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見是我,他吃了一驚,臉上的驚訝不亞于地動山搖時的震撼。我有點不好意思,他也一反昨晚調侃時的自然。
「我……,我來看……看你!」
我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我竟然主動地跟一個陌生男人說,我來看他。瘋了,一定是瘋了。我在心里大罵自己笨。我怎麼可以這樣說,羞死了。我的臉刷一下就紅了。如此一來,我不是將自己來此地的目的都告訴了他。這樣不是很容易被他瞧不起?……
越想越是氣自己︰都怪自己,那麼沖動,一點自持的定力都沒有。我提著水果兜臉紅紅地傻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他好像沒有注意我臉上的表情,開了門,讓出一條縫隙給我進去。我側著身從門逢進到里面,馬上被屋里污濁的空氣刺得心神不寧起來。
「有事麼?」他站在門口,非常簡短地問我。
樓道灰暗的光線漏瀉下來,流過他瘦削的臉頰。我借著光線,猜測他臉上的那份神情到底是厭煩還是淡漠或是其他表情。我只是感覺里面有些涼冷,像南極荒洋里冰山一角的刺眼反光。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把那兜水果撂到一旁的桌子上。「太暗了。」說著,我走到窗台邊,嘩一聲把房間捂得嚴嚴密密的百葉窗拉到上去。頓時,西沉太陽的殘霞從積滿灰塵的窗格照了進來,灑在對面壁櫥背後的牆上,黃燦燦如剝去蛋清的蛋黃,很暖很暖。我沒有想到這樣暖和的陽光會讓他局促不安,仿佛那道殘陽余輝的突然介入,或是我的突然到來攪了他的清夢,他皺眉眯眼地快步走過來,從我手中搶過拉鏈把剛剛拉開的窗簾刷一聲退了回去,退的時候還嚷著警告我︰「難道沒人告訴你,到別人家不能隨便動東西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造成什麼後果嗎?」
什麼?後果?我一頭霧水。听不懂!!我瞪了他一眼。
我不以為意的慪氣態度他好像沒見一般,連珠炮般訓導我。听到後來,我委屈地幾乎要掉下淚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人家不過是想讓這屋子透透氣,你用不著這樣凶吧?又不是要把你的屋子拿去拍賣,干嘛這麼凶巴巴的。早知道是這樣的人,我就不來了。」我極度不滿地低下頭,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
過了好一陣,他才問︰「有事麼,你?」
我抬眼睥睨了他一眼,撅起嘴唇鼓著腮幫轉過身朝門邊走去。
「有事麼,你?」他在我身後又叫了一句。
我決定氣氣他,使起小性子來,大聲說道︰「沒有!」
「哦,那我送你。」他跟了上來。他似乎很想我快些離開他家。我偏不走,看你能怎麼辦。想到這里,我停住腳步,轉過身,朝他微笑。「我突然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有件東西丟這兒了。你快幫我找找,找找……」說著,我左右尋起來。嘿嘿,我賴在這里,看你有什麼法子治我。我暗自偷笑,踫到我,小流氓也沒有用的啦。
「什麼東西?」他跟在我後面,急切地問。
「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我笑溢言表,側臉朝他神秘地眨眼。
「很重要的嗎?」他好象被我騙下樹來的畫眉,竟然與我一起團團圍轉翻著整屋凌亂的物什。
「當然重要,很重要!」我很肯定地說。
「那快點找,找到後你快回去。」他一個勁催促著。
「急什麼,是我丟了東西,又不是你。我都不急,你急什麼!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把人家劫持回家,害人家丟了東西,而你不幫著找,還在一個勁地催……嗚……」說著,我把手背到身後,用力掐了一下,就使出我昨晚跟媽媽學的殺手 。
「嗚……」
女人的眼淚絕對是男人的克星。至少對他而言是。一見我流淚,他手腳就慌亂起來。剛才臉上的冷漠啊酷啊什麼的,全沒了。
「……喂,喂」他朝我喚了幾聲,臉上盡是關切。「你沒事吧?」
我心里偷笑,有事才怪呢。「啊,還不快幫我找!」我叱喝了他一句,這個時候該我耍你了吧。
過了好一陣,我才放棄折磨他的計劃。
「喂!」我沖正在翻椅子上衣服的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袋水果,「本小姐心地善良,看你在警察局受了傷,不忍心才去買了點水果,又剛好順路經過這里,而且也為了找回丟失的東西,所以才來這里的。」說完,我微微頷首地轉身,表明不是自己願意來這個地方,而是不小心路過。
「喏,跟你說清楚啦,我可是可憐你才來看看你的,別以為有什麼!……」我擺足了派頭,以訓話的身份教導他。看你還敢不敢在我面前裝冷漠,我在心里發笑。
「你沒事了吧?」
「啊?!」我恍惚地應了聲,我有些糊涂了,回頭的時候,才發現他站在我身邊冷冷地看著我。
「你沒事吧?」立在我側面的他又補充了一句。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失態。真是糗大了,什麼時候發呆不好,竟然在他前面泛傻了。我真恨自己不會遁地術。
「你有事?」我反問。
「那個人是你爸爸?」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好奇地問。
「嗯!」我得意地點了點頭,一反剛才的窘態,微笑地看著他。
「有個警察爸爸,還來找我這個混黑社會的?」他似乎對我來這里找他這樣的流氓非常反感,語氣嚴厲異常,眼中盡是焦慮的神色。
「我不相信你會攜毒!」我急切地說,似乎是法庭上辯陳律師,等不急法官的指示,不及深思已發表了自己對案件的看法。
「為什麼?」他用迷離的眼神看著我,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