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候,白如冰接到了盛承威派人送來的信,說佟曉冬已經抓住,正軟禁在金刀門在這里的臨時據點里。白如冰看過信,問了問來人詳細的情形。來人便將掌門如何率領門中好手全殲敵人,如何巧妙拿住佟曉冬的過程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白如冰對佟曉冬武功高強一說深感奇怪,但沒有見過本人,他也不好貿然判斷那人不是佟曉冬,只好先去看看再說了。
金刀門的臨時據點離此有二十多里路。白如冰雖然有些性急,但是從昨天開始他就覺得身體不太舒服,又說不上是怎樣不舒服,便想到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于是命人找來馬車,他自己坐在馬車中靜靜地調養。
閉月宮弟子俱是白衣蒙面,上十個這種裝扮的人走在大街上十分扎眼。倪靖安和佟曉冬兩個人遠遠地跟著,一點也不擔心會跟丟。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支更引人注目的隊伍迎面而來。這支由三四十個人和六乘馬車組成的龐大隊伍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包括白如冰。小鎮的大街很狹窄,一下子來了這麼龐大的隊伍,街上的人自然得讓出一條路來。白如冰的馬車當然也得靠邊站。不過,閉月宮的人似乎從來沒有給人讓路的習慣,而對方車馬俱多,一時也讓不開,于是,兩支顯眼的隊伍就在大街上這麼對峙起來了。
白如冰不悅地皺起眉頭,命人撩起車簾。對方人多車多,就算要給他們讓路,恐怕也得等上一陣子,更何況對方沒有一點要讓路的意思。如果是他心情好的時候,這種情況下他或許也就讓一讓了,可偏偏他近來心浮氣躁,事事不順心,所以他立刻厲聲責問屬下︰「怎麼回事?」
屬下只好就眼前的情形如實匯報︰「有人把路攔住了。」
白如冰生氣道︰「叫他們讓開。你們連這種小事也做不好嗎?」
屬下既受屈又無奈,只好上前與對方交涉。
對方領頭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很和氣,很好說話的樣子,可是他的話卻是不容否定地堅定︰「我們這麼多人,這麼多東西,要給各位讓路,恐怕只有退到城外去了。」
閉月宮弟子也知道要對方讓路是強人所難,但是他們那位脾氣不好的公子更會難為人,所以他也進退兩難。
就在這尷尬的時刻,一個溫柔動听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了出來︰「苗總管,我們又不趕時間,退出去就退出去吧,莫要耽誤了人家的事情。」
中年男子朝馬車躬身應道︰「是,夫人。」
這溫柔有禮的聲音令在場所有的人都如沐春風,自然也包括白如冰。此刻,白如冰就是有天大的怒氣也消弭無蹤了。他立刻走下馬車,道︰「等等。既然夫人能有此雅量,在下怎能強人所難呢?還是我們讓吧。」他揮揮手,命令屬下立刻讓出路來。不大一會,閉月宮眾人已退到了路邊。
只見那馬車的車簾也撩起,一個中年嬤嬤扶著一位三十來歲的婦人自車廂中緩緩走了下來。那婦人樣貌雖然算不上十分美麗,卻是極端莊溫柔,眼角眉間都是婉約之色。白如冰只看得心頭一暖,朝那夫人點點頭。那婦人溫柔地道︰「多謝公子禮讓。」說著,微微一福。
中年男子恭聲道︰「夫人,外面風大,還是快些上車吧。」
婦人溫柔地一笑,道︰「我那樣弱不禁風麼?這里山明水秀,地靈人杰,正要一路欣賞才是,困在區區車廂之中,豈不虛此一行?反正前面也不遠了,我想走一走,看一看。」
她的聲音柔和悅耳,卻又令人不容置疑。中年男子立刻垂首道︰「是。」不大一會兒工夫,後面的兩輛馬車中的人也都下來了,有兩個二十出頭的美貌女子,各帶著一個丫環。她們似乎都是初次到這里,顯得頗有些興奮,不停地左顧右盼。眾女子見閉月宮的人都是白衣蒙面,不由得好奇地盯著看。這些男子本來早已習慣別人的眼光,但在這幾個美女的注視下竟有些不自在起來。白如冰的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但隨即又冰冷下來,默默地站在一旁。
佟曉冬和倪靖安躲在人群中看到這一幕,佟曉冬嘆道︰「這位夫人是從哪里來的?真是風姿綽約。」
倪靖安道︰「我听她們自己人說話的口音,好像是江南那邊的。」
「江南?那離這里應該很遠吧?」
倪靖安把那些隨從細細觀察了一番,道︰「這些人的武功應該不錯,都是內家高手。這位夫人一定來頭不小。」
佟曉冬不禁更好奇了,道︰「難道這位夫人也是武林高手?」
倪靖安道︰「我看不像,她好像沒有武功。不過她旁邊的那兩個年輕姑娘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佟曉冬很佩服倪靖安,人家有沒有武功,他一看便知。可是她卻什麼也看不出來。不過,她好想認識認識那位夫人,那位夫人給人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倪靖安見佟曉冬一直呆呆地看著那夫人,不由得笑道︰「要結識她們有何難,你跟我來。」說著,拉著佟曉冬走上大街。
兩個人與那夫人迎面而行。這群女子突然看見兩個貌勝潘安的男子走過來,不XX得呆了。倪靖安朝那夫人微微頷首,退到一旁,想給她們讓路。那夫人連忙點頭還禮,她旁邊的兩個年輕女子一直盯著倪靖安看。倪靖安微笑道︰「夫人是從江南來的麼?」
那夫人微微有點吃驚,隨即微笑道︰「公子怎麼知道?」
倪靖安笑道︰「在下曾听人說江南多佳麗,所以看到夫人和兩位小姐,便忍不住大膽揣想。」
那夫人微有些羞赧地一笑,道︰「公子是本地人氏麼?」
倪靖安道︰「不是本地,但也離此不遠。說不定正是夫人要去的地方呢。」
夫人身邊的一名女子忍不住道︰「我們要去青龍山。公子知道嗎?」
倪靖安挑高了眉頭,他是真的有點吃驚,忙道︰「哦?青龍山?你們怎麼知道這里有座青龍山?」
那夫人也有些興趣了,忙道︰「公子知道青龍山怎麼走麼?」
倪靖安道︰「在下正從青龍山而來。」
這群女子一听此話更興奮了,低聲議論起來。倪靖安見這情形,也一肚子疑問,道︰「請恕在下冒昧相問,夫人們到青龍山所為何事?」
那夫人淡笑道︰「我們來找人。他約我們在青龍山會面,時間也不過就這三五天了。不過,我們也不知道青龍山究竟在什麼地方,正準備打听打听。」
倪靖安笑道︰「那可太巧了。在下正是青龍山人氏。夫人若不嫌在下唐突,在下可以為夫人畫一張詳細的路線圖。」
那夫人高興道︰「太好了。就有勞公子了。」
倪靖安自幼便生長在青龍山,對青龍山自然是十分熟悉。再者這位夫人給人的印象實在是太好了,所以倪靖安給她們畫了一幅極詳細的地圖,將青龍山的各個山頭、路口都標示清楚了。
那夫人再三謝過,又問他的姓名。倪靖安說了自己的本來姓名,又指著佟曉冬道︰「這是舍弟,名靖同。」
那夫人道︰「妾身的外子姓郁,外子常年行走江湖,也時常急人之難,解人之困。公子若有機會遇見外子,一定會跟外子很投緣。」
佟曉冬一听姓郁,神經便敏感起來,不由得月兌口問道︰「夫人,你的丈夫是江湖人麼?」
夫人微笑道︰「是啊。不過,他看起來不太像。」
「你們是住在九江麼?」佟曉冬問道。她這一問,倪靖安也好奇起來了。
那夫人吃驚道︰「倪小公子怎麼知道?我們正是從九江來的。」
佟曉冬的臉色頓時灰白起來,幸好她戴著面具,別人看不到她真正的表情。但她的聲音卻有些微微顫抖了︰「那麼夫人不會不知道天藏教了?」
夫人臉色一變,隨即微笑道︰「公子真是神人。妾身的外子就是天藏教的教主,姓郁,單名一個黎字。」她自然就是郁黎的妻子沈雲珠了。
佟曉冬怎麼也想不到還沒有見到郁黎,竟然先見到了他的妻子。她更想不到的是,郁黎的妻子竟然是這樣端麗婉約的女子。她覺得無論是誰若要去破壞郁黎和他妻子的感情,一定會遭天譴。現在,她總算能夠明白為什麼郁黎對夢琴四姐妹的痴情可以無動于衷了,這世上無論是誰,若有了像這夫人一樣的女子做妻子,他的眼里只怕就再也看不見其它的女人了。佟曉冬不禁苦笑,她覺得自己應該徹底死心了,同時她也堅信,郁黎對她根本就不可能產生普通人之外的任何感情了。
佟曉冬的僵硬臉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沈雲珠道︰「倪小公子認識外子麼?」
佟曉冬僵笑道︰「啊,有過一面之緣。郁教主確實是個熱心快腸的人,我曾受過他的好處。」
沈雲珠溫柔地一笑,臉上頗有自豪之色。
倪靖安道︰「不知道郁教主現在何處?」
沈雲珠道︰「外子約我們在青龍山見面,他想必就在這里。」
「什麼?」倪靖安和佟曉冬同時驚道。佟曉冬瞪著倪靖安,她哪里想得到郁黎竟然會在這里。倪靖安卻想的是大家千辛萬苦往九江趕,卻沒有想到郁教主就在青龍山。這可真是天意弄人。
「郁夫人,郁教主約夫人何時相見?」倪靖安鄭重道。
沈雲珠道︰「說是二月二十八以前,日子也差不多了。倪公子要找外子麼?」
倪靖安道︰「實不相瞞,在下找郁教主有非常要緊之事。」
沈雲珠道︰「但是妾身現在也不知道外子身在何處,他只說要我們到青龍山來,到時候他自然會來找我們。」
倪靖安看了佟曉冬一眼,道︰「看來,我們只有等待了。」
佟曉冬只想哭。好不容易離開了青龍山,現在卻又要跑回去。從青龍山一路走來的恐怖感覺漸漸彌漫全身,她無法忘記那些紫巾會弟子的斷肢殘骸,無法忘記被金刀門團團包圍時的無助感。不過現在她應該不用擔心會再次被金刀門的人抓住,他們恐怕早認為她已經走得很遠了吧。只是,談總鏢頭他們怎麼辦?他們一定還在往九江趕吧。
倪靖安道︰「不要緊,等見到了郁教主,我就立刻去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