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前往省城
總之楊大個子的死,給他們的心中留下了一層暗淡悲切的情感,像鉛塊一樣沉墮著。每當他們三人從湖面上回到地窩子里時,喝幾盅酒暖身子地時候,他們總會不由地上幾杯酒,潑灑在地上,火堆上,祭奠著長眠在湖中的楊大個子。
這天,劉春滿和趙明亮頂著寒風從湖邊冰面上抬著不多的凍成冰溜溜似得湟魚,回到他們三人居住的地窩子里。見趙洪信出去還未回來,兩人便到地窩子附近弄來些甘草點燃,一邊取暖驅寒,一邊在火苗上烤湟魚充饑。兩人吃完後,各自一言不發地鑽進被窩里,靜靜地躺在被窩里思鄉著各自的心事。他想著想著不由得觸發起一股思鄉的情思。眼看年關快到了,在湖面上捕魚的人們也越來越少,每天去拓冰捕獲的湟魚一天比一天見少,十多天也未見到專門到湖邊收購魚的魚販子了,這些天捕獲的魚堆放在地窩旁,已有挺大一堆了,望著堆在那閃著冰花的湟魚,真叫人心里多多少少地有些怨意。趙洪信出去兩天了還沒回來,眼看著吃的也維持不了幾天了,這兩天他和趙明亮只靠燻烤凍湟魚充饑了,又趕這幾天連下幾場大雪,把整個青海湖環湖草原披上了一片銀裝,點火的干草也只能一點點地從積雪下扒?????一股股地寒風從地窩門口吹進來,一陣陣地刺骨寒風使靜躺在那的劉春滿和趙明亮兩人只感到單薄的棉被難以抵擋吹進的刺骨寒風。
綿密、純白的大雪如天女散花,將整個湖區裹成一個銀色的世界。走在如詩如畫的雪景里,紛紛揚揚的思緒亦如雪飄,無邊無際。濃稠的思鄉之情如絲繭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風。
「咋,沒睡實呢?」
「嗯,睡不著。」
「好冷的天。」
「連腿檔里都凍透了。」
「噯——!」
「咋……?」
「沒啥,就是直感心里冷。」
「哪,往我這擠一擠,擠擠興許熱乎些。」
「……春滿哥」
「嗯,咋?」
「俺想問、你……?」
「咋?」
「你,想不想家!」
「家!」
趙明亮一聲「家」字,立刻觸起劉春滿對家人、對親人的無限思念。他想家,想那遠在千里的故土。更加思念他那白發蒼蒼,終生含辛茹苦的母親,思念他那情同手足的哥哥……他想著、想著,不覺得兩行淚水流淌在臉頰上。
「俺這會真想俺爹,不知現在俺爹一人咋樣哩,俺娘死得早,俺爹就俺一個兒,俺爹腿不好一到冬天,腿就痛的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小時候,俺每晚吃罷黑飯,俺就上床給俺爹暖腿,現在沒人給俺爹暖腿了……」趙明亮充滿思戀,但有些悲傷地敘說著,听著趙明亮那充滿傷感的話語,劉春滿的心也像似針扎一樣疼痛難忍,他在睡不住了,翻身坐起久久的凝視著,那一堆只剩幾個火星的篝火,一動不動地靜坐在那兒。
不知過了多久,刮了一夜的狂風開始漸小了。望著外面那漆黑地像靜止一樣,讓人感到毫無一絲生命似得。劉春滿仍在哪兒獨自靜坐著,跟前那堆篝火,早已沒有一絲熱氣了。他仍是那樣久久地靜坐著,呼出的熱氣在嘴唇上,眉毛上結成一層白花花地銀霜,使他更像一位久經命運滄桑地老人一樣。躺在一旁的趙明亮不知什麼時候早已進入那思念家鄉、思念親人的夢鄉,他那多少還有孩子氣的臉龐上還掛著那思念的淚水,那晶瑩地淚花早已結成兩顆透亮的冰珠,像似兩顆純淨、瑩亮的珍珠,反映著一絲冷光。
又過了不知多久,劉春滿仍是一動不動地沉思著,結在嘴上、眉毛上的銀霜更多了。
猛听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靜。隨著一陣涼風,趙洪信有些氣喘吁吁的急匆匆地沖了進來。
「快起來吧,收拾家伙動身吧。」趙洪信滿臉充滿興奮地嚷到。
「什麼?動身?」還沒完全醒來的趙明亮如墜九霄的問道。
「動身?」劉春滿也驚訝地望著興致充充的趙洪信。
「對,動身。」趙洪信認真地點點頭,便帶頭收拾起東西。
「快到年關了,這上了凍的湖上捕魚,也越來越難捕了,連那啥販魚的販子們好些天都未見著了。我打听到這湟魚運到西寧買到一塊錢一斤了,我琢磨著咱們把剩下的這堆魚搭輛車運到西寧去擺魚攤,擺完魚攤,痛痛快快地過個年」。
他們又一次來到湖邊,久久的凝視著被冰雪塵封的湖面。趙洪信拿出一瓶酒來到湖邊,打開瓶蓋,緩緩地把酒撒在冰面上,然後舉目久久地深情望著閃著銀光的冰面大聲喊道︰「大個子,你安息吧。過了年我來著給你做伴。」
說完奮力把酒瓶拋上冰面,酒瓶在湖面劃出一條長長的弧線墜落到冰面上破碎了,那破碎的聲音,長久的回蕩在寬闊的湖面上;那聲音,久久的回蕩在他們的心間。顯得是那樣的清晰;是那樣的沉重;是那樣的深沉……玻璃碎片在湖面上一片片地散開,反射著一點點、一斑斑的光耀,使人望去更感像一滴滴悲蒼晶瑩地淚花。
他們很快便收揀利索。將鋪蓋捆好,將那些堆在那的凍魚一筐筐地抬到公路邊,等待著過往的汽車。好不容易來了一輛過往的汽車。
「來了,」
「哎,師傅。」
「啥事?」
「師傅是我們,你不認識我們了,上次……」劉春滿認出這個司機正是上次那位拉他們去給趙洪信包腿的那位司機。
「噢,是你們,你們這是?」司機認出他們。
「馬師傅,我們想搭你的車,把魚拉到西寧去賣,賣了好過年。來師傅來一支。實在是太感激你了。兩次都是你遇上你這位好人……」趙洪信滿面笑容地討好著這位司機。
「噢,別客氣!那就上車吧,恭喜發財了,這個……」一邊同司機說笑著一邊讓劉春滿和趙明亮把魚和東西裝上車。
「好了,師傅在續上。來!來!來!走了,坐好。把大衣裹好,路上別凍著了。」趙洪信把一件大衣拋給車廂上的劉春滿。
劉春滿緊緊披著大衣聳立在車廂上。他任其飛速的寒風吹打著臉龐,他的心此時仿佛在加快,比飛轉的車還快,比狂瀾的寒風更有力。寒風從耳旁忽忽的嚎叫著,像一枚枚鋼針狠狠的刺痛著,紅腫的雙手感到麻木。他回視著浩淼的青海湖,心中升騰起一股股痛楚地感慨。啊!青海湖。你是那麼廣闊、那麼的坦蕩、那麼的讓人激蕩、讓人難以忘懷。劉春滿久久地凝視著曾在青海湖那廣闊、坦蕩的胸懷里生活、奮斗、苦爭一年的高原明珠。心中泛起一縷縷眷戀之情,這縷縷的情思在胸中激蕩。他此時真想大喊一聲,把胸中的情懷向著漸漸遠離的明鏡一樣的湖面訴說激蕩在胸中的激情,安告長眠在這兒的楊大個魂靈。望著望著,不知不覺地感到兩行充滿激情地淚水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