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在這里!」何柱望著主帳後的那幾個被兵將層層守護的糧倉暗暗開口。
秦月看著不遠處燈火堂堂的軍帳,眸中閃過一抹黯然︰「傳信號讓他們過來!備好東西,時間一到準備行動!」足尖間一點就朝著那主帳躍了過去!
「好!」何柱一領命,便退了下去。
「站住!什麼……!」那些守在營帳外的將士面對突然闖入的秦月,高聲一喝正欲攔下,只是還沒說完整個人便被死死的定住了!
軍帳內,正伏案端坐的趙王爺趙申听著動靜,不由得皺著眉頭,冷聲低喝道︰「發生什麼事!帳外何人?」
「大哥,好久不見!」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如玉石相叩般空靈。
趙申一抬頭,便只見秦月施施然地站在面前,仍是一襲素黑錦袍,黑緞束發,整個人仍是那般清艷風華,氣質森冷而容光灩灩。
「月?」趙申面色不由得一喜,誠摯的笑容爬上了那剛毅的面孔上。「怎麼想到來看我了?」他徑自上前重重的拍了拍秦月的肩膀。
「得了!兄弟我可經不起你這大力神手的摧殘!」秦月身子微微一偏,避開了襲過來的熊爪。
「唉,幾年沒見,竟然還是這麼嬌氣!哪里像是個帶兵打丈的將軍啊!」趙申不以為意的調笑道。
黑眸一轉,卻目光瞬而不眨的盯著這多年未見的好兄弟,他仍是忍不住問道︰「這幾年,過得可好?」
望著這相比當年越發冷冽、眸光沉寂冰冷的少年,挺直的脊背上雙肩竟是如此的瘦削,趙申心底沒來由的有幾分痛惜。
如若當年沒有自己的那次莽撞,那麼一切是不是會有改變,何以像如今這樣。
至少,秦月依然還會是那個集盡萬千寵愛的秦家少主。
「當然!也不看看你兄弟我是誰!這幾年日子混得雖不算好,但也還不賴。」秦月望著他滿是黯色的黑眸,隨意的一拳打過去,語氣輕快,瀟灑至極。
趙申明白秦月在安慰自己,只是點了點頭,溫聲道︰「走!咱哥倆今天痛痛快快的去喝幾壺!」說著他豪邁的一揚手,對著帳外的士兵吩咐道︰「去!把本王的雪郵香拿過去來!」
半晌,帳外依舊沒有半點動靜。趙申一皺眉,傾刻若有所思的大笑道︰「你這廝,還是跟當年一樣!」
黑眸中神色飄遠,遙想到當年秦月夜闖皇宮的事,禁不住調笑︰「這壞毛病還是跟當年一樣,走!我們取酒去!」
秦月點了點頭,跟在後面。
只見帳外那些被秦月用毒定住的士兵,一個個望著自家王爺與秦月一副哥倆好的模樣,眼楮瞪得像銅鈴一般,頓時給石化了。
天吶,王爺您喝酒前能不能先讓人解了我們毒啊!眾人心底吶喊。
「這酒倒是不錯啊!」秦月半支著頭,躺在草地上,姿態怡然,竟生有那麼幾分灑月兌不羈的狂放。
她輕晃著手中上好的玉龍酒壺,說著便灌了下去。「勁而不烈,柔而不綿,酒香縹緲清潤,哈哈……不愧是酒中珍品——雪郵香!」
「那是自然!不然怎麼能拿出來。」一旁的趙申極沒形象呈大字狀的躺在地上,神色頗為得意,雪白的錦袍隨意的鋪在地上,絲毫不似平日那威嚴赫赫的王爺之相。
「呵……那兄弟就不客氣了,今夜當是醉不歸嘍!」
北風呼呼而過的冬夜,帶著幾分寒氣幾分冷寂。
秦月望著頭頂那片黑漆漆的夜空,那半抹殘月的光亮似乎也越來越弱了。清眸中驀然染上一股深深的頹廢,心下也知曉行動的時間快到了。
「來!兄弟,我們干杯!」趙申見此揚了揚手中的酒壺,陽剛豐毅的面容上仍是掛著淡淡的笑意。
夜色依舊,狂風未停,身後是濤天的火光與滾滾濃煙,二人卻仍是相談甚歡的大飲著。
「兄弟,你這幾年可都沒來看過大哥啊!太不夠意思了!」趙申甩手扔過手中已經空了的酒壺,又抓起另一壺酒繼續飲著,神色迷茫,黑眸中似是沾滿了醉意。
秦月「嘿嘿」的笑著,「這不是來了嗎!」她張口灌著酒,心底有一股無力的疼痛。
秦月心底一冷,這場戰爭已經注定,對趙申有些不忍。
許久,她才扔掉手中的酒壺,望著躺在草從中與酒酣戰的趙申低低開口︰「大哥,你可會怪我!」
紅唇一張,終究還是問出了自己的心底話。她在乎的人雖不多,但這個大哥她確實是無意欺瞞于他。
「唉……」趙申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原本滿是醉意的黑眸此刻卻是清明一片。
「不管任何時候,你管你做什麼,要知道大哥永遠都是相信你的!只是,我是你大哥的同時也是這晉雲國的臣。」他低低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難言的惆悵與無奈。
「月,皇上終究是在意你的!不管再怎麼變化,你我三人間的情意是做不了假的。只是皇上在是我們兄弟的同時,他也是君,而我們更是他的臣!你可怨他?要知道那五千名秦家軍的無赦令也不是他的本意。若能有兩全,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護你安好!」趙申閉著眼平靜的說著,唇上勾起一抹笑意,漆漆的夜色將那笑容里的悲色與厚重慢慢掩了去。
護我安好?
若能兩全?便護她字好!若不能兩全,便是棄她于千里吧。
秦月冷冷一笑,未發一言。心底卻好似熔進了一塊寒冷般,冷,很冷,徹骨的冷!
燕澤之于她,似乎成了一塊插入心口的寒冰,觸不得,拔不得,提不得,只能任它冷著,冷著,刺骨的寒著心。
「月,你想見他嗎?」趙申一字一句地開口,黑眸如炬,目光緊緊的鎖在她身上。
聞言,秦月卻是了怔。她好像已經記不清與燕澤是兩年多還是三年沒見。
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入京去見他。而他卻次次避而不見。
她只記得那時間似乎是很久很久,久到她等了一次又一次,一直都是在等下去。
「算了吧!見與不見終是永遠不見!」秦月一開口,聲音間竟是連自已都驚異的淒然絕決。
「閉嘴!」趙申低低一喝,雙拳捏得「 嚓」作響,黑眸中雜著愕然的盛怒,細看之下甚至帶著幾分恐慌。
「秦月,收起你那些見鬼的大義生死與家國百姓,你若敢胡來,本王就先與你一刀兩斷!」他怒極,話語中帶著幾分顫抖。
秦月的性子他太了解了,寧為玉碎,不求瓦全。那是絕計不肯低頭的一個人。
燕澤如此,她必是不再屑于解釋。
那麼,二人之間的溝壑將只能越來越遠,越來越深,直到最後的怕真的要生死相對了!
「大哥,我身上代表的不僅是我,還有我身後保家衛國的戰士們!他們一生的熱血與青春都灑在了沙場上,我是將,必須為我的兵負責,哪怕是以命為介!」清冷的聲音空靈如蓮卻帶著沉沉的壓抑與果決。
「那無辜被殺的五千名秦家軍,我必將誓死還他們一個公道!哪怕與整個燕家皇室為敵,更包括燕澤,我也絕不妥協!」秦月淡淡的昂著頭,目光冰冷的望著夜空,神色間滿是森寒絕決。
「月,你……」趙申嘆了一口氣,神色蒼白,「這樣,怕是再沒有回旋的余地了!」他握了握拳,定定道︰「相信我!不管你做什麼,我趙申永遠都是你的大哥,此生不會與你為敵!」
「大哥……」秦月低低的喊了一聲,嗓間中帶著幾分暗啞,心下無言。
「月,答應我︰無論何時,先保自己安好再顧及其他!」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中漸漸遠去,欣長**,如破空的綠竹般堅毅。
趙申一轉身,便向著軍營主帳的方向離去。
秦月未答,望著那漸漸遠去的白袍身影,心下明了。
她淡淡的閉了閉眼,那如玉的面頰埋進暗影里,整個人看不出是何表情。
------題外話------
趙申之于秦月,是從小長大的玩伴,亦兄亦友,而趙申怕是全文中唯一一個將忠義與恩情兩者揮酒得最徹底人物。
他為人正直,陽剛堅毅、做人做事一絲不苟,被頑固的忠君思想而牢牢的禁錮著,而就是這樣的思想也許注定了他在爾虞我詐的權利斗爭中成為了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