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第三節雪窩子里撿到一條狗
風雪稍微小了點的時候,屯子里幾個半大小子在狗叫聲的引導下來到集體戶的院牆邊,隔著窗戶驚奇地向屋里觀望。
「哎呀媽呀!滿桌子!滿桌子!」一個把手抄在袖筒里的小子沖著後面拖著兩條鼻涕蟲的孩子喊,「快來看啊!快來看啊!男的唱女的哭哎,真逗……」
那個叫滿桌子的湊過去東屋西屋一打眼立刻笑得鼻涕過了界,「哧溜」一下又抽了回去,隨後結結巴巴地說︰「哎,哎……真,真……的……笑,笑……死……人啦。」
其它幾個孩子聞聲也跟著湊了過去,一會兒瞅瞅東屋,一會兒又望望西屋,興奮地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團。本來屯子里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城里人就是開天闢地的新鮮事,如今又鬧出這麼一出西洋景來,怎能不讓這些孩子們像看了場露天電影似的興高采烈呢。
「哎!福,福……生,他,他們這,這……是干,干……啥呢?」滿桌子一臉驚奇地問。
「不懂啦吧!」福生不屑地瞄了滿桌子一眼,得意地說,「人家這是在拍戲呢。」
「啊?他,他……們還……會拍,拍……戲?!」滿桌子驚訝地更加磕巴了。
「那當然了,城里人都會!」福生越發顯擺起來,一本正經地說,「要不咋叫知識青年呢!」
滿桌子張了張嘴啥也沒說出口,腦子里頓時出現了一個大大的驚嘆號。
福生是張光宗的老兒子,住在五(華)里開外的烏拉屯,經常到哈拉罕表哥方色子家來玩,跟滿桌子他們早就是朋友了。福生上面有三個姐姐,是老張家的一棵獨苗,從小嬌慣的不行,都五、六歲了還追著媽媽要女乃吃。張光宗當上大隊革委會副主任後晃常上旗里開會,福生有一回也跟著去逛了趟旗城,回來後常以坐過汽車下過館子為榮,在般兒對般兒的孩子堆兒里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物,他的話滿桌子們自然是心服口服。
正在這時,一個頭戴棉蒙古帽的小孩抱著只小狗來到福生面前,怯怯的說︰「福生,這狗……我不要了,還給你吧。」
「咋地?不要啦?!」福生驚奇地說,「老嘎達!你睜大眼楮瞅瞅!這可是我家大笨下的!就這狗……滿桌子管我要我都沒給。是不是,滿桌子?」
「嗯,嗯……吶唄。」滿桌子信誓旦旦地說,「真,真……的,撒……謊是,是……犢子!」
「我媽說沒斷女乃的小狗養不活,還是讓它回到大笨跟前兒吧。」老嘎達把狗放到福生的腳下,仍舊怯怯地說,「你瞅瞅,都耷拉腦袋了,夠戧能活啦。」
「可,可……不……咋的……」滿桌子湊過去看了看說,「都,都……打,打……晃了。」
「這不都死啦嗎?還拿回來干啥?還想讓我給它發喪啊?」福生飛起一腳將小狗踢出老遠。
小狗「嗷」地尖叫了一聲,重重地跌進了牆根兒的雪窩子里。
「別別!你干啥呀!」老嘎達阻止不及心疼得叫了起來,「你咋這麼狠呢!把它送到它媽身邊……興許還能活……」
「哼!它媽?」福生喃喃地說,「它媽……早讓我爸勒死吃肉了……」
「啊?!大笨死了?!」老嘎達大吃一驚,「多昝的事兒啊?」
「前兒個晚上唄。來到人太多了,一頓就全給造了,連湯都沒剩……我都沒搶上槽。」
「那……那幾個崽子呢?」
「放在院子里沒人管,一宿就都凍硬了。一個也沒活。」
「多好的狗啊,剛下了七個崽子,真白瞎了!那可是個能攆兔貓抓狐狸的獵狗啊……」老嘎達傷心地直跺腳,說,「你爸咋能這麼干呢?唉……」
「公社里下來幾個干部點名要吃狗肉,不勒大笨上哪旮耷討登去啊。」福生嘟嘟囔囔地說,「我爸也沒有辦法呀……」
「大,大……笨多,多尿……尿性呀。」滿桌子在一旁插話說,「他,他……們是咋,咋抓……抓住它,它……的呀?」
「是我爸把大笨叫到跟前兒,用繩子套住脖子……那幫人兩頭一拽就勒死了……」福生理虧似的低下頭,說,「我爸說,不這樣就當不上主任了。」
「呸!你爸是官迷,就知道往上爬。」老嘎達氣得大聲吼叫。
「我爸不是官迷!」福生百般辯解。
「你爸就是個官迷!」老嘎達毫不退讓。
「我爸不是官迷!不是!不是!」福生以攻為守。
「你爸就是官迷!就是!就是!」老嘎達氣勢難當。
別看兩個小伙伴平時多麼要好,在爸爸是不是官迷這個大是大非面前還是立場堅定各不相讓,你一句我一句吵的難解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