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第42章高論
清晨，高音喇叭里播放著一支不知名的歌曲，那旋律忽高忽低地飄入耳中，白明的心底，便慢慢地生出一種慵懶的感覺。梅子和芳芳都未起床，這給了他難得的清靜，有暇反思。
他總是覺得，這麼快就和白梅訂婚並不妥當，尤其對肖蘭來說，並不公平——雖然他們的愛情必然要埋葬于現實的天河，理智將是熱情的抬棺者——但總要先道聲珍重說聲再見吧？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然背叛了他們的愛情！然而，梅子絕對是一個好姑娘，她也不應該受到絲毫的傷害！
還有，他感到自己目前的生活之舟缺乏明確的方向，沒有規劃——哪怕是短期的！他隱隱覺得，自己目下唯一能夠明確的，似乎就是——「活下去」！想到這里，不禁嚇了一跳。
「再不能睡懶覺了！」他對自己說。從小養成的準時晨練的習慣，來到白家莊只有一個多月，就要被磨蝕掉了。這點令他對自己很不滿意。他麻利地穿好衣服，躡手躡腳地開門下樓。
有天無事到屋後轉，發現了一片沙石鋪就的空地，心想那一定是梅子和父母練功的地方，便徑直走到那里，月兌掉外衣掛在樹枝上，簡單地暖暖身，練起那套「七十二扣手」來。
外祖父和八阿公都是高手，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主張「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強調每一個動作絕不拖泥帶水，一招一式，都有明確的目的。進攻！進攻！進攻！在進攻中尋找對手的破綻，同時冷靜而靈活機動地選用招式應對。越揣摩，他越發感到這套拳法高深，感到八阿公他們理念的正確。
跟著，他突然想起高老師來了。把生活當作一場戰斗，未免太過于緊張；把生活當作一場游戲，則未免過于隨意。若要使自己常處于一種昂揚的狀態，則應該是這樣地對待生活︰戰斗的姿態，娛樂的精神。——高老師的這種「高論」，很對他的口味。「高論」，高老師的話同學們常常稱之為高論。
「明哥哥你這套拳好棒喲！」冷不丁的，肖湘站在屋檐下喝彩，白明聞聲打了一個激靈。想起自己立過誓，趕緊停下來和肖湘打招呼︰「這麼早，就起來干嗎？」嘴上這麼問，心里立時譴責起自己來了︰剛才還在責備自己的懈怠呢。
肖湘苦著臉說︰「我爸和我娘在吵架呢，我爸說我娘不給他養個崽的話，到他這一代就連單傳也不可能了，好像我就不算一個人似的。」原來，肖湘一早便站在自家門口，看到白明去屋後了，好久不見出來，疑心他在練功夫，便跟來了，免得听著父母吵架煩心。
肖湘見他不再練功，就問他听了「天氣預報」沒，接著說這兩天就要變天了，說不定就要下雪封山了。又問他願不願意陪她上山去打柴，說一早去打一擔柴回來正好可以趕上早飯。他馬上答應了。回來一個多月了，還沒上山打過柴，都是梅子在打理，想想便覺得內疚。
肖湘提醒說衣服要穿舊一些的去，免得傷了衣服心痛。白明早就看到他父親一件很破舊的衣服掛在雜屋里，便去取來穿上，又取來柴刀，肖湘接過去試了試刀鋒，挺滿意地點點頭，遞還給他。豬圈旁有幾根禾扦，肖湘挑了一根最長的遞給他，又探頭看了看圈里的那頭大肥豬，說︰「四頭豬就剩下這一頭了，到下個月又要殺了過年，梅姐姐肯定又要難過好幾天呢！」
白明看了那頭豬一眼，立刻想起高老師有關豬的論斷︰豬之所以成為豬，避免不了被宰殺的命運，就在于它渾渾噩噩，天生被豢養，于稀里糊涂中貼近了主人所希望的目標。仿佛那頭豬就是自己，白明心里涌出一種怪怪的感覺，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