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這份材料清單暫時放我這兒，你去吧。」吳明說。
老孫頭看著這份即將惹來麻煩的資料，心里很不舒坦。平心而論，就算這份材料成為「罪證」，他也不過是卷起鋪蓋走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但他要在得罪人與不得罪人之間做一個選擇。公司內部的明爭暗斗他是了解的，不僅這種斗爭存在于機關，同樣存在各個工地，沒有一日消停。于今他要成為兩股勢力斗爭中的一顆棋子，那才是他不願做的。
「那我去了。」老孫頭怏怏出門，臨行還看了桌上的材料一眼。
吳明將後背靠在椅子內，閉目養神，想好好權衡一下現在面臨的工作。
他進駐工地這段時間，雖掛的副職，但掌握了南北兩個工區的經濟命脈，可又無法徹底掌控整個工地的運行，因為所有從事具體工作的工人與管理人員都是曹經理具體負責。曹經理作為工地的第一責任人，對經濟大權旁落心有不忿，想方設法壓制吳明借以擴大自己在工地運籌中的砝碼，自然是處心積慮欲達到的。
擺在桌案上的材料無疑是曹經理一方試探吳明底細的一著妙棋，就看吳明怎麼拆招了。如果吳明是個馬大哈，看不出里面的文章，那他就只能被曹經理玩弄于股掌。曹經理也看出吳明不敢大張旗鼓的采取攻勢，無論是機關還是工程處，各種勢力傾軋，雙方都必須尋求一種貌合神離的平衡，才能讓所有的運作照常進行，不至讓漁人得利。一旦矛盾激化，那對誰都沒好處。
「娘的！」
吳明猛然站起，在屋內來回踱步。
「 啷」一聲，林小雨將油漆桶扔到地上，擦了擦額頭的汗，朝辦公室內走去。
這段時間來，她像只勤勞的蜜蜂，將南北兩個工區所有的牆壁分門別類寫上了「安全第一」「非工作人員不許入內」之類的標語。這種工作如同機械運作一般，毫無樂趣可言，只是一日復一日的重復單調與枯燥。
所謂守得雲開見月明，長久保持積極的工作態度是極其考驗人毅力的，但只要堅持下去必然有所收獲。林小雨南北兩個工地的穿梭，累是挺累，至少凝聚了一些人氣，人們對這麼一位年輕肯干的女孩頗有好感。就連平素不大理人的曹經理也在人前感慨︰「林秘書可讓我的工地舊貌換新顏了。」
林小雨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還年輕，只要踏實肯干，對未來百利而無一害。
「書記？什麼事情這麼煩心？」林小雨一進門就問。
「也沒什麼大事。」吳明黑著臉說道︰「輕不得重不得，某些事情還真不好辦。」
「那你繼續考慮吧，我跟車出山玩去。」
「你的事情都做好了？」
「是的，百分之百完成，目前該做的我都做了，你可以去檢驗啊。」林小雨話鋒一轉，說道︰「但是我想請你跟曹經理協調安全施工的事宜，你一直沒有給我答復，安全知識競賽與安全責任到每一個人的工作沒法展開。」
吳明一坐在辦公桌上，饒有興趣的看著林小雨指手畫腳的說話。
「書記，你怎麼？」
「怎麼？」
「你的眼里有殺氣，是不是埋怨我說話太直率？」
「沒有，你跟我說話也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吳明掃了眼屋外，突然將門關上，壓低聲腔︰「安全責任到人的事我跟老曹說過，當然，我沒有直接提，只是敲了敲邊鼓，但他的反應不熱衷……」
「這是對大家都有利的事情，為什麼這樣？」
「不錯，但誰是管安全工作的？」
「你啊，我是具體負責的……」林小雨明白了，苦笑，「難道想做出點成績，還要看人臉色嗎？」
吳明隨手遞給林小雨一根香煙，說道︰「幫我想想對策。」
「不要，你這個師傅怎麼不論好壞全教給我？」
「呵呵，你看看老孫報給我的這半個月的材料損耗清單，這是上一個月的，你比較一下。」吳明將兩份材料單朝林小雨面前一擱，說道︰「這是一個機會，只要抓住這個機會，我們也許能打一場翻身仗，只是細節我還沒想好。」
林小雨認真看這兩份材料清單不出兩分鐘，詫異︰「這半個月的材料消耗幾乎跟上個月一樣多，不對，我听工人說起過，現在的岩石硬度不是很高，掘進的速度一直維持在一個平穩狀態，不應該猛增這麼多材料的。」
「嗯，某些人欺負我們不懂具體施工。」
「那怎麼辦？」
「好在他們留下了漏洞。」吳明伸出手指指在炸藥一欄上。
「書記，老孫頭是對材料直接負責的，你為什麼不要他對此做出解釋？」
「他能做什麼解釋？他一個退休工人，想的是如何息事寧人，我剛才逼他再去工地找工人核實，也算是給某些人提個醒，但我想不會有任何突破。」吳明顯得有些舉棋不定，悶聲說道︰「此事可輕可重，要是下手太輕，別人還以為我好糊弄，要是出手太重，恐怕傷害的不是一個人，連老孫的面子也會顧及不到。」
「明哥，你為什麼不退一步？」
「退一步？」
「確實的說，是以退為進，我今年在勞動局培訓的時候，老師說了一個很有趣的故事，有一個人買了一塊肉放在自家廚房，結果被鄰居偷了半塊去，主人知道是誰做的，但他不想破壞鄰里關系，畢竟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撕破臉都難堪，于是主人打發兒子把剩下的半塊肉給鄰居送去……」
「吃虧在明處。」吳明喃喃念叨，想了想，從抽屜拿出一條香煙放在桌上，說︰「你拿著這條煙給老孫頭，帶上這份材料清單，讓他去北邊工地找曹經理。」
「是，有細節要吩咐嗎？」林小雨笑嘻嘻的問。
「就說這份清單還需要請曹經理核實，要是材料消耗準確無誤，請他簽個名。」
「讓他簽名？書記，你真厲害！」
「看來你上次的學習很扎實，不錯，我明天親自帶你去山外轉轉。」吳明臉有喜色的說︰「你今天晚上把安全施工責任到人的具體操作辦法好好理順，我需要一個詳細的實施報告，另外，別有了成績就翹尾巴，听到沒有？」
「我哪有什麼成績，都是書記領導有方嘛。」
「去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