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兩年,我刻意躲開仁,我不想知道十三歲對于他是什麼滋味,那一定很傷,很痛,很別扭。
十三歲他沒有再念書,
十三歲他沒有再睡溫暖的床,
十三歲他的身體不再完整,
十三歲他有了一個可恥的身份,
十三歲我離開了他,
十三歲他的火食沒了營養,
十三歲他學著群居,
十三歲他只剩下姓、李。
十三歲他應該看到了他的三十歲。
兩年沒有見。我去找他,看吧,都很乖了現在,見到我就是叩說吉祥,沒有結巴,想來不知說過多少遍了,總之很順,听著卻是逆耳。以前玩過家家都沒這麼听話的跪過。
看到我,他是沒啥反應,倒是我不自在了。我看著他,很瘦,清秀的外表顯得很柴火,我直接托著他往無憂宮走,我要給他打扮一下,呵,他不能丟我的人吧。
這會他倒是扭捏起來,當然我怎麼會放過他,現在怎麼說都是我的人了,怎麼地也得高挺,陽光朝氣點吧,我就在旁看著宮女給他上粉,將他的小辮子散開又重新疏了一通,看著鏡子中的人,表情那麼嚴肅,不知是給誰看,僵僵的,很硬。
我順手拿了一塊玉佩給他搭上,這是無憂宮的符號,看到腰系此玉者便都曉得是在無憂宮有地位的人。我的人,別人--不敢惹。
好了,人靠衣妝,仁比剛才好看多了,可身份…如常。對了,他還當我是小弟嘛,哏,就算他還有我這個小弟,我也只是個妹子了,我猶豫著是否和他講,我在想他听了會不會揭我的密,告發我,將我踢入死牢,然後他做聖主。不敢想下去,那就、以後再說吧。
作我的男僕再輕松不過了,我不用他侍候我更衣,不用侍候我沐浴,不用侍候我就寢,我就讓他沒事走我後頭,讓他沒事給我弄點吃的,讓他沒事給我刺探父皇母後行蹤、好讓我們敘敘舊。
我還是問他了,問他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他說被突然拽進刑宮房,然後…。我問知不知道誰干的,我還是想听听答案,他含糊卻又清晰地吐出倆字----皇後。
我沒什麼驚愕表情,大概早就猜過了是這樣,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她是怕我和仁玩得太認真連女兒家身份也被看出來,盡管她知道我不會泄露出去。
說到底母後還是怕我太子之位不穩,干脆做絕了、讓仁當太監去。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感到欣慰呢,是因為母後沒殺他,還是…我本就這麼想的。不重要了,對我來說,只要他活在我身邊就夠了,當然,我只是在知道仁真實身份後才出現的想法。毒嗎,我。自私嗎。
十三歲,我還是決定驚慌的去找母親,訴苦。我說,內褲上有不明物體,讓人難過。母親整理完後表情,很靜,很冷地問我,「你跟別人講過沒。」
我被母親突然的低下去的聲音嚇到,我搖了搖頭,然後一下子知道了很多很大的密語,個個都系著我,我才知道,原來秘密可以那麼多,可以那麼大。
我不知道母後在和我講這些秘密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是不是能夠承受,反正,不小心成了大人的我,很無辜地傳承了母後的秘密。如果它有重量的話,那麼她現在是不是輕松多了,我分明有種被壓著的感覺啊。如果它可以分擔,那我該找誰去,像是沒人。這個宮廷是沒有人了,知道的,下場只有死。
母後瞞我太多了,連我的性別也不跟我說,你說我都當這麼多年男孩了誰稀罕作女子去,我讓母後要麼當初就別瞞,要麼牌都攤出來。
然後她講了。對我講的。
仁的母親李氏當初是她身邊的一個宮女,長的好看,卻也不起眼,是個守本份的女人,怎兒只,那次父皇,醉酒……。
她那會兒在母後寢宮當服侍,突然地就倒下了,一看正發燒,頭燙的歷害,母後讓人將她扶上床,然後和幾個宮女去太醫院給她拿藥。可當母後回來,就看到父皇和李氏……。
母後鎮定自若,沒有進去做什麼,和母後一起看見此狀的幾個宮女很快扶出母後,見她一直不說話,幾個宮女開始勸她別想那麼多,斷定是錦然勾的皇上,說她那模樣長得,就一狐狸精。還是殷後的母後讓她們都給閉住嘴,不想活命的就說下去。
第二天一早,李氏已經不在房間,母後進去就見父皇一人還在淺睡,母後換他醒床,該上早朝了,他就跟平時一樣很自然的站在她面前,她給他更衣,給他疏頭,他說,頭到現在都還是暈的,昨晚喝太多酒了,南疆區一直很野蠻的一部落終于臣服于大聖國,他喜不自勝,喝高了,還彎下頭吻了吻她,難道他想起了昨夜的口感不一樣嗎,父皇可是少有那樣主動的。女人乖乖地弄了醒酒湯給他喝。
他上朝時,她叫來錦然,李氏李錦然,她一見她就跪下去,要母後賜死,可見,她的燒還沒退,母後讓她起來,給了她幾包藥,讓她回去了。也許母後是個狠不下心的女人,或許,那…跟本就一件糊涂事兒。母後不想鬧大,母後知道,父皇喜歡的就是母後行事低調。母後也還愛父皇。
本來說這事過也就過去了,可是李氏確是懷孕了,母後說本來可以很果決的讓她打掉孩子的,可偏偏這時候母後發現了我的存在,母後又猶豫了,母後隱約產生一個念頭︰要是自己懷的是女孩,那……。母後懷孕機會甚少,身體問題。這個肚子卻還是系著聖國的將來,所有人都知道父皇只和母後睡覺。最終她沒逼她打掉,不過李錦然懷孕的事母後倒是很小心,沒讓其他人知道。
母後給她安排了一住所,讓她在那兒養身子,皇宮終究是大,有些地方總是沒人會去的,比如冷宮。父皇的冷宮是虛設,根本不會有人被安在那兒。李氏以為母後只是人好,可是……。
十個月過去了,李氏先臨的盆,是個小男嬰,粉嘟嘟的,可愛的不行,看起來又是那麼脆弱,母後讓下人抱走了他。第二天母後就叫她去了殷宮,問她想不想讓孩子過上好生活,想不想讓孩子在他父皇的身邊生活,然後,給了她足夠的錢讓她離宮。當然她也沒得選,她曉得母後這麼做已經對她非常寬容了,她拿著錢出了宮,母後讓她在外面找個男人好好過日子,宮里的事也不要再留意。
很快她出宮了,接著三天不到,母後便降下我,母後當時就想著生一男孩繼承大統的,可我不是,她將我藏起來,將李氏的孩子抱去給父皇瞧,父皇當時就高興的給孩子賜名、郡,並宣告--燎郡--當今聖國太子,這對任何人來講都是不可思議的,沒有哪個皇子一生下來就有這等殊榮的,可見,皇上當時真是高興。
母後本完全可以將我和那孩子掉個包,然後將我送出宮外的;或者讓他生長在無憂宮而我呆在宮女堆里作為宮女的孩子長大的。自她抱走了仁,就該這麼做的,可是母後還是用了種新方式,母後不但要我呆在她身邊,還要我成為未來的天子,所以母後將我男裝女扮,男孩相待,讓我習一切男子應當掌握或者說是天子應該掌握的技能,知識,談吐,思想,一切。
母後打算好了一切,連我與仁在一塊玩兒,都是母後特許的,怕我孤單而已,但是母後不準我帶仁到無憂宮、殷宮,怕被父皇瞧見問東問西,糾長探短。很好,我很是听話,我就一直在宮女太監的集中營和他玩耍,我很乖,從不和母後鬧什麼,也不在父皇前撒嬌,只是,身為一個「男孩子」,我愛上了哭,母後說她納悶,我哭什麼呢。父皇都說了,男孩子不能隨便哭鼻子的。
一直到現在,母後還是警告我,無論何時都不暴露身份,不然,就怕父皇饒的了我們,這個聖國也容不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