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第57章趕山圍獵
第二天一早，八阿公就來邀請白明，說幾個徒弟捎信來請他去鄰縣的森林里打麂子，可以順便帶些牛肉回來，問他想不想去。八阿公曾經答應過十天內請客的，由于下雪，加上白明生病，就耽擱了，弄得孫輩們都責備八阿公說話不算數，八阿公看來是頂不住了。次日就是星期天，看天氣，正好去野炊吃烤牛肉。而且，白明和梅子的訂婚酒宴，也需要做些準備。
白明本來不太想去，梅子一個勁地慫恿，說「趕山」挺好玩的，機會難得呢。白明被說動了，覺得去散散心也好。——大自然本來就是我們靈魂的棲息之地啊。
一行人牽著獵狗，急急地趕了三四個小時的山路到達鄰縣的一個小市鎮。八阿公在那里買了二十斤牛肉寄到熟人家，繼續領著大家在山間小徑上一路小跑。又走了近三個小時，眼前展現一帶綿延起伏的丘陵，八阿公大聲說到了。白明觀察了一下，感到景致沒什麼特別的，便抬頭看天空——天很藍，一輪暖洋洋的冬日斜掛著，一片雲彩也沒有，他不禁伸了一個懶腰。一群獵人已聚在山腳下，見他們趕到了，都過來寒暄，說就差你們了。看來都是熟悉的，互相遞煙說葷話打趣了一番，隨即紛紛要求八阿公出來主持分配人馬。
八阿公清點了一下人數，然後部署守卡的人員。八阿公與白明一組，他的幾個徒弟則分配到那群獵人中間去，兩人一組守住各個山口。獵人們領到任務後，紛紛放出獵狗。獵狗們早已躍躍欲試，箭一般沖出去。
只有白明沒帶獵槍，他忐忑不安地站在山路口的一片枯草地上，期待著獵狗們帶來好消息。有一刻，他居然想到要逮一只麂子回去，他甚至想象起麂子在懷里掙扎的情景來。八阿公慢條斯理地揉煙絲卷煙，看著白明微笑道，你先在草地上躺一會兒要靠本，過一下子听到狗叫，說明發現了獵物，叫聲急促起來，說明是在追趕。話音剛落，遠處傳來幾聲狗叫，八阿公趕忙將卷好的煙別到耳根上，取銃裝填火藥。白明的心，頓時緊張起來，他仿佛看到麂子群正朝這邊跑過來，一個魚躍跳起來。八阿公笑著擺擺手，示意他只管躺下休息。他只好躺下來。
天氣很好。湛藍湛藍的天宇，有幾片薄薄的白雲在緩緩地飄，不時有幾只鳥兒驚叫著從上空掠過，飛往遠處。經歷瑞雪洗禮的樹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呯！」密林深處突然傳來一聲銃響，白明應聲跳起來，激動地盯著山嵐氤氳的密林方向。不一會兒，飄來一股濃濃的硝煙味，狗叫聲也突然激烈起來了，分明是在追逐著一群驚慌失措東奔西突的麂子。聲音漸漸地近了，連八阿公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漸漸地狗叫聲又遠去了，八阿公的銃也放下來。遠處不時傳來一兩聲銃響。
如此反復幾次之後，連八阿公也懈怠了。白明便躺下來，繼續看天空。這時，太陽已西斜，而且，似乎連狗叫聲也消失了，兩個人都在想，今天怕是連麂子的影兒都見不著了！
他便想起肖蘭來。想起那次秋游，肖蘭爬到一棵樹上去玩，下來時被樹枝掛住了裙子，在樹上急得哭。他只好硬著頭皮在眾目睽睽之下爬到樹上去幫她。下到地面時，肖蘭附在他耳邊羞答答地說，你看見了，我就是你的人了……
一顆淚，滑到他的臉頰上。肖蘭美麗白皙的大腿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動著，他忍不住看了看他的手，合上眼簾仔細地回味著那種溫暖而柔滑的感覺。
突然，狗們怒吠起來，而且似乎就在頭頂上。他睜開眼楮的時候，看到八阿公端著鳥銃瞄了瞄，又放下來。原來，狗們緊追著麂子群，八阿公怕誤傷了狗。隨即，樹葉嘩嘩一陣亂響，一只麂子在白明腳旁飛一般掠過。
只有片刻的遲疑，白明猛地跳起來。一只肥碩的公麂子見到眼前突然立起一個人，頓了一下，他閃電般撲過去，一把抱住了那只麂子！
八阿公驚叫著跑過來。
看樣子，白明抱住的，是一只麂子王！
八阿公驚慌地蹲子，在麂子跟前跪下來，口中念念有詞，隨後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在麂子的犄角上刻下四個字「開瑜放生」，又模了模麂子的頭。白明不等吩咐，趕緊放手。那只麂子隨即撒開四蹄，追它的臣民去了。
這時，遠處傳來幾聲銃響。「打中了！」八阿公站起來，淡淡地說。
白明站在那里，半天也想不明白。見八阿公不願多說，只得跟在八阿公後面朝銃響的方向跑去。
打中的是一只二三十斤的麂子，一大群獵人興高采烈地在圍觀。八阿公的一個徒弟取出獵刀，開始剝皮。
麂子皮、頭及內髒都歸打中的獵人，其他人都分了斤把肉，最後還剩下幾斤，操刀的還要分下去，八阿公的徒弟們搶著說，我們的都勻給師傅好了，那個操刀的便收起刀，笑著將剩下的都交給八阿公，八阿公還要推讓，那個人已將麂子肉放進八阿公的獵袋里了。
太陽已躺在樹枝上了。雖然餓，但打中麂子的興奮，依然充盈在獵人們的每一個細胞里，大家依然精神十足。似乎只有白明是個例外，對這次圍獵，他並未留下太多的記憶，他感到，他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旁觀者，而且，離那種縱馬逐獵的快意相去甚遠，留給他的，似乎憂傷多過愉悅。
在夕陽的余輝里，唯獨不見你的倩影……
他真想對著曠野大吼幾聲，把心中的憋悶、茫然、思念、痛苦……都驅得遠遠的。可是，他不能夠。
擔心趕夜路，前邊的人疾步如飛。一分心，他的腳便崴了一下，差點摔到山溝里，情急之中一把抓住路邊的一叢荊棘，才穩住身子，右手上卻扎滿了小刺，鑽心地痛。腳下卻顧不了那麼多，奮力去追趕遠去的八阿公他們。
成群的鳥兒在周圍飛來飛去，獵人們卻再無興趣。看天色，也就下午四五點鐘的樣子，山間卻已開始暗下來了。
回到小鎮上，取回牛肉，大家向房主要了幾碗水，胡喝了一氣。八阿公的一個徒弟在旁邊的一家代銷店買了兩斤餅，分給眾人，大家邊吃邊走。
提著二十斤牛肉，跟在眾人後邊，白明漸漸地感到有些吃力，扎滿小刺的手，一路上痛得難受，八阿公不知情，在前邊不時催促。
回到白家莊時，已是晚上**點鐘。梅子早在莊前候著，見到兩人，忙上去接過牛肉。白明心內一寬，正要趕回去解決手上的刺，八阿公卻叫住了他。他只好跟在八阿公後邊，走進祠堂。
八阿公點亮高燭，燃起佛香，把銃掛到牆壁上，回身撲到神案前，噗通一聲跪下，竟嚎啕大哭起來，還不停地磕響頭。白明不知就里，猶豫地跪在八阿公後頭。
八阿公哭訴完後，開始小聲地禱告。白明不知所措地听著，感到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等八阿公禱告完，白明正要站起來，八阿公卻擺手讓他繼續跪著，自己到神龕下邊取出卦來，嘴里念念有詞，開始打卦。等到他將卦拾起來，交給八阿公時，八阿公看到他右手上結滿血痂，竟面露喜色。接下來，祠堂里的空氣似乎新鮮了許多，八阿公的聲調也變得輕松了。
打完最後一卦，八阿公朗聲道︰「好卦！大吉大利！」
梅子提著牛肉站在祠堂門外，大氣不敢出，听到八阿公這樣說，才長吁了一口氣。
八阿公取出兩份麂子肉，交給梅子，又取出小刀，割下一大塊牛肉，遞給白明，吩咐一並炒好晚上吃酒。梅子把余下的牛肉交給八阿公，撒嬌道︰「八阿公，我手都提痛了！」八阿公听後一愣，這才想起自己一路慌了神，竟讓白明獨自提了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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