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是千萬不能得罪的,一種是沒心沒肺不要臉的,一種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的。前一種人要是和他意見相左,他可以滿大街破口大罵如鄉野潑婦,而你卻因為覺得丟不起這個人,只能打落門牙往肚里咽;要是踫到後一種人,他可以整天東家長李家短的到處說你的壞話,也可以一門心思琢磨怎麼整得你不得超生,而你卻因為諸事纏身沒空搭理這樣的小人,結果常常是被人家賣了還在替他數錢。很不巧,若瑩不小心得罪了的方佳,卻是這兩種人的合體。
但鐘凱此時卻忙得連替她數錢的工夫都沒有。夏季是飲料生產銷售的旺季,嬌陽系列產品在南方的市場已逐漸打開,訂單任務重重而來。而北方市場的空間有待進一步開發,此次的鄭州農副產品展銷會恰恰給嬌陽帶來了打開北方市場的好機會。但是給鐘凱帶來的壓力確實也是非同小可。一個多月來,他不是鑽在車間里檢查生產進度,就是和專家們在化驗室里研究產品配方,體力的繁忙與腦力的消耗卻都比不上不得不取消雙休日談情說愛項目的痛苦。「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被思念深深侵蝕著的心靈,最難熬莫過于不得相見的日日與夜夜。
若瑩也被這思念折磨著,她每周都在數著手指盼著周末的到來,及到盼來了周末,又听說不能相見,心里也著實的煎熬。
七月,正午的太陽火辣辣地灸烤著大地。豐裕公司(飲品)廠區因為新建的緣故,廠房四周的樹苗還不足以抵抗這炎炎的夏日,此時一棵棵都低垂了頭,葉子也打著卷兒,無精打采地望著曬得發亮的水泥地面。整個廠區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兒聲響,平日轟鳴著機器聲的車間里空無一人,倒是廠區外公路兩邊大樹上的知了,「吱--吱--」地一聲聲拖長了音兒,不知疲倦地叫著。
車間里怎麼會沒了聲響呢,這些日子不正是最忙的時候嗎?這還是鐘凱的主意。中洲市進入七月以來,熱浪是一浪高過一浪,鐘凱的辦公室一天到晚開著空調還是有些打熬不過,這天他在和老蘭商量事的空檔,問起他︰「老蘭,我不是本地人,對這里的氣候不是很熟悉,這里每年都這麼熱嗎?」
老蘭說︰「今年還算是熱得晚的。中洲市雖說是丘陵地帶,山多林密,但熱起來也是很嚇人。每年到了七八月份,室外常常會有40度以上的高溫,室內的溫度要是不開電扇、空調,也能達到30度以上,根本待不住人。不過八月份要好些,台風會多起來。」
鐘凱更奇怪了︰「台風?台風豈不是更可怕,為什麼還會好一些。」
「有台風就涼快啊。台風雖然對沿海一帶會造成很大的殺傷力,但一路攀山越嶺地到了我們這兒,也就只剩下刮點風下點雨嘍。大家可都盼著來個台風能涼快個幾天呢。」
兩個人都笑了。鐘凱說︰「那你們這兒是不用防台防汛了。」
「也不盡然。有時候踫上強台風,也會造成房倒屋塌的。我記得有一年,有個村里就因為台風刮倒了房子,砸死過人。」
鐘凱想到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下工作,工人們很容易中暑,就與老蘭商量,下午的工作時間由原來的一點至五點改為三點至六點,晚上開工兩小時,發放加班補貼。盡量不在正午十二點到兩點間裝卸車輛,實在要趕工的車間和人員給予高溫補貼。廠區食堂每天免費給每位工人供應綠豆湯以備解暑,鐘凱以此大獲民心。而其他廠區卻因為未及時采取相應的措施,結果紛紛出現工人中暑現象,以致里興區政府與園區管委會不得不相繼出台紅頭文件,強制各工廠實行避暑措施,以確保工人的身心健康。鐘凱因為此事比區里和管委會的要求先行了一步,心里頭著實得意,後來有一次與若瑩談及此事時,若瑩很奇怪地問他,當時為什麼就沒有擔心因為縮短工時而造成減產或因發放加班補貼而加重工廠負擔等問題。鐘凱說︰「我當時只是想,若是工人中暑,我們將不僅要賠償一筆醫療費,而且更會因為工人生病而造成減產之憂。不如讓工人保有旺盛的精力,用以創造更多的剩余價值。後來的事實證明我們不但沒有虧損,而且我們的效益還有所增加了。」
若瑩才恍然大悟︰「哈,小慧還說我是人精,我看你才是人精中的人精。」
鐘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說︰「‘在商言商’,商人如何會不重利的呢。」
這天正午,毒辣辣的陽光照射下,空無一人的廠區門口居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把正在值班室打盹的兩個保安嚇了一跳。仔細打量來人,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扎著一條不長不短的馬尾,只是頭發看起來有些凌亂,臉上的神情與她的頭發一樣,看起來很是疲憊不堪,被太陽烤得發紅的臉蛋看上去油膩膩的。上身穿一件前胸印了花紋的白色T恤,說是白色的,其實也只是憑常識判斷,實在已是看不出什麼顏色,穿了一件藍色的牛仔短褲,身後還拖著一個拉桿箱,站在值班室前探頭探腦。保安見是一個小姑娘,不敢大聲地喝斥,只是問她來做什麼?是不是找什麼人。姑娘果然說她是來找李水球的,說自己是她女兒。保安一听,連忙拿起手機撥通了老高的電話︰「老高頭,廠門口在個姑娘找你,說是你閨女,快點出來。」
一會兒工夫,老高就光了上身從宿舍樓里跑了出來,那女孩子一見了他,嘴角就向下掛了下來,滿帶了哭腔喊了一聲︰「爸--」。她父親吃了一驚,也喊了聲︰「燕子,你怎麼回來了?怎麼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接你去。快進來快進來。這天熱得,瞧把你曬得都沒人樣兒了。」接了女兒進去了。
到了家,高凌燕才和父母說起畢業後的經歷。原來她根本就不是去做什麼淘寶。上個月遍尋工作不著的她接到一個女同學的電話,說她在會州市做淘寶生意很好,約她入伙,讓她趕過去,她也沒細想就過去了,一到了那兒,才知道他們都是些做傳銷的,她想月兌身,奈何身份證被他們扣下了,身旁也總是有人跟著她防她跑。天天逼著她往家里要錢,她沒辦法,才給她媽媽打電話要了那一萬元去,可錢到帳了他們還是不放她走,天天給她上課洗腦,說賣了產品可以賺大錢,逼得她差點沒跳樓。要不是當地公安機關發現了端了這個非法傳銷組織,她到現在還回不來呢。
老高頭夫婦女兒三人哭成一片,好不傷心。李阿姨不免又罵女兒沒出息沒頭腦,又心疼那一萬塊錢,只是見女兒平安回來,才稍稍寬下了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