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時,走到這里的時候楚若影會走得很慢,她很喜歡這條路,兩旁是高大的喬木,間或著各色的杜鵑花叢,白紅紫的花開得極盛,頂上綠葉褐枝交接在一起,闢出一路的陰涼,偶爾抬頭看著透過枝葉的陽光,眯上眼會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那一秒,仿佛得到一份真正的寧謐。
可是今天不遠處的花亭里坐了幾個女人,是誰,她並沒有認真去瞧,但是彼此是可以看得見的,這個,她很清楚。
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加快了腳步。
雖然腳下很快,腦中的想法仍是習慣性的漫無邊際的延展,邊走邊想起了華慶說的話︰若影,你做了一件大好事。
自己原本是一通胡鬧,似乎卻得到了一個好的結果。
做出設立役診所這樣的決定,只能歸就為,無論怎麼樣,公孫步衍也是個心懷仁慈的好皇帝,並沒有其他,並不是對自己的縱容。
十幾年的戎馬生涯,讓公孫步衍深刻的了解,人命如此的輕,又多麼的重,這一點,楚若影早就已經知道。
楚若影冷靜的想著,所以公孫步衍做那樣的決定,並不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若是有一點點,是縱容,是縱容自己的胡作非為,自己會不會……
楚若影猛然停下腳步,思緒因此戛然而止,她低頭稍稍安定了一下,才繼續接著往前走。
斑駁的光影在臉上交錯變幻,楚若影抿唇看著腳下,延伸至瓊樓宮厥深處的青石小徑,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他是天下人的公孫步衍,唯獨不是她的,從六年前的那一刻起,她就了解了。
「每個人生存方式的痛苦是逃不掉的。」
腦海中不能控制的又響起他冷酷的話語。
「那麼我的痛苦是什麼呢?是你嗎?公孫步衍?」
也曾那樣有所期待的問過他。
記得那時候,他沒有回答。
說到底並不需要回答,事實永遠是最好的答案。
自己還在執著什麼呢?
「那個穿著太醫院常服的人是誰?」花千姒輕搖紈扇,扇上的一大朵芙蓉花忽隱忽現。
「還能有誰,在這宮里大搖大擺,隨便來去的,也只有這位楚神醫了。」梅妃探手從案上的碧玉盞中捻起一個剝好的白玉枇杷,放在紅唇邊輕咬了一口,刻意擺出淡然的樣子,言詞里卻仍帶了一絲不滿。
「哦?我前些日子在宮里靜養,倒沒听說這位楚神醫的事。」花千姒一雙剪水雙瞳里流露出了一絲興趣,「也是今天才听挽玉說,這位楚神醫大鬧了御藥房。」
「嗯,皇上不僅沒有怪罪,還因此增設了役診房給宮女內侍們診病。」梅妃臉上的笑容有種說不出的意味,「蘭妃妹妹私下抱怨皇上有些太過縱容這位神醫了。」
「那倒未必是縱容,皇上向來寬容,這增設役診房也算是件體恤下情的好事。」花千姒悠然淡定的放下紈扇,突然蹙眉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梅妃連忙問︰「姐姐,又不適了嗎?」
花千姒手扶額,輕輕搖搖頭︰「沒事,一會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