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第32章八道茶擷趣
將近早茶時分，八阿公才哼著小調回到五姑媽家里。大家都在等著上茶，五姑媽道︰「我說八阿叔何時讓人久等過？幾十年來都準時的！」八阿公笑著說︰「就是！我有掌的，算準時間到，五妹子的炒米茶怎麼能落呢！」白梅趕緊站起來，大聲說︰「八阿公慊得慌了，我還是去幫忙要妥當！」隨即去取碗，在一旁協助五姑媽盛炒米和油炸糯米肉丸，五姑媽則用大勺把熱騰騰的臘肉濃湯澆到碗里，頓時，屋內濃香撲鼻，眾人饞得直咽口水。
白梅依序給每人端了一碗，回到白明身邊坐下。白明舀了一匙炒米送進嘴里，只覺得香脆可口，心里直贊這真是人間美味！忙不迭地又舀了兩粒炸丸送進嘴里，松脆滿口香！五姑媽笑著問白明好不好吃，白明趕緊回答說太好吃了。五姑媽道︰「那就帶一袋回去，慢慢吃！」八阿公道︰「五妹子要放在解放前，就是一個地主，小心被土改掉！」五姑媽樂不可支地說，還不是幾個崽和媳婦肯賣力。其他人也一個勁地稱贊她能干，會管家，說許多人家連飯都吃不飽呢，哪里有你這等好生活！
白明卻只顧埋頭吃，他在學校里吃飯趕快慣了，呼啦啦一會兒碗就空了。五姑媽見狀笑著說︰「後生仔恐怕還要添兩碗才填得飽。」說著去沖第二碗，白明也不推辭，看看大家，見他們都還有半碗，便有些後悔自己吃得不雅，扭頭看白梅，見她抿著嘴在慢慢品嘗，眼楮卻柔情蜜意地看著他，忙低下頭。白梅夾了一顆肉丸，正要往白明嘴里送，五姑媽把白明的遞了過來，笑著說︰「我們梅子疼男人，又不見去給他沖一碗！」白梅漲紅了臉，調皮地說︰「我怕五姑媽舍不得呢，晚上做夢都慪氣那就罪過了！」五姑媽笑罵道︰「沒大沒小！怕我氣你要給我留下半碗啊。」白梅道︰「偏不，我們要吃幾天再走呢！」五姑媽笑著說︰「留你一天就吵起來了，還說幾天！五姑媽慊妹子慊得要命，也沒見你多留一天陪陪我！」白梅道︰「有空是一定要來，五姑媽對我這麼好，每次離開時心里還真舍不得呢！」
在她們逗笑間，白明又吃完了第二碗。這時，五姑媽的大媳婦端著一大盆甜酒煮餈粑走進來，屋內又飄著甜甜的酒香。五姑媽見白明已吃完了，就往他碗里添餈粑甜酒。
八阿公嘗了一口餈粑，笑著說︰「五妹子舂餈粑的功夫比以前差了不少呢！你舂餈粑蓋十里八鄉的名聲怕是保不住了。」五姑媽聞聲大驚失色，趕忙取碗來嘗了一口，自言自語道︰「怪事！哪里出了問題呢？」白梅笑著說︰「五姑媽送我一袋餈粑當師傅工錢，我就告訴你差在哪里！」五姑媽白了她一眼，很不滿地說︰「看五姑媽老了，敢到我面前稱師傅了！你倒說說看？」白梅道︰「就是米沒碾熟呢！」五姑媽恍然大悟︰「啊！只怪磨坊不爭氣，一袋餈粑也值。」白梅忙說，開玩笑呢。五姑媽道︰「這些倒不賴你要！」
這時，五姑媽的大媳婦又端了一盆什麼進來。等盛到面前，白梅解釋說，那是「擂茶」泡甜玉米。——選用上等谷雨茶，配炒花生米、炒綠豆、炒豇豆和炒芝麻等好幾種炒貨，加鹽用擂缽細細地研碎，再加入開水一沖，攪勻，泡上煮熟的秋玉米。白明胃口大開，顧不了那麼多，一氣吃了兩大碗，直說「好吃」。可惜已經吃撐了。
白梅卻每樣只要小半碗，不緊不慢地吃。白明對眾人說了聲「你們慢慢吃」，便要離席。八阿公攔他道︰「八道茶只上了三道呢，怎麼能就走？」白明驚呆了︰八道茶！自己是決不能再吃了。于是扭頭去看白梅，白梅忍住笑，說︰「我陪你出去走走？都是親戚，不會見怪的！」隨即拉著白明出去。
來到外邊，白梅埋怨道︰「我以為你喝過茶的呢，使眼色你又不看我！招待上親和貴客都要上八道茶的，好在你不是做新郎公呢，做新郎公要是不知道規矩那就慘了，每道茶像你那樣吃不撐壞才怪！」接下來，給他介紹另外五道茶。他听後很好奇，便與白梅回到席上，對後邊的各道茶都只是象征性地嘗嘗，竟也無礙。
吃完早茶，其他客人都陸續告辭離去，屋里只剩下五姑媽夫婦、八阿公、白明和梅子，五姑媽笑著對八阿公說︰「仲文他們兩個大半年都不見回來，八阿叔就做主請幾桌，把明伢子兩個的事定下來，等兩個大的回來再辦婚事，如何？」八阿公微笑不語，看著白明和白梅兩個。白明想起先天晚上的事，紅著臉不說話。白梅道︰「哥哥同意呢，我也同意。」都走到這一步了，他實在無話可說。然而肖蘭的音容笑貌，此時又來佔據他的腦海了。八阿公催問，他竟然說︰「隨便，隨便吧。」八阿公笑著說︰「婚姻大事，怎麼能說隨便呢？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白明窘促地看了白梅一眼，見她滿懷期待，竟然點了點頭。八阿公便讓五姑媽拿來星書，定了一個黃道吉日。
見日子都定下來了，白梅心里不由得一寬。八阿公隨後掏出一疊錢來，數了兩張給五姑媽，一本正經地說:「這兩張工農兵是大媒禮兼請客的！」五姑媽听後著急起來︰「怎麼讓我當大媒呢？還是另請人吧？我怕涂鍋墨！」八阿公笑著說︰「又不要你多費口舌，現撿的，這麼天生的一對，你到哪里去尋？別人還粘不上呢！」白梅捅了白明一下，提示他，要他求五姑媽當大媒，可是白明會錯了意，以為是叫他說「怎麼能讓八阿公您給媒禮呢」，加上心里對訂婚根本就不感興趣，腦子也就沒那麼靈光，竟說︰「八阿公怎麼能讓您給媒禮呢？」八阿公大笑︰「玩笑呢，豈有現在就給媒禮的？現在是買一個大媒！」隨即抽出兩張遞給白梅，說︰「不如今天就改口，叫——」忽然想起白梅本來就叫「八阿公」的，便笑著說︰「忘了梅子早改口了！就算掛紅添喜好了。」又抽了兩張遞給白明，說︰「八阿公也要給你掛紅，巴望你給大房多養幾個胖小子呢。」五姑媽笑著說︰「就不怕計劃生育隊？」八阿公道︰「養崽也犯法？以前還發獎狀掛獎章呢！」白梅笑著說︰「現在是不同了。」八阿公瞪了她一眼︰「胡說！你生一個，八阿公就獎勵你一百塊！」五姑媽道︰「可惜我生不出了，不然也來賺一百塊！」說得白明和白梅怪不好意思。
幾個人正說笑著，去給珍姐姐賀三朝的隊伍等在莊外了，五姑媽趕緊去收拾，跟著八阿公他們去賀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