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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英文課上得很順利,因為昨晚有預習。老師抽查過幾個小問題,听來都簡單易懂。在上完英文課之後的語文課,差不多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我抱著下午要上的化學課本,打算帶到學校餐廳去做課前預習。
教學樓外,水泥地上像被人拿很多水整片澆過一樣。
但天空變得高遠清明了,很顯然,在上午我們上課的這段時間時里,早晨那厚厚的雲層已經把醞釀了一上午的雨水都下得干干淨淨了。
空氣變得潮濕,而不再有灰塵了。校園里的樹木和花壇里的鮮花和綠草也都被雨水洗刷得特別干淨。到處都是一片繁榮清新。
女孩子往往具有更細致更敏銳的觀察力。當我走進餐廳時,宮璟陽招呼我跟她坐一塊。
她在靠窗戶的明亮地方給我留了一個座位。
「嘿……」
我將餐盤和化學課本一齊放到了桌子,拉開椅子的時候跟她打招呼,顯得有點兒羞澀。
不知道為何,見到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楮,我便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我的心底有些在意昨天公主加冕儀式的舞伴選擇問題。
「坐吧,半月,我早早就來這里給你佔了一個座位。」她的身體前傾,烏黑的齊耳短發,整齊的劉海,簡直可以去代言飄柔洗水發廣告了。
從昨天的加冕儀式上看見她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有了想向她道歉,或者是解釋一番的想法了。可是苦于一直沒空單獨呆在一起,現在倒也好,總算可以獨處了。我想,這種事情,獨處時說,再適合不過了吧。
「你午餐就吃這麼一點嗎?」她看著我餐廳里半個隻果和一個餡餅以及一小杯飲料。
「嗯,不是很餓。」我朝她笑了笑,將底下的椅子向前拉了拉。
「難怪你這麼瘦呢。」她看了看我相對來說更為消瘦的身材,目光落在我的脖子處,「你的鎖骨很細,看起來很性感。」
她的聲音跟她整個人給人的氣質一樣,羸弱而又溫婉。她似乎不擅長這樣直白的稱贊別人,膽小的她,因此對于自己所說的話都感到很羞澀。
「謝謝。」我微笑的弧度拉開,並熱情洋溢地道謝,「你有完全不同的氣質,一樣的魅惑人心呢,璟陽。」
「呃,是、是嗎……」她垂下了頭,白皙潔淨的臉上染上了紅霞。
「當然。」我百分百的篤定。
「半月,」她認真地看著我,那清澈明亮的目光中……滿是探尋。
「嗯?」我擺出一幅打算接受她詢問的樣子。
她用試探的口氣對我說,「一整個上午,你看起來都很興奮呢……」
「啊?是嗎是嗎?」我用雙手捂住了臉頰,情不自禁又露出好心情的笑容。
「難道……」她猜測著,瞪大了她那雙烏黑發亮的雙眼,語氣深處卻泛著篤定所帶來的顫栗,「難道說半月你戀愛了嗎?」
「戀愛?這從何說起啊。」我吃了一驚,連連否認,「沒有啊,沒有,完全沒有的事……」
「可是,你的臉很紅呢。」她喃喃著,仿佛在自言自語,不過當她再次將目光直視我時,笑容又變得明媚起來,「不過,沒有真好呢。我真擔心,我以為,我以為你跟……跟……」
「夙重一?」我替她說了出來。
「嗯……」她應聲,又一次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的睫毛微微翹卷,可愛而又迷人。在我要說點什麼之前,她又幾乎是搶先一步開口道︰「沒有就真好呢。半月,你沒有和重一交往,讓我很高興。謝謝你。」
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毫無疑問,她喜歡夙重一。是帶有獨佔欲的、不願與其它同性分享的、女孩對男孩的喜歡。
雖然我並沒有和夙重一交往,但我真的很想提醒她,開學的第一天,我曾問過她,她跟夙重一是不是男女朋友,那個時候,她說過——「只是朋友」。
可是我望著她如同麋鹿般楚楚惹人憐惜的眼眸,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舍得說出口。我拿過面前桌子上的飲料杯,將吸管塞進了嘴里,緊緊地咬住了吸管,不知為何,心里開始有絲莫名的煩躁繁衍出來。
「不用謝,這種事情,沒有道謝一說的……」我不得不含混不清的回答她。
咬著飲料吸管的時候,我的視線左顧右盼。當我的目光飄向餐廳右邊的空桌方向時,卻見到目鏡乃。同一時間,他也看到了,他朝揚起了手,揮了揮。我也朝他小幅度擺了擺手。在他注意到我的餐桌對面坐著宮璟陽的時候,他明顯頓住了意欲朝我走來的動作,帶笑的眼楮,滿是善解人意。他知道,我和宮璟陽這一桌,此刻顯然是girl‘stime。
「半月,你知道嗎?」桌對面的宮璟陽忽略了我和目鏡乃的互動,她有意繼續她自己想要跟我談論的話題。
她的樣子滿是真誠,惹人憐愛,「昨天,當你的聲音從廣播里傳出來,當你說到重一的名字的時候,我真的……」她頓了頓,似乎語不成調,「我真的,感覺好像掉進了冰窖里了一樣呢……你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灰心絕望,有多可怕……」
「璟陽,」我叫了她的名字,並認真的凝視著她,我認認真真的正視著我們倆此刻談論的問題,「其實,我昨天就想跟你聊聊的,只是一直苦于沒有找到空閑。」
我一想起昨天她一個人站在角落里,眼里完全看不到其它任何一個男生時,我便確定,她喜歡的人——是夙重一。
「嗯,我知道的,你很忙。」她垂下了臉,並不看我,只是無意識地用筷子戳著面前並沒有吃上幾口的飯菜。
「昨天在衛冕了公主之後,我原本要找的舞伴並不是夙重一。」我簡單直接地說道。
她終于再次抬起臉來,盯著我,甜美素淨的臉上隱約浮現出了期待。
「嗯,沒錯,我要找的原本並不是夙重一。」我盯著她,誠實地說出我的心底話,「事實上,在昨天之前,在我叫出夙重一的名字之前,我從未想過要跟除了我哥哥以外的任何一個男孩子跳舞的。」
她的臉上漸漸出現了驚奇,同時,她已經不自覺放下了筷子,雙臂疊在一起,身體向前傾,更加的靠近我。
我在她專注的凝視中,繼續說道,「我找夙重一,是因為我有別的事情請求他幫忙。」
說這話的時候,我得承認,我的語氣不再那麼肯定,有一點含糊不清。就像我說這話本身,也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言不由衷。我也說不清楚這其中的細微差別,但我所說的,基本上都是實話。
她看起來,似乎完全相信了我所說的每個字。她望著我,熱忱了起來,「半月,你遇到了什麼麻煩嗎?是什麼事情需要得到重一的幫助呢?你介意說出來嗎,我看看我是不是也能幫到你呢?」
「這個……」
我猶疑了一下。
「不方便說嗎?」
「呃,不……」我搖了搖頭,雙手握緊了飲料杯,但放開了吸管,我思慮著,然後說道,「也不是不方便說。我找夙重一,是因為他從出生就在這個鎮子里長大。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幫我查探一下。我想,除了他,我找不到第二個更適合的人選了。」
「這麼說來,我是幫不到你了麼……」她輕輕的嘆息里,滿是失落。
她的模樣是一幅讓人很難能拒絕她的樣子。不說男生,就連此刻的我,都為沒有告訴她而滋生出內疚的情緒來。我嘆了口氣,索性不再隱瞞著她了,畢竟想一想,我在這兒除了她,並沒有其它什麼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了。
「是這樣的。我想拜托夙重一幫我查找十五年前關于我爸爸的資料。」
我放開了飲料杯,雙手呈尖塔狀擱在面前的桌子上。當我說出時,宮璟陽並沒有露出大驚小怪,或者其實夸張的神情和聲音。坦白說,她的反應讓我松了口氣,也讓我放松了一些,我想,我似乎是可以跟宮璟陽聊聊我的心里話的,就像好朋友之間那樣。
「半月,你想念你的父親,對嗎?」她輕輕的問我。
我驚訝她一眼即看穿了我的心思。但我沒再隱藏,我微垂下了臉,並點了點頭︰「嗯,很想很想……」
隔著我們面前的餐盤和食物,她將手伸了過來,覆到了我的手背上,溫柔的說道︰「我從你眼楮里看出來的。你很想念你的父親。我能理解那種感覺……」
「你能理解?」我抬起臉,盯著她。
「是的,我能理解。」她點頭,又握了握我的手,接著縮了回去,她轉臉望向了餐廳外面,目光飄忽得有些悠遠,「因為,我像你一樣思念著我的父親。非但如此,我還思念著我的母親。」
她拉回視線落在我的臉上時,微微露出更為溫柔的笑意,「我從小就沒見過我的父母,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里。我是由一個捕魚為生的老爺爺養大的。可是,一年前多以前,爺爺帶我去海上捕魚,那天卻遇到了海難,我們的漁船被海浪打翻了。我是趴在浮木上漂來半月鎮的……」
我張了張嘴,卻一時間發不出聲音。
我震驚地望著她,內心里滿是震憾。我不知道她是一個孤兒。更不知道,她現在在半月鎮,是屬于流落異鄉。
「真好,你還能去追查你父親的事情。」她笑了,「我為你感到高興。你真幸福。即使有可能只是追查到一些他的生平,但無論事情的大小,對于你來說,都會視若珍寶一樣可貴的。」
「是……是的……」我喃喃喏喏的應聲。
在這一刻,我發覺,先前在告訴她關于我並沒想過要找夙重一當舞伴時的那一點點言不由衷,似乎也煙消雲散了。
「不介意的話,以後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話,都請不要客氣向我開口吧。」餐桌對面的她,笑容璀璨得像個發光體,「即使我可能什麼也沒法幫助你。但是,在你需要一個耳朵的時候,我可以做你最忠實的听眾呢。」
「嗯!一定。」我滿懷真誠和感激,「謝謝你,璟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