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第六節張光祖氣得暴跳如雷
張光祖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了。他一骨碌爬起來打著哈欠走出房門。
昨天晚上跟大白梨鬼混了半宿，又把她送回後街大姑家已是後半夜了，索性住在辦公室里沒有回家。其實，張光祖住辦公室是常事兒。究其原因不外有三。一是隊上的事不論大小全他一人說了算，整天忙得不可開交；二是嫌家里的媳婦長得丑，早就打了報告要離婚，只是組織上考慮到影響不好沒批下來，倆人分居已經好長時間了；三是這小子天生，在辦公室住著干啥鬼事兒也方便。大白梨蒼蠅逐臭般自己個送上門來，怎能不讓張光祖如同干柴遇見烈火似的一點就著呢。
張光祖推開旁邊的一間辦公室，屋里的人都像觸電似的馬上站了起來。
「人都到齊了嗎？會場布置好了嗎？」張光祖問。
「人都召集齊了，正在院里‘早請示’呢。」一個隊員應聲說道。
「會場也都布置好了。」另一個隊員討好地湊到跟前，說，「遵照您的指示在操場中間搭的台子。」
「啊！大牌子呢？準備好了嗎？」張光祖繼續問。
「準備好了。」第三個隊員拿起牌子，說，「您看看，行不行？」。
張光祖一看這塊牌子做的可算是空前絕後，整個是用一個舊課桌的桌面改成的，足足有一米多長半米多寬，牌子上方鑽了兩個窟窿眼，穿進去一根八號鐵線，用作掛在被斗人的脖子上的套環。牌子的正面赫然寫著九個大字︰現行反革命分子楊光！墨寫的黑字上面還打了個紅色的叉。
張光祖掂量掂量牌子的份量，樂得嘴都瓢了。
「好！不錯嘛！女乃女乃的！先說夠份量！走！」
此刻，院子里「學習班」的三十幾個人正在準備進行「早請示」。
「緊急集合！」張光祖沖著人群嚎了一嗓子。
見張光祖和十幾個群專隊員突然來到眼前，包二愣子緊張地聲都變了。
「立正！稍息！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立正！」
包二愣子端著雙臂跑到張光祖面前。
「報告張隊長！‘學習班’全體緊急集合完畢，請，請領導指示！」
「今天的‘早請示’暫時停止，改為批斗會了！批斗誰呢？批斗現行反革命分子楊光！你們都看見院子中間搭的台子了吧？這就是為他準備的！楊光的反革命罪行多得數不過來，那叫啥來著，對了，是生（罄）竹難書！我給你們數叨數叨，一會兒批斗時好用。都在這個小本里呢。我給你們念念。這第一條，散布反動言論。咒罵**是幽靈，還要派好幾個國家的警察來圍剿；第二條，養條瘋狗專咬革命群眾，進行階級報復，破壞抓革命促生產，向無產階級專政示威；第三條，公然抗拒改造，不服群眾管教，毆打群專隊員，堅持與人民為敵；第四條，堅持反動立場，為走資派的老子含冤叫屈；第五條，挑動群眾斗群眾，煽動集體戶罷工。第六……第六……啊！就這幾條就足夠了。啊！在這里我要正告你們！今天這個批斗會是考驗你們的認罪態度的戰場！是黨和人民給你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對待反革命分子刺刀見紅的時刻到了！反革命不老實就給我往死了削，削死了算他自絕于人民自絕于黨，削不死就算他小子命大！」
旁邊一個隊員振臂高呼︰「反動派不投降就讓他滅亡！」
所有在場的人全都跟著振臂高呼︰「反動派不投降就讓他滅亡！」
「打倒反革命分子楊光！」
「打倒反革命分子楊光！」
口號聲喊得震天響，院子里氣氛凝重。
李寶貴站在人群里兩條腿不住的打哆嗦，昨晚上不知道因為啥事，楊光一宿沒回來，他的那個二等鋪位最終也沒撈著，又被擠到了炕梢。他這一宿也沒眨眼，就盼著楊光回來，他好借光睡個好覺。可是，左等右等天亮了，楊光沒等來，等來的卻是批斗楊光的批斗會。李寶貴是個「老運動員」了，挨斗的次數數也數不清，他心里比誰都明白這批斗會意味著啥，他真擔心楊光這孩子脾氣太 ，說不定得挨多少打呢……
「好！光說不練假把式，是騾子是馬咱們拉出來遛遛！不過，我可把丑話說到前嘍，到時候誰不往上上……女乃女乃的！可別怪我不客氣！備不住就手拉到台上陪他一起斗！」張光祖瞪著一雙金魚眼楮可著院子審視了好一陣子，突然大叫一聲︰「把反革命分子楊光帶上來！」
兩個群專隊員立即跑向西廂房。
大院里鴉雀無聲，人們的眼光一起投向那間小黑屋。李寶貴偷偷把眼楮閉上，他在心里默默地禱告著，老天爺呀！快幫幫這個天真無邪的年輕人吧！他多麼希望睜開眼楮時，這場野蠻的批斗會已經變成茶話會，所有人都和風細雨地暢所欲言。突然，耳邊響起一陣叫喊聲。李寶貴睜眼一看，剛才去帶楊光的兩個群專隊員狼攆似的跑回來。
「唉呀媽呀！不好了！不好了……」
「咋的了？啊？！」張光祖急切地問。
「跑了！跑了……」「
「啥？你再說一遍！」
「楊光！楊光這小子跑了！」
「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