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逆光19
逆光19
「開啥藥呢，我睡一會兒就好了。」潘光明說罷又迷糊過去。但是，等他再次醒來時頭疼得更厲害了，他不得已跑到臨近的一家私人診所，醫生問一問情況，戴上听診器象征性地听幾下，然後開了十二包混合藥片。在回去的路上他後悔不已，昨天辛苦一晚上才掙十塊錢，這一下子就花出去十二塊，這一來一回不但沒掙到錢，反而還賠進去兩塊錢，這引起他對那醫生的不滿，憤憤地罵一聲，他罵完又覺得這事不能怪人家，誰讓自己的身體不爭氣呢。他跑回家喝一包藥，仿佛頭疼減輕許多，他本想再躺下睡一覺，但是，他一想到那十二塊的藥錢再也沒心思睡覺了，他想今天我一定得把它掙回來，想到這兒他匆匆趕往菜市場。
潘光明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眼前出現了幻覺，除了錢他什麼也看不到，被風吹起的垃圾袋像錢，從樹上飄落的樹葉也像錢，路邊的房子都是一大摞一大摞的錢堆，人們穿的衣服都是用錢做成的，他看著人們的臉就像一張張鈔票，他甚至听著人們的心跳都像數錢的聲音，滿大街都是錢在流動，那錢像潮水一樣向他涌來，錢！錢！他欣喜若狂，趕緊張開雙臂去摟抱，但他摟抱在懷里的不是錢，而是一位中年婦女，那婦女狠狠地給他一耳光，並罵道︰「流氓！」他緩過神，羞愧萬分，連連磕頭賠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眼花了。」
「眼花了你怎麼不去抱你老娘呀。」
他腦子一片空白，只看到那婦女在憤怒地罵他，並沒有听見罵他什麼，他嚇得拔腿就跑，仿佛一只暈頭雞，耷拉著腦袋東倒西歪地往前沖，一下子又撞到一輛自行車上，他顧不上疼痛，說著對不起又跑掉了，車上的中年男人差一點沒歪到地上，他歪著身子罵道︰「神經病！」
潘光明一口氣跑到一個人群聚集的地方才敢往後瞧一瞧，他看後面沒人追他才放慢腳步，他搖搖頭，滿臉的汗珠往下滾，他抹一把臉，感覺清醒多了，額頭上的溫度也沒那麼高了。他看不到錢的影子在他面前晃動了，而耳朵听到的還是錢的聲音。他以為還是幻覺，他閉住眼楮使勁搖搖頭，然後慢慢睜開眼楮，才確信眼前的場面都是真實的。面前站著很多人，中間的幾個男男女女正在向周圍的人拋售彩票，他們高聲喊著︰「快來買吧，兩塊錢一注，特等獎五百萬。」他只听說過彩票的事，但沒見過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好奇地擠到前面，一個女孩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說︰「大哥，買一注吧，也就是少抽兩支煙的錢，一旦您中了大獎，那錢您一輩子都花不完。」接下來她又神乎其神地舉例說誰誰中獎了，中了多少多少錢。潘光明越听越興奮，似乎有買的意思，但他還是疑惑地問道︰「真能中獎嗎？」
「說不準您能中大獎呢，快買一注吧。」那女孩看透了他的心思，又催促說，「你選一組什麼號碼，我先幫您寫上。」
潘光明突然想起來昨夜夢境里的事，昨夜夢到一組號碼，是不是老天爺送給我的發財信號呢，想到這兒他更興奮了。但是，他使勁拍著腦袋就是想不起來那組號碼的具體數字，而那個女孩一再的催促讓他十分心煩，他不高興地說︰「你讓我想一想。」他說罷就跑到一個牆根蹲下來，他抱頭冥思苦想一陣子，終于想出昨夜夢境里的一組號碼。
他買過彩票又聯想到昨夜的夢境，他越想越覺得這事很巧合，越想越覺得他真能中大獎。他本想去菜市場幫蘇美雲賣賣菜，可是，他拿著那張彩票像握著幾百萬的獎金，惟恐別人搶走了，他東張西望一陣子，覺得沒人注意他，他就躲躲閃閃地溜回家。為存放那張彩票他絞盡腦汁，一會兒把它放到一個紙盒子里，一會兒把它夾在一本舊書里，一會兒又把它壓在褥子下面，放幾個地方他都覺得不安全，他不是擔心兒子當成廢紙扔了，就是擔心蘇美雲當成垃圾掃出去了，他想最好能藏到一個他們都看不到也夠不著的地方，他看來看去，看到床底下有一只舊布鞋，心里一陣喜悅，他趕快爬到床底下拿出鞋子，拍一拍上面的灰塵，用一張廢紙把彩票包好塞進鞋里，然後又把鞋子放到床底下，他拍拍手上的塵土，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正想坐下來休息一下，但突然臉上又露出不安的神情，他想要是讓老鼠拉走了可壞了，他又重新鑽到床底下，把那只鞋子壓到床腿下面，他似乎還有點放心不下，而一直盯著那只鞋子爬出來，洗手時他還扭臉望著那只鞋子。他擦一擦臉上的虛汗，覺得腦子清醒多了，肚子也有點餓了，他拿起一個饅頭咬一口又心思重重地停下來，他想老鼠連木頭都能嚼碎，何況那布鞋呢，他隨即掰下一塊饅頭，把它放到那只鞋子的旁邊，心想老鼠啊老鼠，你要餓了就啃這饅頭吧，可不要啃這只鞋子啊，這可是讓我轉運的寶貝，他默默地念叨一會兒，這才面帶微笑地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