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凝,看著塵土從他掌間滑落。蒼白縴細的手指如欲吐之蘭,仿佛風一吹都會飄散。
他殺了那只狗,然後埋葬它。
他下手狠辣,沒有半點猶豫。而此刻,他埋葬它,細心得像埋葬自己的親人,或者說,更像在埋葬自己。
尖石滑破了他的手指,他把手指放到唇邊,舌間輕巧一舌忝,泥土夾雜著鮮血,妖嬈地沾染在他嘴邊。
霜凝蹲了下來,一句話不說地幫他做起這無聊的事情。她埋著頭,似乎在生悶氣,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他。誰會知道,斷腸崖凌霄閣的大小姐,居然會同一個心智有問題的男人在這里埋一條死狗。這種葬狗葬花,感時落淚,自哀自憐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干的!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霜凝,他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看到他的吃驚,霜凝撲哧一笑,很是得意。
「你知道‘七星劍’嗎?」他突然問到,「你找到上官無情又怎麼樣,他不會手下留情的。」
霜凝給他包扎手上的傷口,用力之時,听到他輕哼一聲。
「沒用的家伙,生得女人模樣就算了,還和女人一樣嬌貴!」霜凝罵道,「我不用你擔心,我才不怕他的‘七星劍’呢,當英雄遇到美人,長劍也會沾染煙塵。」
「美人?」他突然抬頭看她,忽閃著睫毛,「是說你嗎?」
「當然,難道是說你?」霜凝臉一紅。
他呆立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那爽朗的笑聲,讓人懷疑是不是從他嘴里發出的。他笑得在地上翻滾,霜凝氣得把身邊的石塊丟他,他也沒有止住笑。
笑到最後,他止住了笑。霜凝和他躺在地上,斜著眼楮看著他。他眼神中的茫然,掩飾不住的是悲傷。
「我美嗎?」他突然問到,沒有嫵媚和妖嬈,多的是落拓和無奈。「可是為什麼,他還是不要我?為什麼他還殺我?為什麼娘一死,他就殺我?我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到底是不是!」他狂吼一聲,跳了起來,指甲深深地掐入泥土里。
霜凝被他嚇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有這樣深不見底的傷痛。她默默的站在他身旁,他孩子似地把頭埋在她懷里,顫抖得厲害。她拍著他的肩膀,仿佛他們已經認識多時,他需要她的保護。很可笑,他們認識沒多久,都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罷了。
周圍一股奇怪的氣氛,霜凝感覺後脊有些發涼。她握緊了她的‘銀狐’,他依舊安靜地依戀著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危險。
銀光閃動,霜凝還沒有看清楚是什麼。本能似地拿銀狐甩動幾下,擋住了面部。她一把扯過櫻絡。
「妖孽!快說,上官無情在哪里?」
他輕輕推開霜凝,那動作就好象推開一個玩膩了的女圭女圭。果決得沒有半點留戀。第一次,霜凝感覺,自己被利用了,然後,又被遺棄了!
他冷冷地掃視周圍的人,然後別過頭。
「快說!」
「不知道,」他笑道,「知道,也不告訴你!」
霜凝看著這些人,赤手長老,白眉道人,崆峒,峨眉這些大派怎麼會突然到此?
「殺了他,為我們八大派的兄弟報仇!」
「技不如人,還有臉說報仇……」話音未落,掌風襲來,櫻絡飛出丈余許,噴了漫天的鮮血,卻依舊是那樣的不屑。
八大派!霜凝一驚,「你們怎麼這麼肯定是無情公子做的?」
「無情公子想要稱霸武林,誰不知道!況且,那天的兄弟均死于劍下,除了無情公子的‘七星劍’,誰可以孤劍對群雄!」
「你們見過‘七星劍’嗎?是不是一柄鱉皮劍鞘、紫金吞口的青鋒長劍?」霜凝問道。
「是,你怎麼知道?」
「那不是無情公子的‘七星’,是凌霄閣閣主尉遲雪溶的‘碧落劍’。」話音剛落,霜凝捂住了嘴巴,哥哥天衣無縫的計劃,就給她一句話給毀了。她這樣維護櫻絡,根本沒有想到後果。
「不可能,尉遲雪溶當時正在少林和聖僧下棋呢!哼,少廢話!把他抓回去!看上官無情來不來救他。」
「住手!」霜凝亮出了銀狐。
「殺了他們!你不會沒有殺過人吧。」櫻絡幽幽地說,那種神態,以萬物為螻蟻。
「你先走。」霜凝擋在了櫻絡面前,感覺櫻絡身體震動了一下,她回頭看櫻絡,他目光復雜,似乎動容于什麼!
「都住手!」一聲怒喝,所有人朝外看去。山谷四周已經被精兵包圍,幾面旗幟上刻著‘梁’字。
梁王!眾人臉上都出現了尷尬的神色,朝廷向來不管江湖之事。卻插手櫻絡的事情,櫻絡笑著,笑得很曖昧。那個關于斷袖的傳說此刻變得更加迷離。
「還以為你不來救我了呢!酏。」櫻絡挑逗似地沖來人說道。
「你需要救嗎?」他冷言道,說話的正是梁王的獨子——南宮酏。南宮酏在朝廷年輕一輩中可算屈指可數的佼佼者。都說太子是扶不起的阿斗。連皇上都動了在親王中選儲君的念頭,這最佳人選,自然有南宮。
「你到底還是舍不得我死。」櫻絡笑得很燦爛,身體向霜凝身邊斜去,重量全壓在了她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