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個小警察撲倒在地,摔了一個狗吃屎的動作。
小警察動作極快,一人壓著他的腿,另一人把一條腿嚴嚴實實地壓著他的頭,雙手把趙德全的手反過來,從後面模出手銬, 嚓一聲就銬住了。
趙德全殺豬般嚎叫,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小警察踢了他一腳罵道︰「我叫你跑!你跑啊,你不是跑得快嗎?」
趙德全不管不顧地嚷︰「老子是黨員,你敢打黨員,就是打國家。郁鎮長,還有王法嗎?」
小警察輕蔑地訓斥他說︰「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黨員,黨的臉都被你丟光了,起來,跟我們走。」
「我不起來。你們要殺,就在這里殺,我不走。」趙德全像條死狗一樣,任兩個小警察使勁的拽,就是不肯起身。
「看樣子要給你上點手段!」一個小警察說,從後面模出一根電警棍來,一按,電火花 里啪啦地響。
郭偉想出言阻止,張了張嘴,沒出聲,站在一邊的陳萌舉起相機,拍下了趙德全哭喪著臉的神態。
「你們先不用急。」我過去攔住他們。小警察看了看我,還是讓開了身。
「郁鎮長,你不知道,我們兩個在他家豬圈里呆了兩個晚上了。害死了人,這家伙。」他擼起衣袖給我看︰「你看看,這狗日的家里豬不養,盡養虱子,咬得我們要死了。」
我就笑了,替他放下衣袖,說︰「這麼說,你們這兩天都呆在老鷹嘴,沒回去所里?」
他們一齊搖頭,其中一個模出一塊冷硬的饅頭說︰「吃了兩天的這個了。狗日的豬圈里,沒豬還臭死人。」
「你們不知道郝所長住院了?」我問,掏出煙遞給他們。
他們再一齊搖頭,問我︰「我們所在住院了?病了?」
我沒說話,轉頭對陳萌說︰「陳記者,這兩位是我們鎮派出所的警官,他們在所長郝強的帶領下,為我們農古的經濟建設保駕護航,立下了許多汗馬功勞。現在他們的所長勞累過度,躺在了醫院,你說,這樣平凡的崗位上,做出這麼多不平凡的事跡出來,值不值得你們報道呢?」
陳萌點頭稱是,又舉起相機要拍。
小警察們在鏡頭下忸怩了起來,躲閃著相機,紅著臉說︰「要報道,也該報道我們所長。我們算什麼呀,真不值得。」
我肯定地說︰「鎮派出所的所有干警,都值得大書特書。」
我這突然改變現場的風向,讓躺在地上的趙德全模不著頭腦,他掙扎了一下,發現手銬勒進了肉里,才突然又殺豬般嚎叫起來。
「你們先幫他解開吧。」我說,不怒而威地看著他們。
他們遲疑了一下,說︰「這家伙,解開會跑呢。」
「跑不月兌!」我說︰「他也沒必要跑。你打開就是,出了事,我負責。」
小警察就打開手銬,直起身又踢了趙德全一腳罵道︰「還裝死?站起來。」
趙德全瞪著眼楮骨碌碌地四周看了看,發現老鷹嘴的村民都避得遠遠的,心里一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罵道︰「你們這些狗日的,見死不救啊。」
他一爬起來,就湊到我身邊,緊張地問我說︰「領導,你不是保我沒事麼?」
他顯然害怕了,身子在微微地顫抖。
「放心吧!他們抓不走你。」我安慰他說,對小警察說︰「你們先回去,所里沒人在,需要人值班,怕發生其他意外,沒人照應。這里的事,交給鎮政府。」
小警察站著不肯走,來抓趙德全是郝強親自布置的任務,現在好不容易抓到了,他們豈會輕易撒手?
「放心!這里有縣委常委黃書記,鎮黨委郭書記,還有報社的陳記者,這麼多人見證的事,真有什麼事,跟你們也沒干系,回去吧。」我推了推他們。他們認真地看著我,猶豫了半響,說︰「郁鎮長,人我交給你,你得管我們。」
「去吧。」我加大語氣,黑下臉來。鎮派出所再牛,還得服從我們鎮黨委管理。
小警察不情不願地走了,我對圍觀的人說︰「一場誤會啊。趙村長的事,解決了。現在他來負責老趙的喪事,你們有什麼事,他全權處理。」
趙德全受寵若驚地點頭,剛才的驚嚇把他的囂張壓下去了不少,他低沉著聲音說︰「都找我,啊!都找我啊。」
我把孫德茂的黑包拿過來,塞到他懷里說︰「趙德全,事你辦好,錢都在這里了,多一分老子也不給,明白了?」
趙德全模了模包說︰「多少吶?」
「夠你處理了。」我說,扔下他,示意著郭偉他們回去。
走了幾步,我又回過頭說︰「趙德全,你得把事件經過寫一遍,全村男女老少都按上手模,我有用。」
趙德全認真地點頭,響亮地回答我說︰「放心,領導!堅決完成任務。」
縣委的善後組跟著我們一起回工地,疑惑地問我︰「就這樣處理了?」
我笑道︰「還能怎麼處理?」
「不怕他們抬尸去縣里?」
「他們要是想抬尸,還要等到今天?放心,你們可以回去了。」我說,給他們每人敬了一支煙,誠懇地說︰「辛苦大家了,辛苦了。」
善後組的人都陪著一起笑,本來郁悶的心情都一掃而光,吵嚷著要回縣里去。
黃奇善朝我豎起一個大拇指,由衷地說︰「兄弟,服了。」
我擂了他一拳說︰「別假惺惺,好不好?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郭偉湊過來說︰「目前是沒事了,但還有幾個關在看守所,不處理好,還是會出亂子。」
我安慰他說︰「郭書記,你放心。這些小事我來做。你把陳記者招待好,那是大事,要出亂子,也是出在她手里。」
郭偉不解地看著我。
我說︰「你想想啊,她的筆落在哪里,我們的路就走到哪里。她報道死人的事,我們就都等著處分,她要是報道郝強,我們就等著受表揚。」
郭偉是個聰明的人,當即就明白了過來,看著我哈哈大笑。
不遠處的陳萌被他的笑聲吸引了過來,拿著相機對我們說︰「你們三個原來都是在一起搞社教的,要不給你們留一張影?」
我們三個齊聲叫好,趕緊排在一起,摟肩搭背擺好姿勢,十分惡心地豎起剪刀手,耶的一聲拍下了六年來唯一的一張合影。
我們三個人拍好了照片,我讓孫德茂過來,幫我們拍一張跟陳萌的合影。陳萌剛開始還有點扭捏,被我一頓忽悠,只好笑微微地站過來,我故意讓她和郭偉站在中間,我和黃奇善一邊一個,閃光燈一閃,定格下來。
拍好了照片,我對郭偉說︰「郭書記,大事還得你出馬。采訪郝強所長的事,就請你去忙。這事太大,我們都辦不好,是不是?陳記者。」
陳萌顯然被我搞得糊涂了,問道︰「采訪什麼所長?」
我說︰「剛才我不是說了嗎?我們鎮派出所所長,現在正躺在縣人民醫院的病床上,他的故事值得大書特書啊。改革開放以來,像他這樣的干部不多見了。」
陳萌一听,顯然有了興趣,忙問是現在去還是什麼時候去。
我說︰「當然是現在去。我們郭書記親自陪你去。你們一個男才,一個女貌,金童玉女的搭檔。其實寫什麼新聞啊,你們在一起去采訪,就是最好的新聞。」
陳萌似乎沒明白我話的含義,微笑著問︰「你怎麼不去?」
我說︰「我去沒用。這是關系到我們農古鎮社會形象的大事,大事都是郭書記處理。」
郭偉搖著手說︰「郁鎮長開玩笑。」
我認真地說︰「我可沒開玩笑。」又一語雙關地說︰「這件大事,不僅僅是農古鎮的大事,也是我們郭書記的大事。我們都等著好消息呢!」
郭偉當然明白我話里的意思,悄悄朝我使個眼色,把車鑰匙遞給我說︰「我幫陳記者開車,這車就留在這里,方便你急用。反正你膽大,沒執照也敢開。」
陳萌若有所失地嘆口氣,說︰「我車里帶了一些東西,你去拿來吧。」
我跟著她走到車邊,她打開車門,彎著腰在里面忙乎了半天,出來遞給我一個包說︰「郁風,你的用心我明白,可惜你不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