做鬼去吧!」
嘴上雖然狠毒,但是唇角卻微微翹起,沈凝暄作勢轉身向前,瞬時五指並攏,用力拍打在夜無殤的胸口。
「哼——」
悶哼一聲,夜無殤緊皺了眉,臉色微微變白。
沈凝暄見狀,心下驀地一驚,縴手在空中僵了僵,便又輕輕落在他的胸口,下意識的模索起來。
他,受傷了嗎?!
原本置于她腰間的手驀地抬起,握住狠辣非常的那只小手,夜無殤一臉不贊同的勾了勾唇,眼底魅惑非常︰「女人,別亂模,否則後果自負!」
聞言,沈凝暄面色微微發熱!
用力一掙,卻掙不開他的手,她再次抬眸,直直望進魅惑含笑的雙眸之中。
原本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如今囂張狂妄,邪氣凜然!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深深的,凝視著那抹華藍中所倒映著的自己,沈凝暄的心弦,似是被一只大手狠狠的,用力的撥弄了下,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她瑩白的縴手,緩緩抬起,朝著夜無殤的俊臉探去。
就在沈凝暄的手,即將觸踫到夜無殤的俊臉時,他輕輕抬手,握住她縴細的皓腕,微眯了雙眼,玩世不恭道︰「別急,等你真真正正成了爺的女人,這張臉隨便你揉捏!」
甚少听到眼前男子說出如此隨意的話,卻在一路上面對這張臉的時候已經習以為常,眼下凝著他孟~浪的言語,沈凝暄的手臂微微一僵,嘴角輕輕抽搐,她最後輕扯了嘴角,心思暗沉的抽回自己的手,轉身看向前方︰「夜無殤,你還能再下流一些麼?」
垂眸看著懷里的女人,夜無殤的臉上,難得露出溫潤一笑,「爺的下流,也只對你一個!」
聞言,沈凝暄明明是該氣的,然眼里的淚水,卻在眼眶里緩緩的打著轉,靜默片刻後,她嘴角卻揚起一抹極為燦爛的弧度,緩緩的笑了︰「你該慶幸,如今本宮缺少可以利用的棋子,否則決計不會將你留在身邊!你現在……與其在這里說這些不要臉的話,倒不如想一想,回宮之後如何才能留在鳳儀宮,以你的身份,想要留在宮里,莫說如太後不同意,連獨孤宸也不會同意,啊……當然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先行自宮,做本宮身邊的首領太監!」
「你這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狠心!」
沈凝暄平靜的容顏,夜無殤淡淡的神色之中,依稀藏著一抹似笑非笑︰「不過這個法子可以考慮!」
聞言,沈凝暄忍不住心下微暖。
毫不吝嗇的,又是展顏一笑,她嘲諷道︰「愚人!」
她從來罵他愚人蠢人痴人,每一次都伴著深深的心疼,但是這一次卻是無以言語的欣悅!
從先皇的廢太子,到可與獨孤宸比肩的一字並肩王,再到現在的血影樓樓主,她不確定身後的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少個身份,多少個秘密,雖然惱怒于他的隱瞞,但是卻依舊慶幸!
慶幸,他還活著!
如此,哪怕在他道出身份之前,讓她裝作一切都不知,她也甘之如飴!
「爺是大智若愚!」
夜無殤輕勾了薄唇,不容拒絕的將沈凝暄擁入懷中,
靜靜的,沒有再說一句話,沈凝暄靠在他懷里,緩緩閉上雙眼,任他帶著自己越走越遠!
身後的懷抱,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熟悉,讓她隱隱又有了想哭的沖動,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落淚了,可是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堅強的外表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脆弱。
想到他總是佝僂的背脊,沈凝暄想……他身上,該是有傷的吧?!
試想,那麼高的斷崖掉下去,即便最後落入水中,也該是去掉半條命的,再加上那足以奪人性命的瘴氣……他今日能夠活著,那兩日到底又經歷了怎樣的痛不欲生?!
想來,上天是看她和她月復中骨肉太可憐,才想要垂憐她們吧?!
此時此刻,依偎在他溫暖寬闊的懷抱中,她比任何人都想逃離皇宮,逃離京城,逃離這里的一切,但是她不能,因為以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在提醒著她,只要他們還活著,如太後便不會放過他們!
獨孤蕭逸的身份,就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一直緊緊纏繞著他,讓他根本無從逃離!
既是如此,那邊斗吧!
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由她來斗。
然後……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路,在前方。
也不知過了多久,官道旁的樹木和農田不復再見,他們竟然來到了一座懸崖之上,前方無路可走,身下的馬兒也終是緩緩慢了下來。
將韁繩收緊,夜無殤垂眸看向懷中女子,卻不想一向戒心十足的她,竟然睡著了。
知她最近身子不好,一直嗜睡,今日折騰了一日,定是十分困乏了,他的眸光,倏地變得格外柔軟。
輕皺了皺漂亮的眉宇,他眺望著眼前大好河山,長長的嘆出一口氣!緊擁著她的手臂,稍稍放松,想要讓她睡的舒服一些,他伸手點了她的昏睡穴,格外溫柔的輕吻的她的鬢角,深情自責道︰「小暄兒,對不起!」
聞言,沈凝暄眼睫微微輕顫了顫。
「若是可以,這世上我唯一不想欺騙的人,便是你!」聲音低沉厚重,夜無殤低眉凝望著他,深邃的眸海之中,是深深的憐惜和無奈︰「現在這樣,對你對我還有……我們的孩子,都是好的!」
眸光溫柔,且深邃,夜無殤彎唇而笑,忍不住俯身吻上她的唇,深情款款模樣,令人動容︰「我知道,你知道真相之後,一定會氣我,但是有些事情,出乎你我的預料,我現在只能選擇如此……不過,等一切塵埃落定,我一定負荊請罪,到時候你要打要罰,我一定沒有半句怨言!」
話,說到最後,夜無殤的俊臉,已然溫柔的快要泌出水來。
依依不舍的離開沈凝暄的唇,他氣息不穩輕咳一聲,卻于瞬間緊皺了下眉宇,連忙伸手取了一方巾帕捂在嘴上,許久之後,垂眸看著巾帕上的點點殷紅,他眸色一暗,俊臉之上不禁流露出一絲苦澀……
————紅袖添香作品————
彼時,長壽宮中。
大殿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朝臣,請求如太後出面為葉征父子主持公道。
大殿內,如太後一襲深藍色的金絲鳳凰袍,端莊大氣,正面色凝重的緊盯著身前的獨孤宸,保養得宜的臉龐上,盡是失望之色︰「葉家父子,為我燕國朝廷鞠躬盡瘁,卻不想最後竟死在自己主子手里,皇帝……你太讓哀家失望了!」
「母後也讓兒臣失望了!」
淡淡抬眸,看著自己的母後,獨孤宸微冷的瞳眸中,亦盡皆失望之色︰「兒臣以為,在得知暄兒失憶和有了身孕之後,母後會接納她,卻不想今日她才回京一日,您便給了兒臣和她一份大禮!」
聞言,如太後面色微變!
靜靜的,迎視著獨孤宸灼灼的目光,如太後聲音微冷︰「皇帝,你可知道,她若回到宮中,宮中也許將從此再無安寧之日了!」
「兒臣喜歡她,可以包容她的一切!」
定定的,與如太後四目相對,獨孤宸眸光微冷道︰「倘若母後想要安寧,大不了兒臣將後宮里的妃嬪,全都送出去,如此這宮里只有她一個,想要不安寧都不成!」
「荒唐!」
猛地,一拍桌子,將桌上的茶盞震的輕輕晃動,如太後氣極之下,卻強忍著心中怒火,緩緩瞌上雙眸,自緩緩逸出一聲輕嘆︰「孩子,這江山是你的,天下的女人千千萬萬,也全都是你的,你何必在她這一棵樹上吊死?」
「任弱水三千,兒臣只取一瓢飲!」
聲音冷淡的看著自己的母後,獨孤宸沉聲問道︰「母後,我只要她!」
如太後黛眉緊皺,用力閉上雙眼,聲音也跟著沉下︰「若哀家說,她必須要死呢?」
聞言,獨孤宸心神一顫!
眸色微斂,他深深凝著自己的兄長︰「母後可還記得,當初你將聖丹交到兒臣手中之時,說過什麼?」
聞言,如太後眸色睜開,卻很快便半眯而起。
獨孤宸見狀,冷然笑道︰「母後當時說過,只要她服下聖丹,便會忘了過去的事情,到那個時候她還是兒臣的,可是現在呢?現在她服下了聖丹,忘記了以前的事情,母後卻又為何出爾反爾,非要置他于死地才肯善罷甘休!」
「皇帝!」
靜靜凝視著獨孤宸,輕聲嘆道︰「哀家不能留下任何後患!」
「母後!」
直接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獨孤宸迎向如太後的視線,眉心之處幾乎皺成川字︰「兒臣在這里只跟你說最後一次,如今兒臣只要她,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日後燕國的國事,兒臣今生定會永不插手!」
「胡鬧!」
听得出獨孤宸口中的堅決之意,如太後徑自起身,剛要出聲訓斥,卻在睇見獨孤宸前所未有的冰冷神色後,不禁面色一凝,渾身顫抖著冷聲嗔道︰「你可知道,現在齊氏一族已然起兵?她現在懷著齊王的孩子,你讓哀家如何接受?皇上,你可曾想過,你今日如此一意孤行,有朝一日便有可能被自己親手養大的一頭狼將匕首***你的心髒!」
「那是朕的孩子!」
看著眼前渾身顫抖的如太後,獨孤宸眸光劇閃,卻還是斬釘截鐵道︰「若母後執意要對她們母子下手,那才是在兒臣的心髒插上了一把刀!」
聞言,如太後身形一顫,整個人跌坐在玉座之上。
她算是看明白了。
她的兒子,現在是鬼迷了心竅,鐵了心要留下那個女人!
「母後!」
深深的,吸了口新鮮空氣,獨孤宸漆黑如墨的眸,冷冷的看著如太後︰「兒臣這一生,什麼事情都听您的,但是唯有這件事情,兒臣不會听您的,今日之事兒臣不會再繼續追究,但是明日一早,兒臣便會接她回宮,兒臣希望在那個時候,可以在宮門前,看到母後的身影!」
語落,不等如太後開口,獨孤宸冷峻的神情微微一斂,雙手背負身後,沉著俊臉轉身向外走去。
定定的,看著獨孤宸離去的背影,如太後心中思緒深沉。
長長的,在心中出了口氣,她深幽的瞳眸中,不禁泛起一抹冷戾!
半晌兒,她悠悠抬眸,看著身邊的崔姑姑︰「元妃和素妃可都回宮了?」
「是!」
崔姑姑應聲,輕恭了恭身子。
「很好!」
溫雅慈愛的笑,緩緩掛在嘴角,如太後施施然端起一盞茶︰「去傳元妃和素妃兩人,哀家有話要吩咐她們!」
好!
你不是讓她進宮嗎?
那麼,哀家就讓她在這宮里香消玉殞!
在這深宮之中,哀家不動她,並不代表別人不動她!
想跟哀家斗,她還太女敕了!
————
山崖上,微風徐徐,山景秀美。
馬背之上,沈凝暄與夜無殤身影綽綽,緊密相擁,似是一幅完美的畫卷!
這種沒有別人的時光,是寧謐的,是美好的,亦是夜無殤求之不得的。
是以,他擁著沈凝暄坐了許久,直到日落西山時,看著落日的美景,和那火燒的雲霞,他才依依不舍的輕嘆口氣,解開沈凝暄的睡穴,然後勒緊韁繩,調轉馬頭,讓馬兒慢悠悠的朝著山下走去。
「天黑了嗎……」
緊皺著眉頭,緩緩睜開睡眼,沈凝暄看了眼天色,不禁蹙眉笑道︰「我怎麼睡了那麼久?」
「誰知道呢?跟懶豬一樣!」毫不吝嗇的發揮著毒舌的功力,夜無殤見沈凝暄眉頭蹙的更緊,含笑揚了揚下頷,笑吟吟的凝向遠方︰「吆喝,比想像的來的要早啊!」
ps︰六千三百多字送到哈,好吧,無殤和逸,是一個人,身份後面開解,謝謝大家的荷包和留言,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