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賢重看著陸澤透著渴望的清澈眼神,心忽然就變得柔軟,那種眼神他自己也曾有過。十幾年前,當他第一次見到金嘯鳴,當那個高大威嚴的男人第一次拍著他稚女敕的肩膀說,「你願意做我的兒子麼?」。
他想,這世間所有人,對于親情的渴望執著都是一樣的,當年的自己從來沒有體會過父愛,卻在夢中常常奢望被父親一雙有力的手臂舉過頭頂的畫面,還有一家人在一起的其樂融融。而這一切,陸澤原本都可以擁有,此時,從天堂墜入地獄的孩子,沒有怨恨,沒有無理取鬧,沒有封閉自己,而是站在他面前揚起天真的小臉試探著詢問「我可以喊你‘爸爸’麼?」試問有誰能夠拒絕?
「當然可以。」金賢重摟過陸澤小小的身體,親吻了他的額頭。
「爸爸」陸澤小聲的喊了一句。
許永生看見陸澤漂亮的丹鳳眼里蓄滿了淚,這個孩子和他實在太像了。在同樣的年紀遭遇父母雙亡的境遇,那時候的自己遇到了金圭鐘的父親,而陸澤遇到了他和金賢重。那麼命運的齒輪是否在一開始就早已注定,就連他們之間的相遇都是上天的一場刻意安排。如此想,便能將一切不幸歸為命中注定,好在,還有他和金賢重,好在,陸澤能夠在他們身上找到慰藉。無論如何,不能再讓陸澤重蹈昔日自己的覆轍。
「睡了麼?」金賢重看見許永生輕手輕腳關上房門,開口問道。
「嗯,」許永生輕聲應和,走過來坐在他身邊,「賢重,我覺得事情似乎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你是指旺德福的火災?」
「嗯,」許永生點了點頭,繼續道「陸哥和喬惠姐不會大意到如此程度,出事之後,安安和其他員工至今都沒有出現過,這絕不是正常現象。」
「他們應該被什麼人控制了,」金賢重握住許永生微涼的手,「別擔心,有我在,真相一定會水落石出。我不會讓陸哥他們含冤而死,凶手絕不會逍遙法外。」
許永生沒有出聲,但眼神中流露出絕對的信任,他相信眼前的男人,一直都是。
***
樸政 和金亨俊並肩走出書澤國立,眼角余光瞥見熟悉的身影,當他扭頭細看時卻不見蹤影。
「怎麼了?」金亨俊看見樸政 緊張兮兮東張西望,「有賊啊?」
「沒有。」樸政 搖頭說,這要說有賊,最像賊的就是他自己了。一連幾天他都感覺自己有點神經衰弱,老爸老媽似乎放任他們自由,毫不干涉,但他很清楚,風平浪靜之後的暴風雨會更加猛烈。此時,不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倒是希望老爸趕緊出現和他攤牌的好。哪怕是一頓金剛鐵錐亂棍皮鞭,也好過心理折磨外加跟蹤戰術。
「我下個月要去一趟S城,畢業論文有些數據必須實地考察。」金亨俊吃了一口排骨面,含混不清說。
「要去多久?」
「一個禮拜。」
「我會想你的。」
「咳咳」金亨俊咳得小臉通紅,樸政 緊張的撫著他的後背,「沒事沒事。」
「我不就說了一句想你麼,這麼大反應?」樸政 不懷好意的笑起來,「這我要是再說點什麼,比如我」
「別說了,我知道!」金亨俊忽然提高音量大喊,飯店里面其他的客人包括正在傳菜的服務生都被鎮住了,眼光齊刷刷射向了他們這一桌,金亨俊哀怨的低下頭繼續吃面,樸政 倒是若無其事地微笑沖好奇者擺擺手。
「你知道什麼?」樸政 挑挑眉,賊兮兮問道。
「笑個毛毛蟲啊?」金亨俊氣鼓鼓罵道。
「把頭抬起來吧,等會兒你都可以進面碗里游泳了」樸政 因為老爸的跟蹤陰霾多日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金亨俊總是能讓他開心不已,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一邊去!」
第二天,樸政 把金亨俊送到火車站,戀戀不舍地惜別。回到學校的時候恰好是中午,本想找金賢重出來吃飯,可是想到近來發生太多事兒,大家都忙得好似陀螺,陸浩宇的案件警方始終沒有眉目,只定性為意外失火。樸政 正思考到關鍵時刻,路邊忽然伸出一只胳膊拉住自己,他幾乎條件反射就要揮拳過去,不過還好及時收住。老爸那張刻在他腦海深處的臉出現在眼前
「爸?」
「吃飯了麼?」
樸政 有點懷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問題,老爸不是應該對他劈頭蓋臉拳腳相加的麼,‘吃飯了麼?’這樣的話作為一場家法的開場白是不是太可樂了?
「沒,還沒吃」樸政 緊張得差點結巴。
「找個地方一起吃吧。」老爸平靜地說。
「先生,請問幾位?」服務生熱情得詢問。
「有包廂麼?」老爸面無表情地說。
「先生,如果就兩位的話,坐外面吧,還可以看風景」
「有沒有包廂?」老爸一字一字的擲地有聲問,服務生肯定被嚇到了,哆嗦著說,「有,不過是大包廂,你們就兩個人」
「就要大的。」老爸再次斬釘截鐵道。
樸政 看著老爸坐下點菜,眼楮眨也不眨盯著老爸的臉,試圖從微表情上找出點意圖和線索來。可惜樸老爹始終面無表情鎮定自若,點完菜之後沖服務生揮揮手,說︰「盡快上菜,上完之後就不要再進來了。」
樸政 心里咯 一下,這是要上演什麼戲碼,最後的午餐?大義滅子麼?!
在等待上菜的半個多小時里,老爸始終一言不發,樸政 心里鑼鼓喧天,腦袋里嗡嗡作響,認識老爸二十多年了,從沒有見過他這種狀態。
服務生推開門,拿上來一瓶白酒。樸政 轉頭說︰「我們沒點白酒」
「我點的。」老爸氣沉丹田的聲音傳來。「倒滿。」
樸政 哪敢不從,趕緊三兩下開了酒瓶,倒了兩杯。恭敬地將其中一杯遞到老爸面前,乖順地喊了聲︰「爸」
「喝!」樸老爹一聲令下,舉杯飲盡。
樸政 只好言听計從,仰起脖子喝了第一杯酒,辛辣的白酒順著咽喉滑到胃里,他能清晰感覺到嗓子里火辣灼熱似刀割般,沒有進食的胃也叫囂著抗議。
「再倒滿!」
「爸,這麼喝不行啊,」樸政 已經感覺的危險即將來臨,老爸這是打算干什麼?用白酒灌死自己麼?「等會吃點菜再喝吧」
「讓你倒滿你就倒!」老爸的聲音不容置疑。「你會擔心我的身體?你媽已經住院了,你不也沒關心麼?」
「什麼?!」樸政 倒酒的手抖了一下,白酒灑在桌上不少。「我媽她什麼時候?」
「喝!」老爸沒有理會他的問題,繼續下令。
樸政 再次舉杯飲盡杯中酒,他感覺自己不孝至極。老媽身體一向很好,平時感冒發燒屈指可數,如今竟然因為他和亨俊的事兒而住進醫院,況且自己還毫不知情。
「爸,你別喝了,」樸政 拉住老爸端酒杯的手,「你要是不痛快就罵我,打我,不要傷害自己的身體。」
「再喝一杯吧。」
樸政 空月復連飲三杯之後,菜逐漸上齊了,服務生都能感覺到這二位間的氣氛極端詭異,小心翼翼關上了包廂的門。
「關于你和金亨俊的事」老爸終于切入正題,但是樸政 深知極度不妙,金亨俊金亨俊老爸始終視亨俊如己出,從來都是聞言軟玉,如今直呼全名全然沒有親昵疼愛之情。
「是我先招惹的他,」樸政 趕緊開口,「爸,我是真心愛他的。」
「你有什麼資格說愛?!」老爸的聲音如炸雷般響起,回蕩在整個包廂中樸政 被震得有點發暈,他想站起來解釋,可是樸老爹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在他站起來之前,老爸已經伸手過來,他以為會先挨一巴掌或者一拳頭,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一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