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太陽緩緩冒出,微微散出幾分薄弱的光亮,崖上突起的老樹著素黑錦袍少年靜靜的立在懸崖邊上。
狂風凜冽,在耳邊上呼嘯而過,吹起少年那墨黑的發、素黑的錦袍交織在一起,凌亂的舞動著,如山水墨畫般的凝立身姿,清灩絕倫。
老樹高聳入空,秦月站在樹下,挺拔的身影在這孤峰上猶如一株傲然的蒼松,堅毅中隱隱透出一絲落寞的孤寂。
「月,來!我們喝個痛快。」明樓煙一襲紫衫翩翩而來,墨發冠玉,神色飄逸風華萬分。
紫眸中幽深如寒潭,他將秦月的一舉一動看到眼底,清偕的面容上掛著溫潤的淺笑,向著秦月高聲開口。
只見,他輕輕的袖袍一揚,便將懷中溫熱的燒酒遞到她手上。
「行!今日便喝個痛快!」秦月一轉身,白玉般清靈的面容上現出幾分暖意,她單手接過,一昂頭便灌了下去,姿態瀟灑豪邁之極。
溫溫的燒酒,烈而醇香,胃里一陣熱浪涌入,秦月明白他的用心,心里也不覺多了幾分暖意。
她抬手,隨意的擦了擦嘴角,眸光清明。半晌,才靜靜地開口︰「明樓,你可是有話要同我說?」
「嗯!」明樓煙眸光中微有一分驚鄂,只是瞬間便淡了下去。
果然,聰明如她,又怎會不知道自己的來意。
原本談笑風華的俊臉上閃過一絲凝重,他望著秦月,神色凝重,甚至帶著幾分疼惜︰「月,你與他之間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呵呵……我也很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聞言,秦月原本狂傲的面色悠地一冷,清眸深處暗藏著晦暗的低落,嘴角勾起的弧度上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是何種情緒。
「七年,我跟在他身邊隨行七年!哪怕是刀山火海、戰場險境、生死陷阱,我秦月也從未退卻過、猶疑過。憑他一句話,我帶著秦家軍遠赴邊韁七年,驅除天漠蕃賊。乾東三省哪一座城池不是我秦月和眾將士拿命換來的。可是……」平淡的聲音里帶著幾不可見的淒楚與無奈,說道最後身體甚至是有幾分顫抖。
秦月昂頭又將壺中的酒給灌了下去,胸腔內一陣陣辛辣的熱流涌入,卻始終暖不了那噬骨的心寒。
一甩袖,她望著腳下那濤聲滾滾的鄰海,身姿臨風般倨傲。
海面上,那無邊無際的波瀾好似一下下的撞擊進了她心底,胸口隱隱地發疼著,痛入骨髓。
她紅唇一勾,那悠揚張狂的弧度間隱隱帶著幾分戚然,低低的聲音似是在自嘲︰「我秦月用盡生命去信任的人,他卻不信我!他不信我!就憑那些所謂的鐵證,他就認定我秦家軍勾結大商,意圖犯上作亂!他不信我,他燕澤居然不信我……」
明樓煙立在她身後,靜靜的听著,紫眸中滿是難言疼惜與暗痛。
他們之間,雖只是相識三年,但彼此間卻是最了解對方的人。他知曉秦月的信仰,明白她的為人,更了解她的性格、她的嬌傲。
傲然灑月兌如她,江山霸業她亦從未正眼瞧過。
她現所承擔的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她心底在意的那個人。只是,燕澤卻未必稱得上她的良人。
想起師父的話,明樓煙心底發疼,眸光黯然中帶著幾分疼痛,不是燕澤,亦也是他。
依師父而言,放眼這九州天下,唯一能適合站在秦月身邊的,與其並肩的只有那大商國的荊無憂。
只有那樣一個頂天立地、傲視風華的男人才配與秦月並肩而立。燕澤之與她,不過是一場錯付的少年之約。
那個從小隱忍內斂,步步為營的二皇子,如今已是晉雲國高高在上的帝王,早已不是她心底的那個少年了。
「月,你可有想過——燕澤之于你並不合適?且不說他是否相信于你,依現在晉雲的情況,他身為帝王能不忌憚于你嗎?他還會當你是生死而行的兄弟、摯友嗎?你們更是相識七年,他甚至從未發現你是女兒身。」
明樓煙猶豫了半晌終于還是吐了出來,眸光深邃無比,望著這風華的少年,眸底深藏著無比的疼惜與情愫。
秦月陡然間面色一白,雙眸淡淡地緊閉著,容色清冷中,透著幾分哀傷。
曾經,她心底里追逐的那個少年身影,如今像是她的魔咒一樣。
他們相伴七年,是她的喬裝太好,還是他的太不在意。
他說過這天下是他們的王國,他要與她一起建造。
她以為——即使不能站在他身邊,那麼至少她還能以兄弟的立場與他並肩。
可是,他不信她!
一旨皇書否決她所做的一切!
平遠大將軍秦月居功自傲,秦家軍勾結大商密臣,亂我朝綱。至此秦家軍無赦,秦月押解入宮定罪。
「哈哈……好一個居功自傲,亂我朝綱!」
如此莫須有的罪名!秦月面上冷笑,心中卻發寒,神色間淡然無波。一襲黑袍踏風,周身卻異常的森冷絕決。
「月,你打算怎麼做?」明樓煙望著此時一臉寒意的秦月,心底有些陌生,眸光中黯淡有些沉痛。
有些東西,她看得太懂,太開,以至于對她,未必是一件好事。
很多時候,他甚至希望秦月能自私一點,能狠心一點,這樣她便能對自己好一點。
「做我們該做的,做好我們秦家軍該做的!」秦月定定的開口。
「好!」明樓煙點了點頭,紫眸深邃看不出在想什麼。繼而神色凝重的補充道︰「你只是,別委屈了自己!」
聞言,那秦月鼻間一酸,清眸中滿是氤氳。
半晌,她才艱難的點了點頭。
明樓煙見此,眸子卻稍稍眯了眯,這丫頭他能信嗎?在那個人面前,她從來都只是一味在隱忍、在退讓。
「李子,這水皮你們可都穿好了!到了廣海下面可是要命的寒冷呀!」帳內,一年輕的士兵邊月兌著身上的鎧甲,一邊叮囑似的說道。
「那是!現在誰知道入了那海底能不能活著回來!」另一名叫李子的士兵略為年長,只見他皺著眉,垮著臉開口,說著還悠悠的嘆了一口氣。「這次將軍還決意跟我們一起下去呢!唉……不知道都能不能活著回來!」
「去!少他媽的不吉利。」從外面進來的參將李峭兜頭向那李子就是一拳,咬牙厲聲︰「有將軍在,咱秦家軍一定能夠完完整整的活著回來!」他堅信,剛毅的側臉上滿是對秦月的信任與崇拜!
午間,冬陽正盛,正是一天中氣溫最暖和的時候。
秦月一身墨綠色水皮,帶著三百從秦家軍中選出的精英就朝著東面廣海的方向悄悄隱了過去。
不消半晌,一行人避過了對方的埋伏點,就到了廣海邊上。
「小宇,先把火龍丹分給大家!」秦月迎風立定,淡淡開口。
緊接著,不遠處的叢林深處,就走出一位身著水墨華衫的少年。
初聯宇沉了沉面色,靈動的眸光中閃過幾分不舍,女圭女圭的面孔上滿是氣憤。嘴里似是不滿的嘟噥著︰「都分了,就沒了!」
但手上卻不見有絲毫怠慢,望著秦月森寒無比的面容,微微撇了撇嘴。
他邊分著邊不悅的大吼︰「吃了都給我好好的活動下筋骨,不然就白費了我的好東西!」
聞言,眾將士也不甚在意,但心底皆是一暖。
這是將軍給他們事先準備好的藥丸,為的就是他們能在水下多存些體力,少受點寒氣!
這初聯宇是天下間有名的神醫,人稱「鬼醫女圭女圭」。
雖長著一張赤子般的女圭女圭臉,看似天真無邪,但性格卻乖張、狡黠至極,視人命如草芥。天下能請得動他的屈指可數,他們的將軍便是其中之一。
「全軍分成兩批,十人隨我率先潛入海底進城,于明日子時,進入城中找出糧倉燒掉,余下跟隨李峭進城制造混亂,引開官兵的注意力。」秦月定聲開口,清冷的聲音中透著鋒銳的堅韌。
隨後,眾將士紛紛開始入海,片刻後,整個廣海邊上只余著水墨華衫的初聯宇跟秦月。
「喂,師姐。這火龍丹你服下再入海吧!」初聯宇定定地攔在打算直接入海的秦月身前,滿是稚氣的面孔上是固執的倔強,對于這個絲毫不顧忌身體的師姐心底有幾分氣惱,卻又無可奈何。
秦月的拂開了他攔著的手,無謂的聳了聳肩,面色平靜。
「不用!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這海底再寒,也比不過我體內的寒毒!寒氣再加點,無妨!」她語氣漠然。
「該死的女人!非得要這麼可惡麼!」初聯宇為之氣結,上前拽著她的手,咬牙切齒的大吼道︰「愛惜點自己會死啊!不吃,就別想下去!」
「別這麼大火,小宇,氣大了傷身,小心老得太快。雖然你長著一張孩童的臉,但皺紋多了——終究不好看。」秦月不以為然的掏了掏耳朵,淡笑著調笑道。
「滾蛋!」初聯宇極為懊惱的甩了甩頭,依舊固執的道︰「死女人,你少跟我貧,把藥吃了再下去!不然就甭想。」
秦月一抽手,雙手抱于胸間,望著滿是倔強與固執的小師弟,白玉的面頰淺笑如風,清眸中一片傲然的興味。
她飛速的一轉身,整個身子如飛魚般直接躍入了水面。
只余下,那清淡如風的戲謔響在耳邊。
「姐就不想了,小宇再見!」
「該死的女人,可惡!秦月……別讓本少爺再見到你!」初聯宇一轉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氣極敗壞的怒吼著。
只是,這整個廣海邊上哪里還有秦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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