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玲玲的臉色很難看,她想不到佟曉冬竟然這麼快就醒來了,而且大家對佟曉冬的態度更親近了。
經過了兩天的調理,佟曉冬的身體漸漸恢復過來,陸玄恩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這天大家都在竹喧別館時,陸玄慈和陸玄冰也到了。一時間,竹喧別館真是前所未有的熱鬧。大家齊聚大廳中,七嘴八舌地說著別後的情況。
佟曉冬挨著陸玄冰坐著說話,她見陸玄冰比起幾個月前似乎壯實了些,不由得高興道︰「你長好了呀。有沒有認識什麼女孩子?」
陸玄冰臉色微紅,淡淡道︰「沒有。」
「哈,要不要姐姐我幫你物色?」
陸玄冰瞪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佟曉冬朗聲笑道︰「你還是老樣子,真好!」她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打量陸玄慈。在這五個陸家的男子中,陸玄慈大概是看上去最嚴肅而難以親近的,他一直沉著臉,很少說話,听別人講話時也極少有什麼表情,但佟曉冬記得雪梅說過,其實在陸家眾男子中,陸玄慈是心腸最軟的。
閑聊了一陣子,陸玄恩終于把話題扯上了正事。「近來江湖上發生了很多事情,各派之間的爭斗越來越嚴重,我們浮雲城雖然一直坐守西南,但是要想獨善其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周廷幾次派使者來談判,要求浮雲城歸附朝廷,父親都沒有同意。放眼江湖,能夠與朝廷相抗衡的也只有天藏教。不過,如今的天藏教也已經是人心渙散,听說他們的左右二使正暗中與朝廷往來,與教主郁黎的意見相左。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大好的機會。」
陸玄玉道︰「不錯。去年我們去拜訪南漢的平西王時就听說了……」
佟曉冬眉頭緊皺,听他們說著江湖上的事情,似乎都是跟天藏教有關的。雖然她已決意不再去想郁黎,但听到與天藏教有關的事情時還是忍不住想關心一下。
陸家眾男子討論了半天,佟曉冬卻沒有听進去多少。這幾日她一直不願去想過去的事情,只想躲在這里安安靜靜的呆下去,然而她終究不是一個無知無覺的人,想到郁黎和沈雲珠那令人唏噓的婚姻,想到鬼幽與厲青澤不知結果的戰斗,她竟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跳到他們面前,問一問他們現在怎樣了。
一名侍從進來報告說「君莫笑已到了翠袖樓」,佟曉冬這才驚醒過來。君莫笑到翠袖樓自然是要與浮雲城接頭了。不知道他們要商議些什麼。君莫笑是私自出來,還是奉了郁黎之命呢?佟曉冬心里默默地思量著。
陸玄玉道︰「我和四哥一起去。」
陸玄恩道︰「嗯。人還是不要太多,以免惹人注意。這里也難免會有天藏教的眼線,大家要格外謹慎。」
眾人點點頭。陸玄恩交待陸玄慈幾句後便與陸玄玉一同離開了。佟曉冬看他也不跟自己說幾句,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想到他現在正在進行著很重要的事情,只好安慰自己不要太計較。
離開大廳,佟曉冬和陸玄冰一道邊走邊說話。
陸玄冰先開口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佟曉冬笑道︰「怎麼會?我的命可長著呢。」
陸玄冰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道︰「真想你再回到浮雲城來。」
「唉!」佟曉冬嘆口氣,道︰「我也挺懷念你的絳雪樓的,又清靜,又干淨。」
「為什麼不回來呢?」陸玄冰問道。
佟曉冬思索良久,緩緩道︰「玄冰,你覺得誰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陸玄冰微愣了一下,很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在這沉默的時刻,佟曉冬也在想這個問題。誰又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呢?她給自己假設,如果郁黎、鬼幽、陸玄恩三個人同時遇到危險,她會先救誰呢?在心里盤算良久,佟曉冬忽地一笑,覺得自己真是無聊之極,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就算是發生了,她也未必在場。
佟曉冬一邊嘆息著,一邊隨意地四處看著,驀地,她看見賈玲玲躲在一根圓柱子後面,正戒備地看著她。佟曉冬本待不理她,賈玲玲卻又朝她招手。佟曉冬心里一動,道︰「玄冰,我不陪你了。」
陸玄冰淡淡地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他看見佟曉冬朝賈玲玲躲著的地方走去,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找我?」佟曉冬很好奇,賈玲玲對她一直沒有什麼好感,怎麼會突然想到找她呢?
「我听他們說,你跟天藏教的人很熟?」賈玲玲冷冷道。
佟曉冬落寞地一笑,道︰「還好。」
「那如果天藏教有難,你會幫他們嗎?」賈玲玲道。
佟曉冬思索片刻,道︰「你希望我幫哪邊?」
賈玲玲冷哼一聲,道︰「你知道嗎?浮雲城的人看上去對你很不錯,但他們從來就不信任你,處處防著你。這幾個月來,我打听到了不少消息。浮雲城正在聯絡天藏教中有異心的人,準備對付天藏教主。」她略停了一會,接道︰「我對天藏教雖然沒有多少好感,但我爹現在跟天藏教的關系不同一般。如果天藏教保不住了,那我們天蔭閣也保不住。」她定定地看著佟曉冬道︰「如果你還向著天藏教的話,這次就得幫助我。」
佟曉冬不由得對賈玲玲另眼相看起來。這個女孩子雖然有時候驕縱無理,但關鍵時候還是很清醒的,知道以大局為重。佟曉冬頷首道︰「我和天藏教教主的夫人沈雲珠是結拜的姐妹,我自然是向著天藏教的。說吧,要我怎麼幫你?」
賈玲玲道︰「浮雲城對我防備得不是很嚴密,他們一直以為我很迷戀陸玄玉,又認為我會因為爹爹續弦的關系而討厭天藏教,所以有時候談事情不怎麼避開我。這次他們與天藏教的右使踫頭密談,我想知道他們會談些什麼。然後,我要想辦法離開這里。你先前昏迷的時候,我已經想辦法讓他們去找驚鴻公子到這里來了,如果驚鴻公子真的會到這里來的話,我逃出去的可能就更大了。但是我要出這里的門並不容易,你能幫我嗎?」
佟曉冬沉吟道︰「如果我幫你逃了出去,他們會怎麼對待我呢?」
賈玲玲道︰「他們應該不會對你怎麼樣吧。陸四公子不是很喜歡你麼?這里都是他說了算的,只要他不怪你,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佟曉冬心里微有些高興,暗暗思忖︰「天蔭閣和黃鳳岐原來都懷疑是大哥擄走了賈玲玲,卻不知道她原來在浮雲城。賈玲玲如果能夠平安回去,不就可以證明大哥的清白嗎?」她覺得讓賈玲玲離開有利無害,當下便答應了。
賈玲玲似乎早已做好了離開的準備,不多時,她便拿了一只扁扁的小包袱藏在懷里。「你出去的話,他們不會難為你吧?」
佟曉冬道︰「大概不會吧。我那天出去就沒有人攔著我。」
佟曉冬自己其實也沒多大把握,她在心里編了一套謊話,準備萬一有人攔住她們的話,就隨便扯個由頭混出去。不過,竹喧別館里真是安靜,非但看不到什麼人,連聲音都听不到,仿佛大家都關著門睡大覺似的。
兩個女孩子偷偷模模地閃到了大門旁,見守門的兩個侍衛正倚著院牆打盹。佟曉冬朝賈玲玲點點頭,輕輕巧巧地跨出了大門。佟曉冬長吁口氣,道︰「萬幸萬幸!陸玄恩他們都出去了,大家都懶散得很。」
賈玲玲還是高興不起來,道︰「還是要小心。這里說不定到處都有他們的眼線。」她心里還惦記著另一樁事情,不知道驚鴻公子黃鳳岐究竟到這里來了沒有。她確實親眼看到浮雲城的人出去傳消息,但黃鳳岐真的願意為了佟曉冬到這里來嗎?她心里有些矛盾,黃鳳岐若是來了,雖然于她有利,但也說明他十分在意佟曉冬,這叫她很不痛快;反過來講,黃鳳岐不來,固然說明佟曉冬在他心目中並不很重要,但于她來說又不是好事情。賈玲玲自己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間都快走到集鎮上了。
佟曉冬的心里越來越緊張,她放走了賈玲玲,他們會怎麼處置她呢?陸玄恩真的會如賈玲玲所說的那樣,因為喜歡她而不計較嗎?陸玄恩喜歡她嗎?他說過這樣的話嗎?他的行動明確地表示出來了嗎?剎那間,她覺得很迷惑,似乎更多的時候是她更在乎他一些呀!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就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翠袖樓已經在望,門口聚了一群人,正是陸玄恩他們,似乎正在跟什麼人道別。佟曉冬眯起眼仔細一看,果然是君莫笑。君莫笑的一襲白衫在日光下特別耀眼,他孤身一人,長身而立,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不大一會兒,君莫笑轉身離開了。陸玄恩等人則坐上了馬車。
佟曉冬連忙和賈玲玲躲到了背街。賈玲玲道︰「你看到天藏教的君莫笑了嗎?」
佟曉冬點點頭,道︰「是他,我認得。」
賈玲玲道︰「看來是真的,君莫笑果然和浮雲城勾結起來了。我听說天藏教近幾年來都是君莫笑在主持事務,他在教中的親信有不少。唉,都怪我爹鬼迷心竅,居然娶了郁教主的義女。倘若郁教主處境不利,我爹肯定月兌不了身。」
佟曉冬能夠理解賈玲玲的心情,對她認識得越久,反而越不討厭她了。「你準備怎麼逃走?」
賈玲玲道︰「我自有辦法。你呢?」
佟曉冬淡淡一笑道︰「我哪兒都不想去,就留在這里。」
「你不回天藏教?」
佟曉冬落寞地笑道︰「我去那兒做什麼呢?還是留在這里好。你快走吧,路上要小心。」她略頓了一下,道︰「見到了黃鳳岐,幫我向他問好。」
賈玲玲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麼,終于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