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動靜,饒子謙和兒子同時抬起頭來。
「來了。」饒子謙淡然的聲調听不出任何歡迎的味道來,面上的表情卻是放松而和暖的,向著同父異母的弟弟打了個招呼。
嘟嘟看到饒子煜,到很是驚喜,將手上的IPAD向爸爸手上一塞,就撲了過來。童稚的聲音,咋呼呼的叫「叔叔好!」
還沒等饒子煜做出反應,他整個人已經樹熊似的掛在了高大的饒子煜身上。
「嗨!嗨!嗨!!」饒子煜一邊笑著皺眉,一邊將他自身上給扒拉下來,用手指捏住他的小鼻子,「都這麼大的小男人了還這麼粘人。」
「叔叔胡說,我還是正兒八經的兒童呢!!」嘟嘟沖他做個鬼臉說。
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楮,又滴溜溜的轉著瞅著他討好的笑,在他腿邊打著轉兒磨蹭「叔叔陪我打游戲吧!!爸爸太笨了,一出城門就被妖怪砍死。」
饒子謙丟給他一個無奈的笑,將IPAD轉交到他的手上,在沙發上挪出一個位置給他。
這個冰山一樣的饒子謙,自從幾年前和妻子離婚之後,獨自帶著兒子生活。也只有在兒子面前,還有那麼點溫度。
三個人並排擠在一張沙發里,饒子謙手上隨意的翻著雜志,偶爾抬眼看一看。饒子煜則和嘟嘟頭抵頭的窩在一起笑鬧著,對著IPAD打游戲。
「先救公主出來!」嘟嘟大叫。
「這款游戲沒有設置這項環節。」饒子煜隨便抬抬手,又放幾個技能,砍了個大BOSS,掉下一地金幣來,邊說著,邊忙著撿金幣。
「咦——」嘟嘟突然停了手,癟著嘴巴,有些苦惱似的望著屏幕。
自言自語的說「這是哪個變態設計的游戲啊,只能砍怪賺錢,建城堡,卻不能救公主出來。」
饒子煜聞言,「咳——」的一聲,瞪大眼。
「哪里變態了,不是建好城堡後公主自己會回來的嘛!再說了,若要人救才能逃出來的公主,那麼沒用要她做什麼?」
饒子謙則看著一時露出童心的高大的弟弟,抿了抿唇。一臉無辜的沖兒子指了指饒子煜說「變態就在你身邊坐著呢。」
小嘟嘟微微愣了一下,立馬露出一個十分狗腿的笑容來。
「啊,叔叔好帥啊,能設計出這麼酷的游戲來。」又小狗一樣的,小臉在他手掌心里蹭一蹭。
「咳……你兒子,像誰啊這是!!」
「你沒听爸說嗎,他更像你小時候一點。」饒子謙依舊的面無表情,只是臉上的冰冷氣勢早就卸去了,剩下的,是那張慣常的天人一般英俊卻天然呆的臉,
「我哪有叔叔帥,」嘟嘟胖乎乎的小臉,狗腿的笑容更加甜膩、可愛。
「你狗腿的本領真是,無敵了……」饒子煜捏捏他女敕女敕的小臉說。他真是十分喜歡這個天性活潑聰敏的孩子,每每看到總會覺得開心溫暖。
這款游戲算是他的第一桶金,原本是在美國留學的時候,無聊和一個日本同學做著玩兒的,結果被無意間推向市場。剛開始想玩一玩罷了,誰知開始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一連出到第三季。
後來被父親聞聲,一頓臭罵「我讓你學習經管,難道就是為了讓你玩這種不入流的東西!!」
兩人對屹,爭持不下。直到他被父親要挾,強硬召喚回國的時候,才不得不匆忙間出讓版權。
饒啟國自樓梯上下來時看到,三個人坐在沙發里,臉上都帶著微微的笑意。畫面到是十分溫馨。微微頓了一下。
他這兩個兒子,在他的面前,就像跟他有仇似的,冰塊一樣,沒有半分溫度,何況笑臉。他失神一會,不得不故意「咳」的輕聲咳嗽一下,引起他們幾人的注意。
「過來了?」「嗯。」一問一答沒有絲毫溫度,十分公式簡練。
饒啟國依舊十分威嚴的臉,雙目微垂著,鬢間頭發已是花白,目光淡淡掃過饒子煜,算是打了個招呼。「王嫂,開飯吧。」
長長的餐桌,四個人分開坐著。嘟嘟偶爾抬頭瞅瞅這個又瞧瞧那個,仿似被這詭異的靜默嚇住了,噤聲小心的擺弄著刀叉。
「過兩天就要到公司報道了,你有沒有認真看過公司的一些相關資料。」饒啟國簡單吃了兩口,像是胃口不好,皺著眉,放下了手上的刀叉。問。
「不就在公司歷練兩年嘛,我想沒那個必要吧。」饒子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懶洋洋的細長的眉目低垂著,用小刀一點一點割開盤子里的小牛排。
他最討厭吃這些東西了,又麻煩又不見得美味。還要端著,裝模作樣的,吃的十分累人。
「這次叫你回來,是為了讓你接任子謙的位置。」饒啟國抬頭淡淡宣布。
饒子煜剛要切下去的刀子在空中頓住了,蹙了眉,緩緩抬頭,見饒子謙依舊事不關己的樣子,冷著臉,低頭吃他盤子里的東西。
「為什麼,你不是做的好好的嗎?是——因為身體嗎?」饒子煜來不及反駁父親的決定,急切問。
饒子謙母親那邊,家族有遺傳血液疾病。饒子謙自小身體不好,十四歲換過骨髓後,慢慢有了起色。而饒子謙的母親,也因為血液疾病,十年前就病逝了。
也就是那一年,饒啟國才在媒體大眾面前,承認了饒子煜的身份。
「不是。」饒子謙這才抬起頭來,用餐巾細細的一根一根擦拭著手指說。
「我很健康。」
「那為什麼——」
「我自己有家文化公司,已經運營了幾年時間收益不錯,也算是我喜歡的工作……況且,我也想空出一些時間來,陪陪嘟嘟。所以只能辭去公司那邊的職務。」他認真注視著饒子煜的眼楮說。
饒子煜听完,將手上的刀叉也輕輕擱在桌上。邪魅的眼,突然彎出一抹笑「我答應您在公司做夠兩年,可沒說過要做足一輩子。」
「我吃飽了,謝謝您的晚餐。」說著,饒子煜起身推開椅子,轉身準備離開。
「你是我饒啟國的兒子,就有扛起家族企業的責任和義務。」饒啟國一張臉陰沉著,狠狠將手上的湯勺拍在餐桌上低吼,「我放任你在外面晃蕩這些年,並不代表一直會如此放任不管。」
饒子煜準備離開的腳頓然收住了,緩緩的轉身,對住饒啟國笑。「您的兒子!?我?我至多算是你們饒家曾經慈悲賜予衣食的門客。」
「我母親獨身,在她的戶籍上只有兒子,沒有丈夫!!」
走出門的時候,他听見身後有玻璃器皿突然跌碎的巨響。
他突然想要放聲大笑,在這個家里,永遠都是,只有饒子謙不要的東西,才會輪到他!!
而母親,自十八歲跟在他身邊,直至他的配偶去世,他依舊不願意給她一個身份。讓她在那個家里,在餐桌前,有一把屬于她的椅子。
他和自己的母親一樣,在那個家里,沒有可以立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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