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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弟,姐姐不是你可以吃的那盤菜。」我听見自己的聲音這樣說道。
在受到不公正也不溫柔的待遇時,無論眼前的美少年看起來多羸弱,我的語氣和態度也不得不跟著強硬起來。
「我也不喜歡吃太老的草,女敕的比較鮮美多汁。」他笑著,近在咫尺的臉龐上浮現輕挑又漫不經心的笑意。
「原來你是牛嗎?」我壓抑著怒氣笑道,當然滿是諷刺和嘲笑。
「牛吃草,也挺好。」
「莫名其妙!」我喝斥,並且不打算繞彎子了,「歌特先生,請你快放開我。」
「非。」他冷漠地糾正。
「什麼?」我依然困惑,模不透這個家伙的思路。
「請稱呼我‘非’,我喜歡自己的名字。」
他的一本正經讓我啞然半晌都找不著詞。
見我不說話,他又說道︰「听見了嗎?叫我‘非’。」
「行了,」我回過神,不耐煩的別開臉,不與他視線相對,一直傾著的身體,肌肉有點泛酸,既然強行退不回來,我便冷漠地盯著他一直握著我不放的手說道︰「請問,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嗎?——非!」
「呵,真乖……」他似乎對我的順從表示滿意,只是,他再次開口時,嗓音明顯變得異乎尋常的尖銳,「我也想放開你,只是,我不能。」
我驚詫地抬臉去看他,卻在琉璃般的淡漠眼珠里看到了不要思議的變化。
眼珠子里的水藍色微光似乎漸漸被黑色的墨水汁浸染,我盯著非.洛克.歌特的眼楮,因為倍感詭秘而驚奇地瞪著他看,一時間忘記了周遭。
那雙由藍色變得漆黑的眼眸,瞳孔像漩渦,我越是盯著它們,越是被吸引,仿佛,我的靈魂都會被跟著吸進去一樣。我沒發現我的身體已經止不住地往前傾,並且不受控制的劇烈地顫栗。
我感覺我的臉頰像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在擠壓,就像是強烈地氣流在我的周身涌動。壓力越來越大越來越強,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里,五髒六腑似乎都在移位,那種應該是稱作是「氣力」的東西正在被強行拉離我的身體。
就像受不了磁石吸引的磁和鐵,我漸漸虛月兌,卻被那股看不見的力量給強行拉扯著。直到我對面牆壁的牆紙突然裂開,一股強勁的旋風般的力量將我拍開,我才終于擺月兌掉非.洛克.歌特那雙眼楮對我釋放出的不同尋常的吸引力。
一旦中斷與非.洛克.歌特的對視,我的小腿肚一軟,像提線木偶被剪斷了那根線一樣,我立即就跌到了地毯上。想要爬起來,卻試了兩三次之後還是頭暈目眩,有氣無力。
我的腦袋很清醒,但是,我的身體仿佛經歷了一場超負荷的長途跋涉,沒有一絲力氣。
我倒在地板上,連眼皮都異常的沉,勉強撐著,眼楮也只掙開一條縫。但這足夠我看清楚,剛剛將我拍開的力量來自于哪里了。可是,當我看清時,我被眼前的事實驚呆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楮!
我能保證,我見到它時是那樣眼熟。幾乎不用一秒鐘的時間,我就確定,這種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生物,我曾見到過——在我的夢里。
一片漆黑中,我的驚訝讓我忘記了呼吸。
那是一條全身皮膚漆黑泛著幽幽光澤的有翼龍,此刻它正不斷游動在天花板上,水晶吊燈因為它呼嘯著的盤旋游動早就已經碎成了一地玻璃渣,偏廳里我能目視的一切,只能借著屋外透進牆壁上那道黑龍進來時沖破的缺口照進來的燈光看清,影影綽綽。
黑暗中,黑龍猛烈地振動著它的翅膀,時而嘴里就噴出一串很具威脅性的火焰。那雙像翡翠一樣綠色的雙眼在漆黑的夜色和它本身的黑色皮膚映襯下更是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
我不知道坐在輪椅里的非.洛克.歌特是怎麼辦到的,他竟然能夠靈敏的移動輪椅,躲過了黑色翼龍兩三次朝他噴射的火焰。
「惡魔先生,別太囂張,這兒可是我的地盤。」
在一片黑暗和混亂中,我听到非•洛克•歌特的聲音。
但是那跟他幾分鐘之前跟我說話時的輕柔嗓音不相同。此刻他的嗓子不同尋常地尖細、聲音激昂又興奮,就像有人在用尖硬的指甲刮動窗戶玻璃一樣尖銳刺耳。
惡魔先生?
我艱難地轉動著眼珠子,去看那條顯然是救了我一次的黑色有翼龍。心想著,非.歌特嘴里所說的「惡魔先生」就是這條黑色的有翼龍麼?
無論它是不是什麼惡魔,我只知道,它給我的感覺很親切。原因,大概也有一半是出于,它曾經出現過在我的夢里。
空氣中狂風大作,似乎是作為回應非•洛克•歌特的話,有翼龍揮動著翅膀的力道加重了。然而,它卻沒有再張嘴去吐出火焰。因為,前兩三次狡猾的非•洛克•歌特都躲開了,非但如此,因為我和非•洛克•歌特距離得較近,被他躲過的那些火焰,有兩次就差點噴到了我的身上。由此,事實證明,在室內,有翼龍顯然深受環境因素的限制。
空氣像帳滿風的帆,我甚至能听到黑色有翼龍在喉間的咆哮。
經過這一鬧的緩沖,我暗自捏緊了手心,通過測試手腕間的力量,我知道我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我知道,我的存在讓有翼龍有所顧忌,因此也施展不開。為了不成為障礙包袱和累贅,我用力從地上爬了起來,雖然雙腿還在打顫,但好歹顫顫巍巍中,我拖著身體倚到了偏廳的門框處,扶著牆壁,緊緊貼著。
我不知道這條龍是打從哪里來的,我也不知道非•洛克•歌特知道些什麼?不明白,為什麼他面對一個本來是不應該出現在的生靈卻一絲驚訝也沒有,反而,像是知根知底似的很稔熟。
但反正,打從我第一天來到半月鎮至今,透過謝羽靈那一系裝神弄鬼的把戲,我此刻面對這條黑色有翼龍的出現已經表現出了超乎常人的鎮靜和定力了。
直到一聲類似利刃劃破硬油布的聲音響起,我听到黑色有翼龍慘烈的一聲嚎叫,我的心突然一痛,整個人經不住一陣哆嗦。入眼所及的便是那像滿天星一樣噴灑的液體濺到了牆壁和地板上,發出綠色的幽幽的熒光。
有翼龍,它受傷了!
我的心中非常肯定了這一點,與此同時,我沒有意識到,我已經嗚嗚地發出心痛的哽咽聲。
轉臉望去,叫我驚愕得眼淚都忘記繼續流淌。
借著屋外的星月以及燈光,我看到那個端坐在輪椅里的少年舉著他的右手——不,不是手,不是人的手——準確說,是爪子。他的右手不知道何時變成一個巨大的老鷹似的爪子,爪尖鋒利如刀,微微彎曲著張開,上面有發著綠光的液體在流動,順著它的手腕滑落到輪椅的扶手,接著滴落到他白色的褲腿,以及輪椅腳邊的地毯上。
而我呆滯木然地扶著牆壁,看到薄薄的月光照亮非•洛克•歌特——這個只有十三四歲的羸弱美少年——的嘴角處,那抹猙獰、邪惡又冷魅的笑容。
「惡魔先生,我奉勸你還是不要硬拼了。」非.洛克.歌特用他沒有變形的左手輕輕撫著他的右爪子,指尖瞬間就染上了那些發著熒色幽光的綠色液體。他的聲音再次回歸了輕柔,但依然尖細得刺耳,他慢悠悠地說道︰「被禁錮在那具隨時會報廢的凡胎**里,即使你是惡魔,你也不是我的對手。何必為了保護一個連自己是什麼、有什麼也不知道的愚蠢人類,而讓我有機會傷到你的根本呢?」
非.洛克.歌特的話還沒有說完,空氣里便響起一陣有翼龍的咆哮。它雖然受了傷,但是從它拍振著翅膀所攪動的強勁氣流來看,它似乎還有不少力氣。這叫我稍稍安心了一些。
「怎麼了?還生氣了嗎?」非.洛克.歌特用他那令人厭惡的陰陽怪氣的腔調說著,又將他那如貓戲老鼠的目光,滿是輕蔑和玩弄的看著我,這次,語氣里泄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意思。他就從在他的輪椅里,遠遠地看著我,尖細的嗓子像絲線一樣傳進我的耳朵里︰「我想,即使我今天放過她……這個女孩,恐怕你也很難能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呢……」
「——呲——呲呲——」空氣里有道深藍色的光芒閃過,這打斷了非.洛克.歌特還未說完的話。然而,那如同一道閃電似的藍色光芒,似乎是對非.洛克.歌特的話最有力的回擊。
因為,牆壁在那道藍色的閃電中被劈裂了。而我轉眸去看時,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黑色有翼龍嘴角殘留的一線藍色光線。剛才那道叫非.洛克.歌特閉嘴的藍色閃電,正是有翼龍噴出來的。
這對于非.洛克.歌特來說,顯然比火焰要具有威脅性,因為,他非但閉嘴不再說有翼龍不愛听的話,他還舉起了他那只未變形的左手,像舉起了白旗一樣休戰道︰「好吧,今天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