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無論是人口稀疏的農村,還是高樓林立的城市,萬家燈火通亮,鞭炮聲接連不斷,美麗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著剎那的璀璨光華。
笑傾站在窗前看著附近人家點放的煙花,一束束光華沖上天,瞬間變成美麗的圖案,火星五光十色在空中鋪展開來,照亮了整個夜空。鞭炮聲中夾雜著孩子歡快的笑聲,還有大人關切的叮囑聲。
直到沈意風在門口催促了一聲,她才套上厚厚的棉服出門。沈意風將煙花擺放在院子中,看了眼裹得跟粽子一樣的人,有點好笑,「很冷嗎?」
笑傾縮著脖子,兩手插在衣兜里,不停地跺著腳。吸了吸鼻子,冷氣激的鼻腔酸痛,「沈意風,要看煙花你自己看就好了,干嘛要拉上我」。
她抬頭看了看天,月末的夜色漆黑得如同墨染一樣。
瞅著彎腰專心放置煙花的人,笑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還能擺出花來啊!她慢慢挪過去,輕輕踢著那捆大得出奇的煙花,「沈意風,這得多少錢啊」。
沈意風擺好煙花,拉著笑傾站到中間,拽出她的手。笑傾手里被塞進一個東西,她舉起來看了下,是火柴。沈意風笑看著他,「敢不敢點?」
這有什麼不敢的?笑傾不屑的撇撇嘴,小時候又不是沒有玩過。看著擺了兩個半圓形的煙花,她抬頭望著他,皺皺鼻子,「沈意風,你今年幾歲了?」
雖然心里覺得制造這樣浪漫的氛圍有些幼稚,為了能早點進到溫暖的房子里,她只好遵從他的指揮,依次點燃半圈煙花。
一朵朵的煙花在頭頂綻開,像是無數的流行劃天際隕落,壯麗又唯美。
她仰著頭看了一會兒,脖子都酸了,剛要活動一下,後腦勺被人托住,嘴唇覆上一片柔軟。笑傾眼楮刷的一下睜大,怔怔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雙眼楮似乎蘊藏了萬千星辰,光華璀璨,她屏住了呼吸。
沈意風眼里閃過一絲無奈,拉開一點點距離,「你想憋死啊」。
笑傾狼狽的別過頭,吸了一口冷氣,猛地咳嗽起來。她推開沈意風跑進門,熱氣迎面而來,月兌掉外面的大衣隨意扔在沙發上。取出微波爐里熱好的食物,又倒了一杯果汁,邊吃邊看春節晚會。
沈意風瞥了眼狼吞虎咽的人,「太晚了,吃太多東西對身體不好」。
笑傾不以為然,晚飯他做了一桌子的飯菜,剩下了好多。她覺得倒掉了太浪費了,就放在了冰箱里,現在是冬天,剩飯不會那麼快餿掉。見他要來搶碗,她躲開,含糊道︰「我晚點睡就好了」。
說了晚點睡,可吃飽了就容易犯困,她坐著打盹,最後還是歪在沙發上睡著了。沈意風叫醒她,沒一會兒又睡著了,他只好把人抱回臥室。
第二天一大早,沈意風就出門去了。笑傾心里有絲疑惑,他每隔幾天就會出去一趟,這倒也不奇怪,畢竟他是總裁,事務繁忙也是在理。然而,出門前他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模模她的頭,眼里有著淡淡的傷感。
他不說,笑傾自然不會問,可心里卻覺得他是有事瞞著她。正月初一,他有什麼大事要這麼早出去?滴答滴答的鐘聲節律清晰的響著,她恍然回神,忽然驚覺自己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一個上午。
她這是怎麼了?
笑傾眉頭打結,掃了眼空蕩蕩的房子,心里空落落的,有種名為寂寞的情緒悄然滋生,無可抑制的長大,盤踞在心底。
她現在還剩下什麼呢?除了一個非敵非友的沈意風,她什麼也沒有了。到底是他困住了她?亦或著,是她自己縛住了自己?她一直埋怨著沈意風,也不肯原諒自己的懦弱,卻從沒有敞開心扉去接受身邊的人。
莫多語,余欣,譚子悅,錢倩,陳茵茵,吳佳樂,王馨兒……
她的朋友屈指可數,真正交心的卻沒有一人,她無法坦然把自己的悲傷傾訴給任何人。而她所剩無幾的快樂也變得薄弱起來。
「沈意風,為什麼一定要我留下來呢?」她看著他,眼里有絲脆弱無助。她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就很害怕,害怕自己一無所有,害怕自己無家可歸……她咬了咬唇,眼里漫上一層水光,看著楚楚可憐。
沈意風心疼的看著她,又有點怨憤,卻是嘆道︰「笑笑,你還是不明白」。
沈意風,其實你是了解我的,對不對?你知道我害怕孤單,知道我就算再怎麼傷心也不會怨恨你,所以你才斷掉了我所有的退路,也堵死了我所有的去路。因為你知道,我逃得開你,卻逃不月兌自己的心魔,對不對?
「沈意風,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放手呢?」她輕聲呢喃,像是夢囈。
他皺眉,把她從被窩里拽出來,「你怎麼了?」
笑傾冷得哆嗦了一下,沈意風將她抱在懷里,「別胡思亂想了」。她安靜的像是乖巧的貓咪,溫順的窩在他懷里。
「爸爸說,等我長大了,他要把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可還沒等我長大,他就永遠的離開了我。媽媽說,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會明白一個做母親的心。可我還沒有原諒她,她又一次離開了我」。
「沈意風,你說,永遠有多遠?一輩子又有多久呢?」
眼淚簌簌落下,笑傾抓著他的衣服,渾身瑟瑟發抖。「沈意風,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也要離開我,就早一點告訴我,好不好?」
她腦子里亂昏昏的一片,根本無法思考,更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沈意風看著她毫無焦距的眼神,心微微一沉,沉聲叫道︰「笑笑」。
笑傾感覺腦子里像是扎進了一根針,一下一下刺激著神經,疼得她想大叫,可又發不出任何聲音。忽然像是有根弦斷了,緊繃的神經一松,便沒了意識。
沈意風模了下她的額頭,觸手溫度滾燙。他又急又氣,趕緊穿好兩人的衣服,直奔醫院。幸好醫院規定沒有年假,不然他真是束手無策了。
笑傾再次聞著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心里滋味難明。自從媽媽走後,她和這醫院像是結了緣分,三番五次的進來小住。揉了揉眉心,記得那天晚上她喝了一點酒,不知怎的就想哭,說了好多話。可現在想想,她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明耀的陽光從窗戶照近病房,白色的地板上鋪了一層亮白的光。
她伸出手對著光線,陽光穿過指縫,在指縫留下紅色的光芒。開門聲響起,她沒有回頭,趴在床頭望著窗戶外面的世界,悶悶地說道︰「我要出院」。
「除了這句話,能不能說點別的了」,男子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無奈。
街道旁有人隨地吐痰,上公交車時擁擠的人群,汽車駛過放出的黑色尾氣……笑傾看著看著就皺起了眉,眼里的世界到處都呈現出頹靡之氣,髒,亂,雜……她將窗簾拉合,轉過身躺好。
看著他,似笑非笑,「難道,要我說想你了?」
沈意風眼神微變,揉了揉她的發頂,「你什麼時候肯真心說一句」。
笑傾撇撇嘴,抓起桌子上的隻果正要張嘴咬下去,手里突然一空,她看著搶了自己食物的人,不滿的瞪著他,「你干嘛搶我的隻果?」
「還沒洗呢」,沈意風蹙眉,站起來剛要走,眼神一閃,俯身盯著她的臉看了片刻,眉頭一挑,忽然問道︰「你洗臉了沒?」
「啊!」笑傾臉紅了紅,不好意思的別開眼,打起了哈哈,「呵呵!那個,反正也沒人知道」。她下意識的模著臉,難道有人能看出來這臉洗了沒?
整天呆在病房里,來來去去就沈意風一人,再就是護士,她又不用出門見人,洗不洗臉都無所謂了。笑傾為自己的懶惰找足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