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如太後投擲而來的茶盞,沈凝暄自然不會被動挨砸,不過她眸華微眯,剛要躲閃,便覺眼前人影一閃,那盛滿熱茶的茶盞,直接砸在了那人的背脊之上,冒著熱氣的滾燙茶水,順著那明黃色的衣衫蜿蜒而下。
「皇帝?!」
如太後做夢都沒想到,獨孤宸會忽然起身替沈凝暄擋下茶盞。看著獨孤宸身後被熱水浸濕,還冒著熱氣的衣襟,她的臉色不禁微變了變,眼底難掩心疼之色。
「母後!」
抬眸,與沈凝暄略帶驚愕,卻不含一絲感情的眸子對視一眼,獨孤宸轉身面向如太後,臉色自然難看的厲害︰「皇後如今身懷有孕,怎麼受得住您如此摔砸?」
「皇上!」
但見獨孤宸臉色難看,如太後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只見她狠狠的剜了沈凝暄一眼,痛心疾首道︰「你只顧皇後肚子里的那塊肉,難道就不想想華妃月復中皇嗣嗎?」
聞言,沈凝暄心下暗驚!
華妃懷孕了?!
轉頭看向身前的獨孤宸,見他面色冷峻,並沒有要否認的意思,她心思電轉。
自她回宮之後,獨孤宸多數都宿在鳳儀宮中,即便初時沒有宿在鳳儀宮那幾日,他也不曾臨幸過其她妃嬪!
現在,華妃懷孕了,那麼便只有一個解釋。
獨孤宸曾經說過,她回宮之時,他之所以遲遲才到,根本是因為華妃與他一起用膳,然後他便昏睡了過去……莫不是這個孩子,是如太後和華妃算計來的,不過獨孤宸會那麼容易讓人算計了去嗎?妲!
「太後!」
想來,獨孤宸被自己的母後算計,心里一定不太舒服,沈凝暄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臣妾現在,可以體諒您的心情,卻不知您為何要對臣妾動手?是臣妾……做錯什麼了嗎?」
「你……」
如太後氣極,顫抖著手指著沈凝暄,剛要出聲,便听獨孤宸先一步開口道︰「母後,在事情還沒查清楚之前,您還是不要冤枉皇後的好!」
「皇帝!」
如太後面色一變,險些氣急攻心。
這時,太醫結束診治,從榻前回到眾人身前,吩咐醫女將一盆盆血水端出,他低垂著眼瞼,顫巍巍跪來,朝著獨孤宸和如太後拱手求饒︰「皇上,太後娘娘,微臣死罪!」
聞言,如太後瞬間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信之色的站起身來︰「你把話說清楚!」
「太後娘娘……」
太醫戰戰兢兢的抖著嗓子,連頭都不敢抬一下︰「微臣無能,華妃月復中皇嗣沒……沒能保住!」
听了太醫的話,獨孤宸鎮定如常,如太後卻是輕顫著身子,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那可是她的孫兒啊!
她盼了多年,才盼來的孫兒啊!
「太後娘娘!」
眼看著如太後跌坐在椅子上,崔姑姑連忙上前,一臉擔心的扶著她坐回椅子上。
「皇後!」
如太後顫聲,哆嗦著手臂,直指著沈凝暄,恨不得抽她的筋扒她的骨︰「哀家的孫兒沒了,你現在滿意了嗎?」
「還請太後娘娘解惑!」隱于廣袖里的手,在秋若雨掌心不停寫著字,沈凝暄靜靜的,看著如太後,淡淡說道︰「臣妾不知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後娘娘當真不知嗎?」
沈凝暄的聲音才剛落地,便見一抹深藕色的身影自殿門而入,此人一襲華衫,正是方才在大殿等候的寧妃,只見她信步來到寢殿,目光灼亮的看著沈凝暄,而後便是冷冷一笑。
那笑容,好像是在告訴沈凝暄,她已經抓住了她的把柄,讓她最好從實招來。
然,迎著她灼亮而挑釁的目光,沈凝暄卻好似根本看不懂她眼里的神色,淡淡挑眉,輕聲問道︰「本宮近日一直都待在鳳儀宮養胎,連華妃的面兒都不曾見過,就不知寧妃妹妹覺得,本宮該知道些什麼?」
「是啊!」
不知何時,元妃和素妃也跟著進入寢殿,听到寧妃的話,元妃緩步上前,目光微轉,盈盈水眸看了眼沈凝暄身前的獨孤宸,她神情淡淡的在寧妃面前做著和事佬︰「有些話,寧妃妹妹還是千萬不要亂說的好,省的冤枉了好人!」
「好人?」
寧妃冷嗤,指著沈凝暄說道︰「她就是個蛇蠍女人,見不到別的女人為皇上生兒育女,便狠心加害,這樣的女人,心胸狹窄,算什麼好人!」
「寧妃!」
獨孤宸聞言,原本輕皺的眉心,驀地緊皺成一座小山,只是那如深潭一般的黑眸,卻仍是沒有一點波動的緊緊瞪視著寧妃,讓人看不出他的真正思緒︰「華妃有孕一事,事前連他自己都不確定,皇後又是如何得知?你平日侍寵也就罷了,但是今日……你敢把你剛才說過的話,再與朕說一遍!」
被獨孤宸冰冷瞪視,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在
他的瞪視下,寧妃覺得自己的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時間竟怔在原地,真的沒有繼續說下去。
「皇帝!」
見獨孤宸一意孤行,一定要護著沈凝暄,如太後輕皺著眉頭,語氣不善道︰「清者自清,若皇後沒有做過,還怕別人說嗎?」
聞言,沈凝暄的嘴角劃過一抹冷笑︰「太後娘娘說的對,皇上若是不讓寧妃妹妹把話說完,在外人看來,只能算是臣妾做賊心虛,罷了罷了,雖然臣妾不知今日到底做錯了什麼,不過既然太後說臣妾錯了,寧妃妹妹也說臣妾錯了,那麼……何不听她們把話說清楚了!」
聞言,如太後眸華微眯,看著沈凝暄的眼神頗為嚴厲。
見狀,沈凝暄淡淡抿唇,不著痕跡的避開獨孤宸的觸踫,她在獨孤宸方才的座位一側落座,冷冷的看向寧妃,聲音不咸不淡︰「寧妃妹妹,本宮想要听你說說,連華妃自己都不知自己有孕,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你又是如何知道,是本宮心胸狹窄,狠心加害于她的?」
聞言,寧妃面色微白。
邊上,獨孤宸陰沉著臉色落座,冷眼看著寧妃,他語氣冰冷道︰「寧妃,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了,否則朕絕對不會饒你!」
寧妃俏臉沉下,對門外喊道︰「傳百合進來!」
听到百合的名字,沈凝暄的眉心幾不可見的輕顰了下。
須臾,一個身穿藍色宮裝的宮人進殿。
從進殿伊始,她便一直低垂著頭,直接跪在了寢殿之中。
「這是華妃身邊的貼身宮人,臣妾方才已經嚴審過了!」寧妃抬眸,冷笑著看了沈凝暄一眼,垂眸對百合說道︰「把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
「是!」
百合頷首,怯怯弱弱道︰「這兩日里,奴婢的主子總是嘔吐不止,不過主子有過交代,此事誰都不準告訴,昨兒夜里,奴婢到御膳房取膳的時候,還見著皇後娘娘宮里的青兒姐姐,寒暄之中便將主子不適的消息說了出去……今兒一早,奴婢到御膳房取膳之時,青兒姐姐還問奴婢,主子是不是有喜了,誰成想這才不多時候,主子便發生這種事情……」
百合的話出口,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沈凝暄身上。
听她的意思,沈凝暄是知道華妃有孕一事的。
「皇後……」
隨著眾人的目光,一起看向沈凝暄,如太後面色慍怒,沉聲問道︰「你事先便知華妃有孕,如此才會對她下毒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淡淡的,挑起眉梢,沈凝暄深看了眼跪在大殿上的百合,笑吟吟的問著獨孤宸︰「這小蹄子的話,皇上相信嗎?」
「皇後!」
怒然出聲,讓沈凝暄重新看向自己,如太後沉聲喝道︰「哀家看的是證據,如今人證就在眼前,你還想抵死不認嗎?」
「太後覺得,百合的話,足以采信嗎?」
淡淡的,與如太後慍怒的視線在空中相交,沈凝暄哂然笑道︰「她家主子既然有過交代,誰都不準告訴,她轉腳便讓青兒知道了……這是不是太巧了?還有……這華妃妹妹流產,是在太後宮中,接下來是不是還有證人,要出來證明是臣妾在茶里下了藥,為的便是打落華妃肚子里的龍胎?」
「這個丫頭,只是來證明皇後娘娘是知道華妃有孕的,想要證明皇後娘娘下毒,自然還有另外一位證人!」說話間,寧妃與如太後對視一眼,繼而轉身向外,對崔姑姑微微頷首。
崔姑姑會意,轉身出了寢殿,只是片刻之後,她便領著一名宮人又進了寢殿。
這名宮人,一襲粉紅,是為如太後宮中婢女。
許是不久前受到了驚嚇,此刻她的臉色乍一看去,還白的厲害,見她在百合身邊跪來,沈凝暄冷笑著勾了勾唇,繼而挑眉看著崔姑姑︰「崔姑姑,她是……」
「皇後娘娘,您不認識奴婢了嗎?」
听到沈凝暄的話,跪在百合身邊的粉衣婢女急忙抬頭,一臉焦急的看著沈凝暄︰「奴婢的杏兒啊,您前日里還吩咐奴婢,讓奴婢換了太後的安神茶……」
杏兒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再次看向沈凝暄。
若說,百合的出現,並沒有對沈凝暄造成什麼影響,那麼此刻杏兒的話,便足以將她推到風口浪尖之上了。
「皇上!」
在眾人的噤若寒蟬,全都看向沈凝暄的時候,床榻上的華妃轉醒,隨即便傳來一陣驚心動魄的哭聲︰「這下毒之人竟然是要謀害太後娘娘嗎?可憐我們的皇兒,能夠替太後娘娘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此言一出,明顯是火上澆油,讓眾人明明白白的知道,沈凝暄想要謀害的,是太後娘娘,但是陰差陽錯的卻害了她月復中皇嗣,這簡直大逆不道!
微微轉頭,看向床榻上哭的稀里嘩啦的女人,沈凝暄的眼神,不禁變得深邃幾許。
這華妃,比寧妃更懂得如何言語對自己
才是最有利的。
比如方才,她本欲要反駁,既是寧妃一口咬定她要毒害皇嗣,她又為何要在長壽宮中下毒?如此她如何知道,最後到底是誰喝下了那藏好的毒。但是此刻……只因為華妃的這一句話,她除了害了皇嗣這一條重罪,還有加害太後之罪!
孩子沒了就是沒了,這是最終的結果,即便不提,也已成既定事實,害死皇嗣,再加上謀害太後,今兒這罪名若是坐實了,只怕日後她沈凝暄便會永無翻身之日了!
「皇後,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見沈凝暄始終淡漠如常,如太後的胸臆間的怒火不禁再次高漲,怒氣沖沖的質問著沈凝暄,看著她的眼神,同樣的冷厲慎人!
氣氛,僵滯的令人壓抑。
在一片靜默之中,沈凝暄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容,看著杏兒身邊百合,有些心虛的抬起頭來,她唇角勾起的弧度再次微微上揚,眼神卻冷的百合一哆嗦,連忙又低下了頭!
見狀,沈凝暄淡笑著勾了勾唇瓣︰「杏兒說的沒錯,是本宮讓她換了太後的安神茶!」
她,居然承認了!
隨著她承認的話出口,寢殿里的的眾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就連邊上一直臉色沉郁的獨孤宸,也是一臉震驚的看著她。
他們,全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輕抬眸,對上獨孤宸震驚的眸子,沈凝暄眸光綻亮,不以為然的輕笑了笑。
凝著她臉上的笑,獨孤宸心下微沉,他以為她還在生著他的氣,這才賭氣承認了這件事情,不由心中暗惱,聲音淡漠道︰「不是你做的,便不要承認,朕不會讓任何人冤枉了你!」
聞言,沈凝暄眸光微斂,毫不躲閃的與獨孤宸直視著,笑的雲淡風輕︰「偷換了太後安神茶的事情,確實是臣妾做的。」
見她再次承認,如太後氣極反笑。
抬眸看著獨孤宸,她沉聲說道︰「皇上,如今她謀害哀家,害了哀家的皇孫,即便你再如何想要護她,都要給我們祖孫兩人一個交代!」
如太後話音甫落,華妃有氣無力的聲音便悠悠響起︰「還請皇上替臣妾做主!」
「是啊!」
寧妃一臉凝重,不忘往火里添上一把干柴︰「皇後娘娘謀害太後,謀害皇上子嗣……還請皇上替太後和華妃做主!」
方才,她對沈凝暄不敬,現在自然要將她直接一腳踩到底,不給她任何翻身的機會,否則……後患無窮啊!
面對三人的步步進逼,獨孤宸面色陰沉如墨,看向沈凝暄的視線,復雜而難辨。
「皇上!」
見獨孤宸遲遲不語,華妃一咬牙,奮力從睡榻上翻身跪在地上,一臉苦苦哀求之色。
這次,在她看來,是個絕好的機會,她無論如何都要把沈凝暄搬倒!
血,順著華妃雪白的衣裙,蜿蜒而下,凝著那一抹殷紅,獨孤宸痛心的閉上了眼!
「皇上!」
在一片靜謐中,沈凝暄悠悠開口,眼看著獨孤宸緩緩睜開眼楮看先自己,她淡漠笑道︰「臣妾只是承認,讓杏兒去換了太後的安神茶,卻不承認要謀害太後!」
聞言,如太後瞬間瞪大了雙眼。
「事到如今了,你還想要狡辯麼?」
「不是狡辯,是事實!」
握著手爐的手,輕輕的拂過起了褶皺的廣袖,沈凝暄淡淡抬眸,直直望進如太後的眼里︰「臣妾換了太後的安神茶,也許是為了太後好呢?」
「呵呵……」
因沈凝暄的話,如太後不禁氣笑了,看著沈凝暄的眼光,就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丑一樣。
沈凝暄會對她好?!
鬼才相信!
眸華微轉,看向獨孤宸,沈凝暄淡淡垂眸,說話的語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太後這陣子,身子每況愈下,臣妾實在看著心疼,便與大長公主求了良方,臣妾想著太後對臣妾一直頗有微詞,必定不會想用臣妾的討來的方子,這才偷偷的命人尋了杏兒,換了她老人家的安神茶,卻不想此事到頭來卻被別有用心之人,拿來陷害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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