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第二節地頭「唻大彪」
小老滿今兒個是帶著滿桌子去放的羊。浪客中文網自打學校停課鬧革命後,滿桌子更沒人管了,成天價到處瘋玩。昨天晚上老伴跟他嘮叨,剛縫好的鞋又開口子了,又沒錢買新的,這可咋整啊。小老滿想了想決定從今天開始帶著滿桌子去放羊,一來可以收收他的玩心,二來也能幫幫自己的忙。滿桌子也挺高興,前跑後顛地幫著爸爸把羊趕上北甸子。
太陽剛剛升起,和煦的微風吹拂著大地,使人感到格外愜意。草原上的草長得越發高了,遠遠望去,猶如一張綠色的大地毯一直鋪向天邊。在一望無際的綠草中,到處開滿了五顏六色的小花,白色的是銀蓮,黃色的叫金蓮,紅色的紅門蘭,粉色的細馬蓮……一簇簇的野花在微風中爭奇斗艷,就像一個能工巧匠特意在翠**滴地綠地毯上繡出的美麗圖案。
太陽越升越高,臨近中午時分,陽光已變得熾熱而耀眼,北甸子很快便像蒸籠一般燥熱起來。蓬勃的草原在驕陽的灼烤下散發出薄霧般的熱氣,連平日里四處亂蹦的螞蚱此時也藏匿到草窠深處不敢出來,好像是生怕陽光灼傷了自己的翅膀。
小老滿爺倆被烈日烘烤得百無聊賴,想睡一覺吧卻找不到一處可以遮擋蔭涼的地方,只好默默地坐在高坡上一只一只地數著羊群。忽然,耳邊傳來一陣說話聲,小老滿扭過頭來遠遠地望見是會計趙來順正領著一伙兒人在北坡地里鏟糜子,立即勾起了他開「哨」的勁頭,便讓滿桌子看著羊群,自己溜溜達達地靠上地頭,沖著趙來順先來上一段。
「趙會計真稀奇,
干起活來像趕集;
該歇氣兒時就歇氣兒,
別學地主周扒皮!」
鄉親們一看小老滿兒來了就象見到了馬戲團的雜耍一樣高興,一起催促趙來順趕緊歇氣兒。趙來順也不好駁大家伙兒的面子,隨著一聲︰「抽著嘍!」,三四十個社員興高采烈地跑到地頭圍坐在小老滿的四周,鼓搗他麻溜兒開「哨」。
小老滿是個人來瘋,人越多就越興奮。
他故意賣關子說要給大家猜悶兒,說︰「頂水魚,順風旗,十七八的姑娘,小叫驢。這叫四大啥呀?」
鄉親們你瞅瞅我嗎瞅瞅你誰也猜不著。
「真他媽笨!」小老滿自揭謎底,說,「四大歡勢唄!你們說這四樣哪樣不歡勢?啊?」
大家一想可也對,立刻爆發出一陣哄笑。有的笑著夸小老滿,說︰「真的噯!這四樣一個比一個歡勢,十七八的姑娘、小叫驢……哈哈哈……」有的笑著罵小老滿,說︰「這個鱉犢子!哪兒淘登來這些個俏皮嗑呢?別說!還都挺貼鋪襯……」還有的一個勁兒地催著他接著哨,大叫︰「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說完四大歡勢咱還有四大蔫吧吶!」小老滿更加得意了,說,「听好嘍!四大蔫巴!霜打的草,入籠的鳥,完兒的牛子,咸豆角。你們說這四樣有一樣不蔫巴的嗎?啊?」
「好!哈哈哈……」鄉親們被逗得前仰後合狂叫起來。
趙來順仗著自己上過高中,也听過一些四六句,對小老滿有些不服氣,就躍躍欲試地喊道︰「大煙槍,染黑的缸,豬八戒的老臉,屎克朗。我這是四大黑,你說說什麼是四大白?」
「天上的雲,地上的霜,大姑娘,白菜幫。」小老滿張口就來,說,「咋樣?」
「好!好!好……」人們發出歡快的叫好聲
「四大綠!青草地,西瓜皮,王八蓋子,郵電局。」
「四大紅!殺豬的盆,廟上的門,大姑娘嘴唇,火燒雲。」
「飛毛腿,雷閃電,狗攆兔子,坐火箭。四大快!」
「車進站,船靠岸,王八爬山,磨骨漢。四大慢!」
社員們的叫好聲此起彼伏。
趙來順有些招架不住了,但還在硬挺著。
「四大逾作!穿大鞋,放響屁,坐牛車,到老丈人家去。」
小老滿兒立馬應生而出。
「四大憋屈!挖菜窖,蹲小號,灶坑里的王八,帶綠帽。」
周圍的人們嗷嗷地更歡了。
小老滿見趙來順那邊沒了動靜,知道他已經黔驢技窮了,于是決定開始大反攻。
「我給你說個四大香,你能對上四大臭就算你贏。羊的肋條,雞的腿,半夜的瞌睡,大姑娘的嘴。你說吧,四大臭是啥?」
趙來順懵 了,大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連這都對不上還敢跟我倆開‘哨‘呢?我告訴你把,听好了,四大臭是茅坑里的石頭,陰溝里的水,拉屎的,吃蒜的嘴。咋樣服不服?不服咱倆接著再來!」
趙來順這回算是徹底服了,但是他不願意在眾人面前服軟,起身想逃出人群一走了之。可小老滿卻堵住他的去路,嘴里仍舊不依不饒地「哨」著。
「樹上的老鴰喳喳叫,
笑你欠兒燈小老趙,
送你二尺兜襠布,
讓你捎(哨)來你就捎(哨),
‘哨’不過了就想跑,
你說害臊不害臊。」
趙來順無言以對滿臉通紅,想找個台階就坡下驢。
「去!一邊去!」趙來順支支吾吾地說,「沒人 你。」
「沒人勒你你找哥,
哥帶你去坐蹭車;
要問車到哪里去?
天津衛里請嫖客;
先請你連橋姨丈人,
後請你叔伯大舅哥,
一鋪大炕圍著坐,
跟你老婆把酒喝。
大家一起逍遙樂,
你說逾作不逾作。」
四周看熱鬧的人們更加興奮了,一邊叫好一邊鼓搗小老滿再接著「哨」,小老滿兒更加得意忘形。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再來?再來就是尿啦!沒看小老趙都尿激了嗎!」
在人們的哄笑聲中,趙來順羞愧難當。
「小老滿!你還沒完沒了啦?」趙來順紅著臉說,「耍嘴皮子我耍不過你。有能耐咱倆掰腕子!要不摔跤也行。」
小老滿多尖吶,知道自己除了嘴上的功夫啥也不是他的對手,死活不干。借口看羊就腳底抹油想開溜,可大家伙兒的興致正濃哪肯放他走,一起攔住他的去路。
「噯!噯……別走啊!接著‘哨’!接著‘哨’啊……」
「你說‘哨’來我說捎,
誰也不如小老趙。
不信找來一掛車,
叫他咋捎他咋捎。」
眾人「嗷嗷」亂叫。
趙來順氣得臉色由紅變白,又由白便成了青紫色。
「小老滿!你別蹬鼻子上臉!摔跤!咱倆摔跤!有能耐別跑啊!我摔不死你!」
「對!對!趙會計,跟他摔跤!」王有財在一旁幫著腔,喊道,「就他那小體格倆也不是你的個……」
小老滿見王有財上來幫腔,便調轉槍口沖他開起「哨」來。
「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呀!怨我一腳沒踩住,冒出個東西不是物。搬搬倒尖尖 ,溜須拍馬不要命。不要廉恥沒仁義,頂風臭出十里地。」
「小老滿!你……你……」
「你什麼你!」小老滿接過話頭又開了「哨」︰「你人不人鬼不鬼,王八腦袋兔子嘴,死魚眼楮掃帚眉,殼郎肚子子腿,渾身長滿煩人肉,看你一眼都後悔。」
王有財惱羞成怒抄起鋤頭就要動粗,小老滿趕緊躲避。
「今兒個我不打你個鱉犢子……」王有財氣得暴跳如雷。
「啥?管我叫姑父?你叫我姑父我不應,就當冷屁一股風,我寧給好漢牽馬鐙,不給小人當祖宗……」小老滿仍舊嘴不失閑。
「你……你有能耐給我站在那兒,別他媽的啊……」
「咋的?你還想撩騷?母驢都在屯子里,你要撩騷快點去,別惹牲口起了性,一蹶子踢你二里地……」
王有財氣得直發瘋,隔著人群追打小老滿兒,小老滿在人群中竄來竄去樂得蹦高高,社員們興奮地「嗷嗷」地叫……
北坡糜子地頭上彌漫著久違的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