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計 第六十九章 魚籃觀音

作者 ︰ 雪在下

更新時間︰2013-01-07

此時此刻,八戒正在心中痛罵著悟空︰「該死的弼馬溫,居然騙我說老百姓會拿雞蛋來砸金魚怪!我怎麼這麼傻,沒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呢!要是我有一個雞蛋,還有一塊板磚,決不會拿雞蛋去砸弼馬瘟,而是把板磚直接丟過去!老百姓可精著呢,雞蛋都留著吃呢,板磚都留著蓋房,就拿地上的雪來扔!」

可不是嘛,經過陳老,還有悟空的宣傳,大家都知道他們師兄弟三個是唐朝聖僧的高徒,路過此處,在觀音菩薩的指點下收服了欺壓大伙整整七年的靈感大王!當然,所謂在靈感大王施雲布雨,使得此地風調雨順的的事,他們自然理解為︰沒有你照樣風調雨順!

于是大家砸一個雪球,便念一聲觀音菩薩跟聖僧的好!

「該死的靈感大王,天靈靈地靈靈,還是觀音菩薩最靈,定是听到我昨天的禱告聲,才來降服這妖怪!」一婦人扔了一雪球,道。

「你昨天不是求觀音大士送你一個兒子嗎?跟降妖有什麼關系?」

「這你就不懂了吧,若是這靈感大王還在,我便是生了兒子,早晚也落入他月復中!如今除去了這靈感大王,我不就等于多出個兒子來了麼!」

「原來這靈感大王是條金魚!嗯,回家把我兒子那缸金魚熬湯喝!」一老漢拿了塊石頭,卻裹了一層雪再砸,是怕扔石頭太明顯,被金魚怪記住,所以氣撒得不夠暢快,決定回家找金魚報仇

八戒很失望,大家這麼忙,哪里有空請他去吃飯,雪倒是吃了不少!于是隨波逐流,也把氣撒到金魚怪身上,罵道︰「你這遭瘟的、黃殼子、沒人性的死妖怪,你看看你造了多大的孽啊!」眼楮卻是時不時偷瞄下悟空,怕他听出自己是在指桑罵槐!

他不瞄還好,這一瞄卻讓悟空瞧出不妥來,仔細一想他所罵的,遭瘟,暗指弼馬瘟;黃殼子,是指自己這身毛;沒人性,是指自己天生地養︰還不就是在指桑罵槐,但大庭廣眾這下,不好教訓他,便只作罷!他可有更重要的任務!

悟空望了望天空,自語道︰「怎麼還沒來啊?!」

心里補充道︰「師傅說觀音菩薩會來的!要再不來可就得使個元神親自去請了!」

正思索間,卻見南邊天空飄來一朵祥雲!悟空一見,心中喜道︰「來了!」

卻說南邊祥雲之中,還真是觀音菩薩,她因今日模樣大有不同,故而不曾顯出真身,只藏在雲中遠遠觀望。

咦?那不是悟空師兄弟三個麼,牢車中的不就是我池中那頭小金魚,原來有驚無險,看來唐僧並無大礙!思及此,觀音心頭稍安,又見金魚怪被游街示眾,正受污辱,暗道︰這孽畜,竟敢逃到凡間作惡,教他吃吃苦頭也好!

悟空知觀音駕臨,暗自使了法術,去報與唐三知曉!

唐三見悟空回來,知是分身,急道︰「悟空,可是她來了?」

「正是!我見南方天空有朵祥雲,應是菩薩無疑!」

「哦!你看我這造型怎麼樣?」

若換了別的男人,要見一位自己仰慕的女子,勢必要整頓衣著,打上厚厚的發膠,穿上加厚的皮靴,打扮得越帥越好!可唐三此時的模樣,怎一個慘字了得︰頭發沒了(咳,好像本來也沒有),取而代之的是青一片,紫一片;兩只大大的熊貓眼,鼻子下方還掛著點血;衣裳襤褸,不過卻是從陳老處借來的舊衣裳縫成的百衲衣,他自己的僧服可不多,沒舍得整成這樣!

悟空笑道︰「師傅,你這模樣,就不怕觀音菩薩認不出來麼?」

「她不認得我,我自認得她便好!你快閃,別露了餡!」唐三揮揮手,著急道。

悟空一笑,一轉身,只剩下根猴毛在空中飄蕩!

唐三大力吹了口氣,把那猴毛吹飛,然後便在院子里坐起禪來!這模樣還坐禪,真是太敬業了!

卻說觀音菩薩,此行雖是來抓那金魚怪的,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免有些想見見唐三,這種感覺有些奇怪,談不上掛念,大概是為了取經大業吧!反正她是這麼想的!

遠遠看見某處宅院中有佛光沖天,便知是唐三所在!觀音知四周無有他人(都去看金魚去了),便也沒化成凡人模樣,而且她今日的模樣,不用變化也沒人認得她是觀音菩薩!

觀音進了宅院,便見院中有一個和尚正打坐參禪,莊嚴肅穆,頓時大吃一驚!和尚打坐參禪,那是正常節奏,沒什麼可驚訝的!她驚訝的是這和尚,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一些,她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見小貓小狗受傷尚且不忍,何況一傷成這樣的佛門弟子!而且這佛門弟子還是跟自己淵源頗深,愛叫自己的「姐姐」的唐僧!這尊容她自然是認不出來的,但身上透出來的無形的佛光卻是認得,自是唐僧無疑!

雖是同情之心早已是泛濫成災,卻不敢表露,只不咸不淡地問道︰「唐三,你傷成這樣,怎的不去休息,還在這里坐禪!」

唐三睜開眼楮,忽然眼前一亮,心中一動︰「這,這還是那端莊矜持的觀音姐姐嗎?哇呀呀,長發披肩,宛若瀑布,我喜歡;白里透紅的臉蛋,明眸皓齒,我喜歡;緊身的坎肩小棉襖,身材玲瓏浮凸,我喜歡;白色的長裙,還光著小腳丫,我喜歡;兩條如玉的手臂,正捥著一個紫竹魚籃,我喜歡;這造型,你也是穿越而來的嗎?」

唐三看得血管里流淌的似乎都成了口水,表面上卻是一如從前的淡然,這表里不一的功夫連自己都忍不住要佩服!聞得觀音言語,透著微微的關懷,唐三卻是自動加載了一個信號放大器,把它當成無微不至的關懷!卻不答話,只是立馬站起來,月兌了衣服——放心,他還沒那份色膽,只是月兌了袈裟,披著觀音身上,道︰「觀音姐姐啊,這麼冷的天,你怎的穿這樣少,凍壞了怎麼辦?生病了還怎麼救苦救難!哇,還赤著腳!來來來,將就著把我的鞋穿上!」

說著,一邊彎下腰月兌自己的鞋,輕輕捏著觀音的玉足,感覺到她微微的顫動,卻不反抗,只乖乖地順從,穿上了鞋!

觀音听他關懷的言語,有些感動,又有些好笑,心說自己可是菩薩,早寒暑不侵了,被他捏住腳時頓時有些愣神,腦子里忽地一陣空白,忘了要說什麼,好一會才道︰「我這副模樣,你怎麼還認得出來?」

「姐姐貴人多忘事!我不是說過嗎,姐姐縱是千變萬化,那眼里的慈悲總是變不了的!更何況今日姐姐又不曾變化!」

「嗯!我記得的!你怎地傷成這樣,還在這里坐禪?!」觀音又問了剛才的問題!

「坐禪是每日必做之事,只有心靜下來,才能觀想自己聆听佛祖和姐姐的教導!生命不止,坐禪不息!些許傷痛,怎麼可能阻攔得了我!」唐三莊重道。

「那你是怎麼受傷的?!」觀音再次問道。

「人生已多風雨,往事不要再提!倒是姐姐,你怎麼到這里來了?」唐三感嘆一聲,便明知故問道。

觀音見他避而不答,隱隱已經有了一些猜測,答道︰「我今日在蓮池賞花喂魚,呼喚我養在池中的一尾金魚,卻不見它出來見禮,便掐指一算,知他跑到通天河為妖,似乎還要對你不利,怕來遲了你要吃苦頭,便形容都來不及收拾就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你這幅模樣,定是那孽畜害的吧!」

唐三很開心,這可不是老衲說的,是你自己猜測的,口上卻大方道︰「一切苦難,對我來說,都只算是一種修行,真的算不了什麼!那金魚怪到此間奴役百姓,要他們每年獻上一對童男童女與他享用,不然就要施法降下災害,小弟路經此處,欲追隨姐姐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普度眾生的偉大宏願,于是讓徒弟們去降那金魚怪,不曾想那金魚怪听說貧僧來了,就想吃小弟之肉,以圖長生不老!哎,小弟一記凡夫俗子,吃五谷雜糧長成,這一身肉又怎麼會有長生不老的功效呢!若真是有效,我倒願用它來普度眾生!若是善良的妖怪向我索要,我定毫不猶豫割片肉與他!可這金魚怪為惡一方,便吃了我的肉,真能長生了,那豈不是有更多無辜的小孩要遭殃!這萬萬使不得!

在姐姐偉大思想的指引下,小弟那些徒弟總算是抓住了金魚怪!你知道的,悟空那孩子,向來是疾惡如仇,恨不得當場打殺那怪,為無辜的孩童報仇,但那怪卻報出了姐姐的名號來,悟空才沒有下手!不過百姓積憤已久,不出一口惡氣會憋壞身體的,所以我便讓徒弟們押著那妖游街示眾,以平民怨,同時宣傳姐姐的大慈大悲!

嗯,另外說一句,小弟這傷真跟金魚怪沒什麼關系,只是昨日突然下起大雪,地上滑得很,小弟摔了一跤,才變成這副模樣,真的,出家人不打誆語,不騙你!」

前面那些話,觀音絲毫不懷疑,最後一句卻是不信,只當是唐三怕自己內疚才這麼說,再說了,這突然而來的大雪必是金魚怪搗的鬼,沒這雪唐三就不會摔跤,所以唐三的傷還是由金魚怪造成的!金魚雖是她養大的,但在不知不覺間,她卻站在了唐三這一邊!

「我還奇怪那些百姓為何口誦觀音恩德呢,原來是你在推波助瀾!明明是你們做的功德,為何要攤上我!要知道,這原本是我御下不嚴的過錯!」

「姐姐,我為何要萬里迢迢到西天取經,不就是因為大乘佛法的教化世人,使人向善嗎!佛經通過影響一個人的思想,以至影響一個人的行為,使他行善積德!姐姐的宏願深深影響了我,我再去影響我的徒弟,不然怎麼會一路降妖除魔,造福百姓呢!所以,這功德自然是姐姐的!」唐三振振有詞道。

觀音宛爾一笑,猶如春風輕拂,竟叫白雪消融,沒好氣道︰

「你呀,淨有些歪理!」

唐三呵呵一笑,道︰「莫說這些了!姐姐,我帶你看金魚去吧!怎麼說他也是你養大的,雖了犯下滔天罪行,但受你慈悲影響,倒也保此間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罪不致死,何況我佛我好生之德,你且領回去教導一翻,讓他造福百姓豈不更好!」他倒不是真心為金魚怪求情,只是心知觀音是不會下狠心把金魚滅殺的,為讓她心里好受些,才為金魚怪說些好話!

「還是不去了吧,那麼多百姓,我今日這身打扮,不好當眾顯像!」觀音道。

唐三心道︰你這副模樣,便是神仙見了也把持不住!但老百姓們還是比較純樸的,連金魚怪這靈感大王都這麼敬畏,更何況觀音菩薩!

「百姓們正是未僧見過真神,才錯信那金魚怪,拜什麼靈感大王!以後又有妖怪來,百姓們豈不又要遭殃!姐姐一現身,那就不同了,百姓信了真神,定給姐姐立廟,妖怪見了,也不敢來造次,此真大慈大悲之舉,姐姐不可不為!」唐三舌綻蓮花,勸說道。

「那好吧!」細細地答應一聲,便被唐三拉著跑起來!她本赤著腳,足不沾地,蹋雪無痕,但穿了唐三的鞋,雖有些大,卻老老實實地跟著跑!心里跟自己說︰自己是唐三前輩,是他學習的榜樣,沒理由人家只穿著襪子跑,自己卻用飛的!光顧著說服自己,卻是沒注意唐三跑得這般輕松哪有受傷的樣子!

跑到半路,唐三忽然停下來道︰「姐姐,你還是到空中大展神威吧!叫人見著我這般拉著你,不成體統!」

他今天又是捏她腳,又是拉她手的,佔盡了便宜,倒也知足!

觀音倒是不介意的,她覺得跟自己跟唐三就像兩朵雪花,在空中連著一起飛舞,落在地上緊挨在一起,再自然不過了,沒什麼不妥,不過要讓百姓信服,這麼跑過去自然不行,還是得到空中,才叫人看得分明!

于是駕著祥雲飛到空中!

「觀音菩薩顯靈了!」悟空恰到好處地提醒百姓們!

百姓們紛紛跪地,口誦「南無阿尼陀佛」!

空中觀音道︰「金魚怪靈感在此地為惡,草菅人命,其罪當誅,然我佛有好生之德,本座便將其帶回南海,予以嚴懲,待他歸依我佛,定叫他行善贖罪!」

金魚怪在囚車中跪拜道︰「弟子自知罪孽深重,甘受菩薩懲戒,歸依我佛,他日必定兼濟天下,普度眾生!」

百姓們紛紛叫好,歌頌觀音大德!

「悟空,且開了囚車,放他出來!」觀音道。

「菩薩,這魚兒挺溜,只怕他跑了!」悟空假裝擔心道,其實是覺得金魚怪的罪受得還不夠,這麼放出來就便宜他了!

「這孽畜不敢如此!我這魚籃,能禁他的法力,使他顯化本相,你要懲戒他,便讓他入此籃來!」觀音熟知悟空品性,才如此說!

悟空一听,果然高興多了,開了囚車,將金魚怪往菩薩拋下來的魚籃一扔,只見魚籃變作一丈方圓,將金魚怪困住,才不斷縮小!金魚怪似乎痛苦不堪,現出本相!

本來這出戲至此也該落幕了,不曾想通天河上冰面迸裂,鑽出一只白色龜來,那龜口吐人言道︰「多謝菩薩收服此妖,使我得以重歸水府!為報恩德,情願為菩薩守廟,保一方平安!」

河中那水府,正是金魚怪從老龜處搶來的!

菩薩見他性靈純粹,喜道︰「如此甚好!」

「多謝菩薩成全!小的修煉日久,已有一千三百余年,敢問菩薩,小的何時才能月兌得形體?」

觀音掐指算了算,忽然心頭一動,只道︰「此事還得西天佛祖方能洞察!唐僧西去取經,你可托他問問!」

老龜果然去求唐三!唐三卻是听得頭皮發麻,觀音姐姐這可是不懷好意啊!這老龜來日必定要把我翻落水去,也罷,何不將計就計!于是便答應下來

雪地之中,唐三跟觀音並肩漫步,所幸周邊無人,不然見這畫面,不覺得詭異才怪!

唐三卻覺得很溫馨,還似乎有點傳說中的「浪漫」!但是,他也知道觀音收了金魚怪,不會久留,不說出合理的借口來,這溫馨小路只怕要走到頭了!八戒都善于找借口(為他的好吃懶做),更何況自己這個當師傅道。

「姐姐,百姓們崇拜你崇拜到都不行了,說是好給你蓋廟立像,但苦于你當時身在空中,他們又不敢仰視,故而記不牢你的模樣,唯恐這樣雕刻出來不似你,這樣豈非褻瀆神靈!他們听說我妙筆生花,故而請我來為姐姐畫張像!」

觀音道︰「你還會丹青?」

「呵呵,略懂略懂!」唐三謙虛道,心中卻說︰你看我身上這些傷,畫得多逼真,算得上國手了都!

蓋廟立像是莊重事,觀音自然不會拒絕,道︰

「那你畫吧!」

唐三讓觀音擺了個極二的造型——一手比著一個大大的「v」字,還說這是從她的蘭花指演化而來的!

觀音是個好模特,導演怎麼說,她就怎麼做,擺好了姿勢,便紋絲不動!

唐三掏出一截木炭,慢慢畫著,既為了能跟她相處得久一些,又為了畫出她最美的樣子!

目送觀音飄然而去,唐三看了看那惟妙惟肖的畫像,輕輕疊好,放進懷里,這是一份念想,才舍不得給別人呢!

別了陳老及相送的村民,師徒一行再次踏上征途!由于河上冰層未化,也不用那老龜來馱!

後來,此地百姓為觀音菩薩蓋了廟,供奉的便是手持魚籃的形象,稱作魚籃觀音,可比唐三畫的端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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