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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電筒的光線里,樹林里潮濕的空氣彌漫著淺薄的白霧,輕霧彌漫飛舞,煞是美麗可愛。
而我也借著這有點泛紅的手電筒光線,終于看清樹梢傳來響動是因為有只小松鼠路過。我的燈光捕捉到了它快速跑過時的的灰尾巴。
「呵……」
我不由得發出笑聲,樹林里可愛的小生物讓我的心情稍微好了起來。我緊繃的神經也跟放松了下來。
手電筒重新回到腳前的路上,我看了看黑呼呼的四周,想著為了注意安全,這樣的夜晚我也不該跑到樹林里來的,況且現在心情也好了許多,于是有了打道回府的想法。
只是在我轉身的那一剎那,我被面前突然矗立的人影嚇得一跳,尖叫出口的同時,我的手電筒也猛然朝對方揮了過去!
「噓——別叫!是我。」
耳熟的聲音低沉地耳邊響起,同一時間,他已經瞬間閃到了我身後,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但是,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一手捉住了我揚起手電筒做出劈出去動作的手臂,另一只手正緊緊地捂在了我的嘴巴上。
「霧半月?」
他的聲音從我的腦後傳來,似乎是為了確定我是否已經知道他是誰,因為他正要慢慢放開我。
我「嗚嗚」了兩聲,他于是完全放開了我。
可是,他握在我手臂上的力道一松,我就立即轉過身去,揮動著手電筒立即給他劈頭蓋臉地打下去,嘴里尖著嗓子發出低啞又尖銳的聲音,「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王八蛋!該死的家伙!混蛋混蛋混蛋——夙重一,你個混蛋!你嚇死我了你——」。
一邊打一邊叫罵,以此來排遣我心中剛剛郁積的驚嚇。
他舉起兩手握住我的兩只手腕,黑暗中認真地看著我。
我的手電筒滑落到了地上,砸在了柔軟潮濕的樹葉和植被上時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響。
在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寂靜中,什麼也看不見,唯獨他——夙重一的雙眼——像兩只金黃色的夜明珠,閃閃發光。這讓他白皙的皮膚所散發的微經光芒都要黯淡了許多。
這雙閃爍著金色光芒的眼楮完全不像人類的,但是,我卻奇異的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感覺。
「你、」我舌忝了舌忝唇,遲疑了一會,最後又不自覺地堅定了起來︰「是你。」
我盯著他的眼楮,想起我搬來半月鎮的第一個晚上。
我可以確定,我那天晚上看到的金色雙眼,是他的——是夙重一。
他依然盯著我,我注意到,在這期間,他竟然一次也沒有眨動眼楮。對于我的話,他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他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倆人誰都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松開捉住我的手腕的手。
他只是那樣力道剛剛好好的握著我的手,我們面對面就這樣站著。他的臉近在咫尺,雙眼發著光。他穿著緊身T恤的胸膛能接受到我的噴出的鼻息,而隔著那薄薄的一件T恤衫後,他的左胸口正在一陣一陣起伏,「撲通——撲通——撲通——」地發出很亮的聲響,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胸腔里放了一面鼓和一只錘子,正在一下一下地敲擊著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正感覺他似乎在一點點的靠過來,是將他的臉。
此情此景,還有我們之間的姿勢動作,都讓我的臉紅了起來。也因此,我對這黑夜充滿感激,我想這樣,他就不能知道我的臉有多紅。
「對了,你怎麼在這兒?」我在很久之後,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雖然嗓子有點干澀。但打破了我們之間那滿是曖昧的沉默。而在問題問出口之後我也立即察覺到,這個問題,我好像上次也在這個樹林里問過他。
他握住我的手腕的手,松了一下,又緊了一下。遲疑了一會,他終于最後還是決定了放開。
他一松開我,我便極力裝出自然而然的樣子,例如,我不動聲色地彎腰撿起了我剛剛落到了地上的手電筒。
我記得上次,我在這同一個地方,問過的同一個問題,他巧妙的回避了,沒有給我答案。但是今晚我沒打算放過他。因此,我決定再問一遍。可他似乎今晚不再打算瞞著我了,因為就在我要開腔的前一秒,他回答說︰「我感覺到了你改變了自己所在的方向和位置,去了不尋常的地方。」
「感覺?」
我懷疑他用錯了詞,但直覺又告訴我他沒有。
他沒理會我的疑問,反倒是說道︰「所以,我不得不丟下還有不少客人的酒吧,決定來這看看。」
「嗯哼?所以給你感覺準了?」
「對,你沒有在家。」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染上了一層不算小的火氣︰「霧半月,這個時間點你應該乖乖呆在家里,在客廳、廚房、房間、在你家里任何一個地方,吃飯、喝水、看電視、做作業,干什麼都行。而不是在這黑漆漆,什麼也看不見的樹林子里瞎晃悠!」
「喂!」听著他教訓似的口氣,我的火氣跟著上來了。「夙重一!我在哪里,我在干什麼,都是我的自由!」
雖然心底里知道,他是出于關心。但是,不知為何,我在他在面前似乎很難能少得了火氣十足的樣子。天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跟你有什麼關系啊?你干嘛來干涉這麼多?你家又不是住在海邊的,你怎麼會管得這麼寬——」
然而——
——「唔」——
我連珠炮似的吐字被打斷了,因為我的嘴被堵住了——被他的唇!
——「砰——」——而且,這一次,我的手電筒掉下地的時候,我听到很大的聲響,像是從我左胸腔里傳來的一樣。
我僵著手指,雙肩聳著,整個身體筆直得像根棍子,就連我的腳,我感覺我包在襪子里的腳趾也繃直了!
如果不是他此刻正用雙手緊而穩固地捧著我的臉,以此作為牽引和牽制,我不確定我整個人是否還能站得穩。
足足有好幾十秒,不、我不知道,我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又好像是半秒鐘那麼短。
「這樣可以管你了嗎?」
總之,他移開了唇,拉開我們兩個人的臉之間的距離。但他的雙手還沒有從我的臉上移開。黑暗中,他發著金色光芒的眼楮更加閃亮,我能從中看到興致勃勃,它就近在我眼前,仿佛我的眼睫毛眨動時會過他的眼睫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