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是否討人喜歡,很多時候跟她的外表是沒有任何關系的。佟曉冬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管賈玲玲心里有多氣,有多恨,可她現在也不得不對佟曉冬客氣一些,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
竹喧別館里自從有了佟曉冬以後就明顯地熱鬧起來了。不僅時常夜不歸宿的陸玄玉也不外出了,就連居無定所的陸玄恩也在這里住了下來。不過天性風流的陸玄玉是不甘寂寞的,他雖然不出去,卻會把外面的風塵女子招進來。以前他不敢這麼做,因為他怕陸玄思。現在他無所顧忌,因為佟曉冬支持她。陸玄恩則一言不發,那實際上就是默許了。所以,陸玄思也一言不發,他知道自己雖然是主人,但在這種情況下犯眾怒是不智之舉。
傍晚,一場熱鬧的歌舞在竹喧別館里盛裝開幕。翠袖樓的花魁瓊娘要在這里盡情展現她的才藝。她可不是輕易能請得動的人,這可是給足了陸玄玉和陸玄恩面子。
竹喧別館的花園被布置得燈火輝煌,四周人影綽約,到處是衣香鬢影。除了陸家三兄弟外,還有附庸浮雲城的各派也都獲邀來參加宴會,原本清幽雅致的園林頓時變成了**。
陸玄思深鎖眉頭,默默地坐在主人的位置上,當然,如果可以,他寧願回去睡個清靜覺,可是他實在怕有人趁他不在時隨意留宿那些女人,想到這些,他不得不耐著性子留在這里,決不允許有人超越他的忍受極限。
佟曉冬坐在陸玄思的旁邊,她原本也不是很愛熱鬧的人,但她喜歡看別人熱鬧,那樣既有趣又不會讓自己太疲憊。陸玄玉的旁邊有賈玲玲,陸玄恩的旁邊有瓊娘。佟曉冬有很多話想跟賈玲玲說,但賈玲玲一看見她就立刻掉頭而走,她沒有機會跟賈玲玲說上話。所以佟曉冬只好盯著瓊娘看。瓊娘據說是這一帶最美的女人,她看起來大概只有二十幾歲。佟曉冬看得有些發呆,瓊娘的確是她見過的最有女人味道的女人,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都恰到好處而又絕不做作,仿佛她天生就是如此。瓊娘雖然挨著陸玄恩坐著,但卻保持著有禮的距離,決不讓人感到她偎在陸玄恩的身上。她一直面含微笑,尤其是對著陸玄恩的時候,一雙秋波透亮得恨不得要滴出水來。佟曉冬覺得如果自己是個男人,也會拋開一切地跟這個女人呆上一會的。
「你不覺得看別人享受生活也是一種享受嗎?」佟曉冬對陸玄思道。
陸玄思輕輕嘆了一聲,未置一詞。
「你還這麼年輕,應該嘗試過不同的生活。人有七情六欲,悲歡離合。如果一生都只保持一種狀態的話,就永遠不會有更多的收獲。這樣的人生多無趣!」
陸玄思淡淡一笑,道︰「你想說服我做什麼?」
他問的有道理,她想說服他做什麼呢?她自嘲地一笑,覺得自己忒多事,可是她又實在忍不住道︰「你不可以稍微表現得高興些嗎?」
「我明明不高興為什麼要表現出高興的樣子?」陸玄思反問。
佟曉冬嘆了口氣,道︰「好吧,但是你能幫我回答一個問題嗎?」
陸玄思看著她,沒有拒絕。
「有戶人家養了一頭豬和一頭驢,過年的時候他想宰掉其中的一頭,可是不知道宰哪一頭好,你覺得應該宰掉哪一頭?」
陸玄思想也不想道︰「宰豬。」
佟曉冬忽地拊掌笑起來道︰「恭喜你答對了。驢就是這麼想的。哈哈……」
陸玄思愣了半晌,才明白佟曉冬是在拐著彎罵他是驢,轉念一想,這個答案不管是什麼,反正挨罵的都是他,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這時,瓊娘準備上場表演歌舞,眾人漸漸安靜下來。佟曉冬道︰「她的名氣這麼大,肯定有些專長。」
陸玄思素來不喜歡跟青樓女子打交道,自然對她們也沒有什麼好感,听佟曉冬這麼一說,不禁也認真的觀看起來。
隨著音樂的聲音慢慢揚起,瓊娘也緩緩舒展開了她的衣袖,長可及地的寬袖仿佛兩扇彩翼翩翩起舞,只听得琴聲突地急促起來,瓊娘的身體也猛地一擰,彎成一道月牙形,以腳尖為軸,身體快速地旋轉起來。這情形讓佟曉冬想起了冰上芭蕾,她由衷地拍手叫好。她的叫好聲很快鼓動了其他人,四周里立時掌聲雷動,歡聲不絕。瓊娘的身形隨著音樂節奏的變化不斷舞動,不時擺出各種常人難以做到的高難度動作,她的表情亦隨著音樂的旋律而變化,時而柳眉輕蹙,時而凝眉深思,完全沒有受到旁人的影響,自顧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世界中了。
一陣微風拂過,園子里飄起了漫天的花絮,瓊娘輕盈的身姿在落花之中益發顯得朦朧而嫵媚。音樂聲停了,瓊娘的身形也停了,可是觀看的人們還兀自出神,渾然忘我了。
園子里許久沒有聲音,瓊娘翩然下拜,輕柔的聲音道︰「奴家獻丑了。」
人們這才回過神來,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瓊娘盈盈地走回座位,一雙妙目含情地望著陸玄恩。佟曉冬看著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深吸口氣,對著陸玄思道︰「怎麼樣?這也算是絕技吧。」
陸玄思中肯地點點頭,老實說,他過去真有些小瞧這樣的女子了。
瓊娘的表演結束,宴會也算是到了尾聲了。不時地開始有人告辭,沒過大一會兒,人群就散去了一大半,差不多只剩下浮雲城的人了。瓊娘站在陸玄恩的身邊,與他低聲說著什麼,她的神情很懇切,陸玄恩卻有些無動于衷的樣子。陸玄玉走過去,笑著說了幾句話,瓊娘有些難為情地低下頭,陸玄恩卻把目光轉向了佟曉冬這邊。本來一直在看陸玄恩的佟曉冬突然發現自己被對方看著,心里一慌,拉了陸玄思就走。
陸玄思莫名其妙道︰「你拉我去哪兒?」
佟曉冬不安地四處張望,猛地看見賈玲玲一個人正氣鼓鼓地站在角落里,便道︰「你能不能說服賈玲玲過來?」
「你自己過去不就行了?」
「她一看見我就跑,我也沒辦法。」佟曉冬苦著臉道。
陸玄思笑了笑,道︰「只有陸玄玉可以使喚她,你去找陸玄玉吧。」
佟曉冬看了陸玄玉一眼,發現他還在陸玄恩的旁邊,「那你去幫我把他叫過來。」
「我是你的佣人嗎?」陸玄思失笑道。
「拜托了,幫幫忙嘛……」佟曉冬扯著他的袖子哀求道。
陸玄思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道︰「我還是去叫賈玲玲過來吧。」
佟曉冬朝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目送他的背影離開。也不知道陸玄思說了些什麼,賈玲玲的臉色很惶恐,很快就跑過來了。面對佟曉冬時,賈玲玲雖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厭惡,但看得出來,她在極力隱忍。
「我們以前在春風一度樓見過面。」佟曉冬溫和地道。
賈玲玲冷冷道︰「我知道。」
佟曉冬又道︰「你知道你父親還有驚鴻公子他們正在到處找你嗎?」
賈玲玲顯然有些意外,「驚鴻公子也在找我?」
佟曉冬點點頭,道︰「是啊,我親眼所見。黃鳳岐一直和你父親賈閣主在一起。他們找你找了很久,你怎麼不給他們通個信呢?」
賈玲玲嘴唇蠕動了一下,卻似乎有難言之隱,臉色猶豫不決。
佟曉冬挽著她的胳膊邊走邊低聲說道︰「有什麼難處盡管跟我說,我可以幫助你。」
賈玲玲甩開她的手,冷冷道︰「多謝你的好意,我自己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佟曉冬真心誠意地想幫她,卻沒想到踫了一個冷釘子,但轉念又想︰「她跟著浮雲城的人呆了這麼久,不可能不想回家,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許是浮雲城的人不許她離開吧。」她覺得還是慢慢觀察,弄清楚情況再說。
賈玲玲一個人跑開了。佟曉冬長嘆一聲,覺得她也挺可憐的,她喜歡黃鳳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說不定她在這里已經心有所屬,所以也不願離開了。
夜色已深,竹喧別館又恢復了平日的寧靜。佟曉冬在園子里慢慢走著,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她站在一座石拱橋上,隔著不遠處的一處亭子看著忙碌著收拾的僕佣們,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這異域的暮春,風暖暖的,悄悄地,而她,是否也如這風一般,吹過無痕呢?
一個人兀自沉思著,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慢慢靠近。
「一個人在這里干什麼?」
猛地听到聲音,佟曉冬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是陸玄恩,她的心更慌了。「干、干什麼?」
「哼,你是應聲蟲嗎?」陸玄恩白了她一眼。
佟曉冬深吸口氣,道︰「我又沒礙著你什麼,管我做什麼。」
陸玄恩有些生氣道︰「我好歹也算這里的主人,關心一下客人不應該嗎?」
「哼!」佟曉冬嗤笑道︰「如果我們沒記錯的話,這里的主人應該是玄思吧。充其量,我們都是客人。」
陸玄恩皺起眉頭,道︰「你跟玄思這麼快就混熟了?」
佟曉冬微微一笑,道︰「我們很投緣嘛。再說,玄思這個人很好呀,長得好看不說,為人又沉穩,難怪女孩子都喜歡他。」
陸玄恩眉頭皺得更深,道︰「這麼說,你也喜歡他?」
佟曉冬點點頭,道︰「那是不錯。你有意見嗎?」她夸張地探頭望了望陸玄恩的身後,故作驚訝道︰「咦?瓊娘呢?你沒和她在一起嗎?昨天你已經讓人家傷心一次了,今天不打算好好補償嗎?」
陸玄恩冷笑兩聲,道︰「你還真喜歡多管閑事!管完了賈玲玲的事又來管瓊娘的事,你不擔心你自己嗎?」
佟曉冬挑起眉毛道︰「我自己?我自己有什麼事?」
陸玄恩沉默了片刻,道︰「你難道沒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佟曉冬定定地看著他,許久才道︰「你從來都不肯對我說實話,我問了也白問。」
陸玄恩惱怒道︰「我什麼時候沒對你說實話了?」
佟曉冬揚起頭,質問道︰「在浮雲城的時候,我問你鬼幽的消息,你一點都不肯告訴我。其實你明明知道。」
陸玄恩冷笑兩聲,道︰「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說並不等于撒謊吧?」
佟曉冬撇撇嘴,道︰「反正你最靠不住。」說著,轉身便走。
陸玄恩真是無語問天,他真想掉頭就走,可是自己的雙腳偏偏要跟在佟曉冬的後面,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什麼邪。剛才看她跟陸玄思有說有笑,這會兒卻對自己橫眉冷眼,心里真不是滋味。
佟曉冬悶悶地往前走,知道陸玄恩還跟在她後面,她的心情莫名地愉快起來。冷不防樹叢中有什麼東西竄了過去,佟曉冬嚇得驚呼一聲,轉身就撲到了陸玄恩的懷里。
正郁悶的陸玄恩听到佟曉冬的呼聲,還沒來得及開口問是怎麼回事,就感覺一具溫軟的身軀偎到了他的懷里,他不由得心神一蕩,險些吻上佟曉冬的臉。
「是是什麼……東西?」佟曉冬微微移動眼珠,顫聲問道。
陸玄恩忍著笑,道︰「以後一個人千萬不要在黑地里走。听說這園子里有……」
「有鬼?你騙我!」沒等陸玄恩說完,佟曉冬已經揚起臉,睜大眼楮瞪著他。
陸玄恩失笑道︰「我還沒說,你就亂給我下罪名。這園子叢林很深,時常會有些小野獸出沒,一個人呆在暗處很危險。」
佟曉冬的臉微微一紅,有些不自在地松開手,道︰「誰叫你說話要緊不慢的,害我白白受了驚嚇。」
「又是我錯了?」陸玄恩覺得自己真冤!
「就是就是,就是你的錯……唔……」
這是什麼狀況?佟曉冬的嘴巴突然一熱,全身好像被電流擊穿,麻軟無力了。
陸玄恩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巴,老早就想堵上去了,剛才听著她近乎耍賴的言語,他終于忍不住吻住她,這一吻下去竟有些收不住了。
「嗯……」佟曉冬微張著嘴,承受著陸玄恩的侵犯,她已經完全分不清楚東南西北,只能將手無力地搭在他的肩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玄恩終于放開了她,他只怕自己再不停下來恐怕會做出更糟糕的事情來。
佟曉冬深垂著頭,垂下雙手。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腳步,她的胸脯因剛才的激情而上下起伏著。
陸玄恩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像此刻這樣,面對一個女人竟有不知所措的感覺。就在他腦中慌亂地思考該怎麼處理眼前的狀況時,佟曉冬又輕輕地偎了過來,雙手環上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