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6卷涅槃]
第30節334、組織提拔的套路
第一天會議可以用明爭暗斗來形容,書記劉啟蒙自始至終都是黑著臉,經濟領導小組組長關培山倒是滿面含春,散會後,逢人必伸手相握,嘴里熱情打著招呼。仿佛眼前的這些人,都是久違的故人一般。
一天的會,沒有看到鄧涵宇和郭偉,這讓我的心里一直都在揣然。他們兩個同時缺席這麼重要的會,不由我浮想聯翩。
毛平一直跟在我後面,沒心沒肺地笑。回到賓館,看到一院子的人,熱熱鬧鬧的,都找著人打招呼,互相呼喚著去外面聚一聚。
輝煌賓館準備的飯菜沒人問津,住在輝煌賓館的都是鄉鎮干部,村干部住在其他的招待所里,沒有準備飯菜,每人每天發補助十五塊錢,讓村干部自己解決。
我的農古鎮來了鎮干部五個,除我之外,鎮黨委副書記,副鎮長,人大主席團負責人,婦聯主任,還有一個人,是鄉鎮企業辦的,居然是月白。
毛平吆五喝六的叫他們毛市鎮的干部出去吃飯,站在我身邊的副鎮長就問我說︰「郁鎮長,要不,我們也去外面吃?」
我瞪他一眼道︰「縣里準備了飯菜不吃,偏要跑到外面吃,是錢多燒得慌,還是故意來顯擺?」
副鎮長就訕訕地笑,說︰「郁鎮長啊,這樣的大會,也是幾十年不遇。這麼好的機會,何必我們也跟著瀟灑走一回。」
鎮黨委副書記是個老頭,看著滿院子走得基本差不多了,嘆口氣說︰「他們哪,都是有錢的主。我們農古鎮,還剛弄個牌子,哪里有錢跟他們去比。還是去賓館食堂里吃吧。」
副鎮長他們似乎沒听見他的話,腳下像釘了釘子一樣挪不開步。
鄉人大和婦聯本來就是個閑職,平常說話的機會也不多。習慣了隨大流,這時候都閉口不語,等著我發話。
我悶聲不響地往食堂走,副書記隨即邁開步跟過來。接著就是月白,走的時候還拉了一把婦聯主任。
怔在原地的副鎮長和人大主任也只好跟過來。
到了食堂,滿滿的擺著幾十張桌子,飯菜都已經上桌。整個食堂里沒有幾個人,除了幾個服務員,就只有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圈人,都已經開吃了。
一看這些吃飯的,就知道不是鄉鎮干部,顯然是村干部一幫子人。
其中一個人看到我們進來,嚼著腮幫子吃驚地問我們︰「你們是哪個村的呀?」
副鎮長沒好氣地回答他說︰「我們是農古鎮的。」
這人就越發地吃驚,郁悶著道︰「沒有一個鎮的干部來吃呢,你們怎麼來了?」
副鎮長雙眼一鼓,吼道︰「這是招待我們鄉鎮干部的,我們不能吃麼?」
這人就不好意思地笑,坐了下去,再也不說一句話。
我心里一動,問副鎮長說︰「我們的村干部都住在哪里?」
副鎮長猶疑地看著我,搔了搔後腦勺說︰「隔壁的招待所就是。」
「來了多少村干部?」
「十二個村,一村一個。」
「你去,把他們都叫來這里吃。」我毫不猶豫地命令著他。
副鎮長還在猶豫,我大聲說︰「不吃,也浪費了,可惜嘛。」
副鎮長樂顛顛的去了,不一會,就叫來了趙德全、盤樹容他們。
趙德全一見到我,喜不自勝地跑過來,恭恭敬敬地立在我面前,滿臉堆笑地問︰「郁鎮長請我們吃飯啊。」
我指著空蕩蕩的餐廳說︰「你們隨便坐,隨便吃。」
趙德全拍一下腦門說︰「我就知道我們鎮會安排嘛。你這個老盤,還非得要去外面找吃的。這不?來了。」
我才知道副鎮長跑去叫他們的時候,正是趙德全和盤樹容在為吃飯的事爭執。趙德全要吃飯,盤樹容卻說搞一碗米粉就算了。十三個村干部,平常來縣里也不多,不熟悉情況。只有盤樹容幫著盤小芹進貨,來的機會多。其他人初來咋到,不敢亂走,只好等著他們兩個吵完,去外面的街上,找一家小飯店填飽肚子。
剛好就遇到了副鎮長過來叫他們。十三個人听說我在,就喜滋滋地跟著過來了。
剛要去坐,發現每張桌子上都豎著一塊牌子,寫著各個鄉鎮的名字。我們農古鎮的桌子擺在最邊上,桌子邊只有六張椅子。
我們桌子旁邊的就是毛市鎮的餐桌,毛市鎮這段時間似乎陰魂不散,老子在哪里都能踫在一起。
我指著毛市鎮的餐桌說︰「兩邊坐。」
服務員就過來問我說︰「領導,你們幾個人?」
我指著十幾號人說︰「就這些。」
服務員驚訝地說︰「你們鎮來這麼多干部?」
我笑著說︰「我們鎮大,干部自然就多。」
服務員還想說什麼,我沒容她繼續了,扯過毛市鎮餐桌邊的椅子,一坐下去。
副書記他們一看我坐在毛市鎮的餐桌邊,笑笑,也不約而同地跟著坐過來,把豎著農古鎮牌子的餐桌讓給了趙德全他們。
一頓飯吃完出來,其他鄉鎮的干部還沒見到一個影子。
春山縣不大,走路也就半個小時可以把全城走遍。縣城里突然涌進來這麼的人,把整座小城弄得熱鬧了許多。
趙德全他們回去休息,我有一段時間不在政府,自然有不少的事要听副鎮長他們匯報。
鎮干部都跟著我,要到我房里去匯報。
進到房里坐下,副書記先開口問我︰「郁鎮長,郭書記呢?」
農古鎮從排名來看,郭偉是第一把交椅。郭偉不在,我這第二把交椅有絕對的指揮權。這是當初我們鎮在黨委會上決定的,所有鎮干部都知道。
副書記還在等我回答,我沉靜地說︰「郭書記辦大事去了。」
他們就互相看了一眼,副鎮長首先從包里掏出來一個信封,猶疑地說︰「這個信封,里面裝著五十塊錢,听送來的人說,是郭書記給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人大主任和婦聯主任趕緊說︰「我們也收到了。」
月白看我一眼,說︰「我收到兩個,你們只有一個麼?」
副鎮長就不自然地笑,說︰「也是兩個,還有一個是城關鎮的鄧鎮長送的。我的是他親自送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月白就說︰「我听說這次大會的最後一個議程,就是投票選舉副縣長。」她頓了頓,狐疑地問人大主任︰「這選舉,是你們人大的事。我們又不是人大代表,能選副縣長麼?」
人大主任尷尬地笑,說︰「亂了,都亂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副鎮長機靈地說︰「我怎麼听說這次選副縣長,我們郁鎮長也是候選人?」
婦聯主任心急,趕緊接口道︰「咦,我怎麼沒收到郁鎮長的信封?」
她的話讓大家楞了一下,接著就嘻嘻哈哈地笑起來,開玩笑說我這個鎮長,不送點錢,他們是不會投我一票的。
我沒心情听這些話,問副鎮長說︰「工地情況怎麼樣?」
副鎮長是我去衡岳市之前就安排他跟著這事,現在問他,理所當然。
副鎮長抓耳撓腮半天,紅著臉說︰「郁鎮長,你也知道,這段時間下雪,工地開不得工。我只去過一次,發現工地上沒幾個人,也沒什麼事。」
我心里就冒上來一股火,農古鎮工地現在是整個鎮的頭等大事,有許多不可預料的事等著發生。沒有一個干部坐鎮,翻了天都沒人知道。
心里有火,嘴里自然不干不淨地要罵,鄉鎮干部都隨意,罵幾句粗話是家常便飯,不罵粗話,反而讓人覺得怪怪的不合群。
「下雪就不工作了?怕是躲在家里摟著老婆滾被子吧?」我冷冷地問,臉上罩上一層寒霜。
副鎮長心一慌,指著月白說︰「不信你問她,她天天在老鷹嘴。」
我就轉過頭去,征詢著看著月白。
月白淡淡一笑說︰「確實也沒什麼事。老錢和老孫天天跑老鷹嘴喝酒,東家進西家出。」
我的腦子里就浮現錢有余喝孫德茂的神態來。這兩個老家伙,也不回家,天天窩在老鷹嘴,心里想著,臉上就笑,罵道︰「這兩個狗日的東西,這個天還呆在工地干麼?」
「老錢在忙著結對子,說等鎮政府建好後,他要再投資搞農莊。把老鷹嘴的人和月塘村的人都捆在一起,大家一起發財。」月白輕輕地笑,神態安詳。
「錢老板的想法確實好。只是現在的政策,也不知道是允許不允許。」副書記擔憂著說︰「農古鎮才有個底子,要是違反了政策,怕上頭惱怒下來,又打回原形。」
我安慰他說︰「放心!現在的政策是,有財大家發!從這次全縣三級干部經濟發展大會就應該看出來。時代不同了。人家沿海地區,早就搞得風生水起了。現在我們與人家一比,怕是要落後人家幾十年了。」
副書記一直管著黨群工作,對政策的理解,永遠都是按《人民日報》的社論來思考。可惜的是他的理論基礎不夠扎實,很多政策他理解不透。
「這麼說來,又要回到文革前了?」他還在猶疑。
「不是一個概念!」我說︰「現在是改革開放的時代,怎麼也與文革掛不上邊。」
其實我對文革是臭屁不通。文革時期,我還是個穿的熊孩子。
「要是郭書記這次當縣長去了,誰來我們鎮做黨委書記啊?」副鎮長把話題又扯到了郭偉的身上來。
「這個還用考慮?當然是郁鎮長了。」人大主任理直氣壯地說︰「一般組織提拔人,都是這個套路。」
「這樣好,這樣好!」副鎮長拍著手說︰「郁鎮長做了書記,農古鎮更有希望了。」
「你這人,說話不留門啊。」我笑罵道︰「郭書記到現在為止,還是農古鎮的書記。至于他的發展,豈是我們背後胡猜亂說的?你這個干部,就該去撿狗屎。政治覺悟怕是比撿狗屎的老農還低呢。」
大家就笑,指責著副鎮長說,要是這話讓郭書記听見了,還以為他在趕他走呢。副鎮長被大家一說,嚇得臉都白了,抱著雙輯告饒道︰「我胡說的,胡說的,別亂傳啊。」說著朝著自己的臉,啪啪打了幾下,逗得大家笑得更加開心。
說曹操,曹操到!這話一點不假。副鎮長的話還沒落音,屋里進來一個人,沉著臉,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定楮一看,居然是農古鎮的書記郭偉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