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劍法很厲害,可惜,你太年幼。」元熙一雙黑眸直直地望著千羽,那是一種獵豹鎖定獵物的目光。
年幼!千羽幾乎要笑出聲來,這個男人還真是看得起自己呀。這樣一句話,就能成為她非輸不可的理由?
「你堂堂一位貴冑,來我大興,不會僅僅是為了屠獵吧?」
語氣冰冷,卻迸發出濃烈的殺氣。
元熙眯起眼,熟悉的人就會明白,只是他發怒的前兆。然而,須臾,他便睜開雙眼,嘴邊揚起一絲詭異的微笑,「真是不能小看你。」雖不能完全看出他的身份,卻已猜的接近真實了。
他笑容更甚,「我越來越不想放過你了。」他雙眼銳利如鷹,直射千羽雙眼,似要向她傳達某種信息。
千羽輕輕一笑,長劍一揮。
無盡黑暗中,突然有一道閃白光芒憑空而起,如白虹貫日,劃破綿綿暗色——
元熙長劍出鞘,立于胸前,將千羽的劍氣硬生生擋了回去。身形未動,雙眼卻更是深邃幽冥。
「真是太小看你了。」元熙揚起微笑,「小小年紀,劍氣如此霸道。」
千羽揮劍再起,「你確實不該小看我。」
劍氣直貫蒼穹,一旁的木樨紛紛而落。劍有形,而氣無形。
元熙持劍而立,雙眼微眯,一時間不明白她的用意。他小心翼翼地往前邁了一步,只一步,他便瞬時明白了。她在布陣,而且在布一個死陣。
他的眼前開始出現幻覺了,他一手握劍,一手雙拳緊握,暗自定下心神,他堂堂匈野的英雄,怎麼可以在這里被這樣的陣法打敗?不能,無論如何也不能輸在那個女子手里,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她走?
他越想定神,卻越是失神。
眼前,不期的浮現出一個女子的笑臉。還有她那輕柔的話,他分明的听到她在說︰「熙兒,過來,娘親帶你去看雪。」那時,她的笑的多美呀!
他不覺察的露出一絲笑意。
娘親!他伸手想捉住她,然而,一瞬間,他便听見那個女子慘白著臉怒視著他,指責殺人凶手般的指著他說︰「熙兒,你怎麼可以這麼冷血?他可是你的王弟呀。」
不是我,不是我。
他想控訴,可是,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千羽站在陣外,看著他低低的吼聲里帶著幾絲無奈的申吟,他舉起劍,胡亂的揮動著手臂。千羽知道,他一定是陷入了幻境中。
魔障!是人,總有避不開的魔障。
她輕嘆一句,「你好自為之吧。」
她轉身欲走,然而,身後的人卻舉起劍砍了過來。千羽迅速往旁邊一閃,回身,舉起劍,刺入男子的左肩。
她眼神一陣幽暗,這個人的自制力太強了。
在這樣的狀態下,還沒放過她。她左手握拳,正準備反擊,然而,一陣撕裂之聲傳來,她本能的閃躲,卻還是遲了半分,那只金鉤的羽箭已經射入她的右肩。
她抬頭,便看見一群匈野人追了過來。
她美目流轉間,劍已拔出。左拳松開,打上元熙的右肩。
「混帳,不可傷我家主子。」
後方追來的匈野人看到這般場景,怒不可遏的對千羽道。
千羽只是一笑,轉身,便跑。
一個大漢見此,便舉起了他的大弓,傷主子者,必死。
然而,卻傳來元熙堅定的聲音,「不可傷害她。要捉活的,還有,別靠近這個圈子。」他長劍一掃,在他的周邊劃出一個大約直徑3米的圓圈。聲音嚴厲,冷冽,讓人不得不服從。
跟來的屬下,你看我,我看你,最終決定留一人照顧主子,其余的人去追逃犯。從來沒有人,能在匈野的武士手里逃月兌,何況是一個本該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元熙望著眾人離去的方向,兩眼閃現幽光。剛剛看到母親要殺了他為王弟報仇時,他有一種瀕臨絕望的感受,然而,就是在那一瞬間,那個紅衣女子的聲音響起,他竟然看到了她那雙清澈如雪的眼楮,也就那一瞬間,他回過神來了,也許,那個女子也想不到吧,竟然是她自己在自己的陣下挽救了他的性命。
「主上。」留下的隨從看見元熙那個幽冥的樣子,心有不安的開口道,「你是怎麼了?」由于元熙的命令,他遙遙地站在離元熙遠遠的地方。
「帶她回去。」
元熙幾近低語的堅定說道。
隨從完全無法理解元熙說這話的意思,他依照自己的意思,愉快地回答︰「這樣不把主人放在眼里的女子,確實該捉回去,好好的修理一番••••••」
他說的正起勁,卻見元熙回頭,用冷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他驚恐地縮縮脖子,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自己的主子。
「她是我的。」元熙生氣的拂袖而去。
愣了一會隨從,猛地清醒,原來,是主子看上那個女子。他高興的一拍手,等會一定要好好的表現,絕對要把那個女子活捉回來。
天邊露出微光。
千羽的右肩疼痛依舊。
身後窮追著一群野蠻的匈野人,那個他們的首領卻依舊不見蹤影。千羽微低著頭,那個人明明已經突破了她的陣,為何卻遲遲不出現?
武者的敏感壓迫著千羽,強敵就在身邊。他並不出現與你正面交鋒,可他卻在不遠處注視著你,像等待捕獵的豹子,時刻在撲捉著他的獵物。
他很諳熟人的內心。
千羽嘴邊揚起一絲微笑,匈野竟有這樣的人才,也難怪能侵入到這個這麼隱秘的地方來。可是,他們到底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又為什麼要屠鎮?
一串串的問題,如同錯綜復雜的線,仍舊緊緊捆綁了她的思想,她感到一陣陣的無力與窒息,而導致這一切的人,卻是那個叫元熙的男子。
血腥還在鼻尖縈繞,她知道就在不遠處,不遠處就是屠殺的現場,屠殺的不是人命,而是,封住秘密的口。那群人不是來惹事的,而是來尋物或者是尋人的。她忽然間想明白了,為什麼不在京都,而在這里。
那個人真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千羽想起他那狂傲的微笑,以及,最後的那一劍。
那分明無力的劍。
那樣輝煌如神的容顏下,究竟隱藏了多少危險?
千羽感覺那灼人的目光,正在緊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他把自己當成獵物一樣在玩弄,她眼中幽暗。到底在什麼地方••••••她思索著,從袖中抽出三枚銀針。
後面的追兵不緊不慢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像是在享受著一種追捕的樂趣。千羽知道,這不過是那個男子的授意,其實後面的那群人已經憤怒到幾乎想要劈死她了。
黑暗中,她露出一絲輕笑,三根銀針,以流星趕月的暗器手法,朝後射去。
後面傳出一陣一陣的叫喊,然後,是軀體墜落的聲音。
那銀針其實沒什麼殺傷力,可是,最近風玄研究出了一種新的毒藥,初雪妄想用來獵殺森林里的禿鷹,于是在銀針上淬了毒,所以,一招便斃命。而且,此毒沒有解藥。她也只有三根而已。
千羽停住腳步,回過身,嫣然一笑。
「你在看什麼?」
由身側,傳來元熙的聲音。
如同,深淵中的幽靈,終于露出獠牙。
他手中把玩著一只金鉤的羽箭,上面雕有紋飾,看似普通,可仔細觀察,便可看見箭頭上染著絲絲鮮血。那只羽箭,正正是刺中千羽的那只。
「血,我聞到了血腥味。」
千羽答道,肩上的傷口在隱隱作痛,這倔強的少女,依舊清然微笑。
或許,她並不在意生死。
元熙想著,再一次深深沉溺于那一泓冰雪。
「我不喜歡屠殺。」他一手折斷那只羽箭,如此說道。似乎,不願意讓眼前的少女認為,自己也是一個嗜血的人。
「屠鎮之舉,實屬無奈。他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
千羽睜大了眼楮,臉上卻仍是漫不經心的微笑,這理由早已心知,然而,心卻緊緊的揪成一團。
那麼多的鮮血和生命,就為了這樣一個理由?他究竟視人命為何?
再沒有任何的語言,她劍已出鞘。
黑暗里的她,猶如一只憤怒的朱雀,燃燒了整片黑暗。
兩人交手了十多招。
金戈相交,只見火星四濺,兩道亮麗的人影,在劍氣中宛如兩葉扁舟。
刀光劍影,于洶涌中弄潮,快,極快,然而命懸一線。
腰間長鞭一出,鞭如游龍,化成一團氣焰直擊元熙,招招致命,難以抵擋,稍微不留意,便如長劍擊中他左肩的肩井穴,疼痛如大浪奔涌而來。
兩人如獵豹般,殊死相對。
「你來這里想找什麼?」沒有任何猶豫,千羽冷冷地問。
元熙眼中一閃而過一絲怒意,然後是一笑,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真的很聰明,僅僅那麼一段逃亡的時間便把來龍去脈都想明白了,可是,她不明白,聰明的人往往會死的很快。
「你很聰明。」他眼中閃過贊賞,運功出掌,趁千羽一時分神,一掌打在她的胸前,身子往後退了幾丈,鞭子也連帶抽了出來。
「咳咳。」
一口鮮血噴出,千羽嘴邊揚起一絲輕笑,袖中還有最後三枚銀針,毫不猶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出,她身子往後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