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
[磊]篇十
在尋找芬姐報仇的過程中,我漸漸對這項漫無邊際搜索的舉動感到無望。我吸食的海洛因份量越來越大,而那些看守我的人在我又一次大劑量注射後就開始限制我的自虐行為。他們甚至不準我離開房間到酒吧醉酒,但我總是能夠以各種理由騙得他們的同意——讓我去那個我現在唯一能找到精神寄托的地方。在日復一日的消沉中,城市對我漸漸成為一塊巨大的被裝飾過的墓地。在一個又一個靜夜里,我多次想到過這個問題。城市天生是為死者而營造誕生的,那麼多的人在嘈雜而擁擠的街道上出現,就像一滴水珠出現然後就被太陽曬干了,他們就像一滴水珠那樣悄悄消失了。那麼多的人,分別死于凶殺、疾病、毒癮、暴躁和悲傷的情緒以及黑社會的快刀和莫名槍彈。城市對于居住在里面的人是一口無邊無際的巨大的棺槨,它打開了棺蓋,冒著工業的黑色煙霧,散發著女人脂粉的香氣和某些隱秘的氣息,堆滿了金銀財寶和錦衣玉食以及各種誘惑,它長出一只無形然而充滿腕力的手,將那些沿街徘徊的人拉進它冰涼的深不可測的懷抱。
又一個微雨的夜晚,我喝完賒來的最後一瓶啤酒,搖晃著走出那間「鄉間」酒吧小門。細雨飛揚,在人與人之間形成一道道雨幕。從染毒以後,我就喜歡上了欣賞這里每天必臨的雨景。可我很多時候又怕雨下大,大雨總是會把一群原本熟悉的人分開,變得那樣的陌生,尋找不到相識相知的那個人,尋找不到來時此刻卻已迷蒙的小路。微雨隔開的人間,更像是夢……在路邊的一座小院門口,我目睹了那株半只蓮(北京人稱它死不了),在歷經一冬大雪的摧壓後,枯萎殘敗的睫根底不知何時冒出了一節女敕綠的青芽。我捂著被啤酒脹痛的肚子在那里蹲了很久很久。後來,我似乎從它身上獲得了一種力量,我搖晃回住處房間門口,沒有多考慮就推開了虛掩的門板。
「誰!?」有個男人朝我這邊喝問。我聞聲納悶地抬起耷拉的腦袋望過去,發現兩個赤身**摟抱在一起的男女。躺在男人身下的女人听見我的聲音,立刻慌亂了手腳,一把推開了仍在聳動的男人,拉過旁邊的被角遮住了身體。我看清楚了那個臉色潮紅仍然氣喘吁吁的女人——害我沾染上毒品的芬姐,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高燒了起來。那個男人罵了句粗口,不慌不忙地跳下床,舉著堅硬碩大的陽物走到我面前。「*****的逼,你丫是不是活膩了?不知道你大爺在這里快活啊?」說著,他想抓我的頭往我臉上扇耳光,我把頭一偏對準他的騷根就是一腳。「啊——」只听得他淒厲的慘叫一聲,捂住痙攣地蜷縮蹲了下去。就在他蹲下去的那一瞬間,我突然萌生了一個奇怪卻有趣的念頭︰從這人的口音猜測,他應該是北京本地黑社會的人。說不定我可以利用他離開這里。想到這些,我的手腳麻利起來,借著酒勁擂拳抬腳盡往他的要害處招呼,一股腦兒把這段時間所有的憤懣通通發泄了出來。「叫你玩女人,叫你玩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