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借錢風波（二）
玉蘭當姑娘時，長得水靈靈的，樣兒很好看。讀小學的時候，劉強和她一個班，而且是同桌，兩人的成績也非常好。兩小無猜，劉強把玉蘭當成妹妹，玉蘭把劉強當成哥哥。劉強和玉蘭是一個大隊，但不是一個生產隊。玉蘭住在崖上，劉強住在崖下。每天早上到學校讀書，劉強都要到舍命路等玉蘭。舍命路在半崖上，路面很窄，里面是石壁，外面是懸崖，稍不注意，掉下懸崖就會沒命。玉蘭上學放學很怕走這段路。劉強沒有接送她之前，她總是背靠石壁，眯著眼楮，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有了劉強的接送後，玉蘭再也不怕走這段路了，而且很想走這段路，在這段路上她可以牽著劉強的手走。在這段路上，兩人牽著手，風雨無阻，一起牽到了初中。上了初中後，再在這段路上牽手時，玉蘭就感到有些臉紅心跳了，劉強的手也愛出汗了。
突然有一天，他們來到這段路上，劉強走在前，他像平常一樣，把手伸向了玉蘭。玉蘭沒去牽手，低著頭，紅著臉，輕聲地說了句︰
「強哥，不牽啦。」
劉強很驚訝，平時牽得好好的，今天怎麼就說不牽了呢？
玉蘭不好意思地說︰「我怕。」
劉強說︰「就是怕你怕，才叫你牽著走。」
玉蘭還是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是怕你說的這個怕，我是怕那個怕。」
劉強被玉蘭的這個怕那個怕說昏了頭，就問她︰
「你說的那個怕到底是哪個怕？」
玉蘭還是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說︰「怕人看見。」
劉強費解地︰「為什麼怕人看見？」
玉蘭說︰「我們都大了。」
劉強這才意識到，他們都長大了，牽手這種事，應該從公開轉入地下了。
甜蜜的回憶，讓劉村長不知不覺地來到了竹林溝，穿過這片竹林，就是玉蘭的家了。沒想到玉蘭突然從竹林里鑽了出來，好像是專門在這里等他一樣。玉蘭慌慌張張地拉著劉強就往竹林鑽。
玉蘭說︰「我正要去找你。」
劉強說︰「我也正要去找你。」
「哪我們到竹林去。」
「有啥事不好在外面講，要往竹林鑽。」
玉蘭說，她怕人看見說閑話，要是讓他那個醋缸婆娘看見了，他又要下跪榻板。
劉強說，要是在竹林里被他婆娘發現了，那更是黃泥巴滾褲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玉蘭不由劉強分說，拉著他就往潮濕陰暗的竹林深處鑽。劉強亂雲飛渡地被玉蘭東拐西彎地拉到了他們當年經常約會的地方停了下來。
二十多年後，他們舊地重游，地還是那塊地，竹還是那些竹，人還是那個人，但心卻不是那個心了，情也不是那個情了。觸景生情，劉強看著惜日的初戀情人，看著惜日水靈靈的少女，轉眼間就變得滿臉蒼桑了。劉強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初中畢業後，由于家庭困難，包產地也需要勞力，他倆就沒再讀書了。
女大十八變，玉蘭越變越好看了，前來提親的人，差不多快把門坎都踏平了。但玉蘭始終不開口，她心里早就有了劉強，並發誓非他莫嫁。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正當劉強和玉蘭準備談婚論嫁時，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改變了他們各自的命運。
那是一個農忙的季節，人和牛都非常緊張，劉強爹到處借牛。玉蘭知道後，在灣上幫劉強家借了一頭牛，講好只借一天，天黑前就還人家。劉強爹為了搶時間，連飯也沒顧上吃，天快黑的時候，才把包產田犁完耙完。劉強和玉蘭正在田里栽秧，劉強爹只好拖著疲倦的身體到玉蘭灣上還牛，來到舍命路，天已經黑了，為了及時把牛還到主人手上，他讓牛走在前面，他牽著牛繩，在後面不停地趕，沒想到牛一失蹄，一下掉出了懸崖邊，牛失去了重心，在懸崖上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掉下了懸崖，劉強爹為了挽救牛，死死地拖著牛鼻繩不放，結果被牛一起拖下了懸崖。
劉強和玉蘭栽完秧，回家吃了飯，左等右等沒見爹回來。劉強娘突然擔心了起來，就叫劉強到路上去看看，是不是出了啥事。听娘一說，劉強的心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于是帶上電筒和玉蘭一起去找爹，他最擔心的就是那段舍命路。他們沿路找，沿路喊，來到舍命路，劉強打著電筒一看，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他看到懸崖邊有血跡，朝下一照，他看到的場面讓他不寒而栗，牛摔在了溝里，他爹正好趴在了牛身上，是死是活還不清楚，他哭著大喊了幾聲，也沒听見他爹的回聲，劉強絕望了，玉蘭一直嚇得說不出話來。
玉蘭用手推了一下劉強，問劉強傻乎乎地在想啥。玉蘭的問話幫劉強從悲痛的思緒中走了出來。
「沒想啥。」劉強說，「你不是要找我嗎，說嘛，啥事？」
「想找你借錢。」
「干啥？」
「交公路籌資款。」玉蘭說，她是沒有辦法才找他開口的，她家該賣的都賣了，找別人借，別人怕她還不上，都說沒錢借得出來。各家各戶都在籌資修路，手頭確實也緊張。她說，群眾都在盯著她，如果她不交齊籌資款，其他人也會拖著不交，這樣就會影響修路，要是因為她修不成公路，她就是罪人了，也對不起子孫後代。她說她實在想不出辦法了才……玉蘭的話還沒說完就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