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尋妻（三）
「歐陽哥。浪客中文網」羅大英的喊聲打破了歐陽軍的沉默，「我哥哥的意思你不會不明白不清楚吧?咱們都推心置月復開門見山地談談好嗎?現在時代不同了，什麼都講求個快速度高效益，你說川劇為什麼沒人喜歡看，主要一個原因就是個慢，一個字要慢條斯理地說，一個字要慢慢悠悠地唱。如果現在的愛情要像川劇那樣來，熱飯早就成了冷飯了，飯要是不趁著熱吃，冷了誰還想吃。現在都講閃電式，第一天拉手，第二天親嘴，第三天就上床。」說著就要去拉歐陽軍的手，歐陽軍看到羅大英把手伸了過來，他全身頓感抖了一下，他看到的不是羅大英的玉手，仿佛看見的是一條毒蛇向他梭了過來。歐陽軍趕緊從抽屜里掏了一盒煙，打開煙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借此躲開了羅大英的握手。歐陽軍萬萬沒想到副鄉長妹妹是這樣的輕飄、粗俗，想男人就想到這樣的沒羞恥，這樣**果的求愛也不臉紅。但是從她那雙大而不美的眼楮里流露著灼人的目光，臉兒又是紅紅的，竟然顯示出了柔媚之處，究竟是她害羞，還是欲火在燃燒?歐陽軍是過來人，生活已經使他富于心計，更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他理智地用冷峻的目光遏止住了羅大英繼續縱情地表露。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煙，又猛然地吐了出來，嗆得羅大英直咳嗽。趁著機會對羅大英冷冰冰地說道︰「對不起，報紙上的廣告不是我打的，是別人背著我搞的惡作劇，我有妻子，我在等她回來。」羅大英說︰「她離開你十余年了，她肯定不會回來了。」歐陽軍很有信心地說道︰「她一定會回來，你走吧，我還有事。」?歐陽軍的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劈頭澆滅了羅大英的欲火。她見歐陽軍下了逐客令，自己留在這里還有什麼面子呢?雖然她為人輕浮，但面子上還得裝出不是嫁不出去的女人。朝著歐陽軍「哼」了一聲，就風擺楊柳般地離開了歐陽軍的家門。?
歐陽軍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望著羅大英離去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把身子重重地落在了沙發上，全身都像卸掉了千斤重擔一樣的輕松，他這才為羅大英的輕佻可笑，為副鄉長的良苦用心感到悲涼。他正在為杜絕了一場婚姻陰謀暗自高興時，這時候，在鄉政府看大門的二叔來了。進門就問︰「歐陽佷，听說你登報相親哪?」?
「二叔，別听那些亂說。」歐陽軍雙手敬上一支煙說，「那就是鄉長李出的歪點子，我就四十多的人了，哪還有閑事去干那事。」?
「哎呀，你的問題來了。」二叔點上煙，吧了一口又說，「這不，鄉長副叫我來說媒來了。」听二叔一說，歐陽軍像被電打了一下，還沒等開口，他二叔又接著說道︰「听說你已經和他妹妹見過面了?是不是?」?
「胡說，簡直是以上壓下。」歐陽軍說，「二叔，她羅大英來過不錯，可是我已經把她趕走了，我沒請他來，是她自作多情。」?
「你趕她走?哼!」二叔抽了口煙說，「鄉長副要我對你說，這門親，是板凳上釘釘釘回了頭的，你還扳得月兌?」?
「媽的，他鄉長副就這樣霸道?」歐陽軍心中燃起了怒火，他把半截煙頭一甩，就要去找副鄉長論理，他二叔趕緊拉住，他知道佷兒的脾氣，發起 來，寧願斷骨也不彎腰。他拉住歐陽軍說︰「大佷子，你是個聰明人，怎麼聰明人反被聰明誤呢?手臂還扳得過大腿?鄉長副咱們得罪不起呀!」?
歐陽軍豈能不明白其中的要害呢?他氣得一拳頭擊在了牆上，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只有錢沒有權的歐陽軍不得不想今後的處境。你有錢又敢怎樣，錢能給你什麼?你敢得罪公安、工商、稅務這些實權部門嗎?你敢不听副鄉長的話嗎?稍有不慎，你死得慘。送你一雙小鞋穿起讓你寸步難行。到時你才曉得鍋兒是生鐵鑄的。這麼多年來，他雖然得了改革開放的許多實惠，但這實惠的後面又有多少艱辛?他歐陽軍深有體會，便對他二叔說道︰「二叔，你放心，我不會干傻事，你讓我認真地想一想，你還有什麼話要講嗎?沒有話，我想到廠子去看看!」?
「我沒啥好說的了，記住二叔一句話，小不忍則亂大謀，那我就走了。」在大門口分手時，二叔突然說道，「大佷子，前幾年我听一個在銅鑼鎮街上做跑跑生意的人說，他在街上看到一個女的，背影很像大佷媳婦，不知是真是假，你如果心中還有她的話，你就去看看。一來躲躲副鄉長的風頭，二來找不倒，也出去散散心。」?
歐陽軍感激地點了點頭。望著二叔的背影，心里又有一種難言的痛苦。二叔的最後幾句話，又讓他想起了和王秀碧相親相愛的日子，又想起了王秀碧的出走。如果當時他放下大男子主義的尊嚴和架子，上前去拉拉她，向她說幾句軟話甚至賠個不是，也不會少個耳朵，也就不會夫妻分手，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痛苦麻煩了。想到這里，歐陽軍又心灰意冷了。他無心到廠里去了，于是轉回家里，閂上大門，一個人躺在雙人沙發上，點上煙有一口無一口地吸，弄得整個屋子烏煙瘴氣煙味沖天……?
夕陽的最後一點余輝終于被黑夜的大幕遮住了。星星出現在了夜空。歐陽軍忘記了天的黑，忘記了晚的餐，任憑雜亂無章的思緒像野馬一樣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上狂奔，任憑思妻感情似特大洪災無邊無際地泛濫。十余年來，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感到無能為力，從沒感到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這些年來，孤身一人，什麼苦沒吃過?什麼難沒有經過?但是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彷徨過。他自己也感到奇怪，已經到了快當爺爺的人了，怎麼會陷入兒女情長的泥潭里竟無力自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