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第五十三章海軍世家（六）
往上追溯四代，參與了甲午海戰的老村田，當時是一名作戰參謀。戰斗中曾被東鄉大將派去接替受傷的炮艦艦長指揮作戰。老村田在激戰當中，斷然制止屬下炮手向已落水的中國水兵開火。
村田敏夫的爺爺，二次世界大戰中海軍航空兵中的著名魚雷機長，偷襲珍珠港，他可以毫不遲疑地將一枚枚魚雷送進美國人軍艦艦身，卻在後來的一次戰斗里，為了不讓即將墜毀的飛機撞到菲律濱農民的村舍，推遲跳傘時間，差點兒隨機埋葬在南洋的農田里。
對陸軍的淡淡輕蔑大概就是來自祖父吧。
爺爺說，陸軍里鄉巴佬比較多，戰爭中，羅嗦事也比較多。就說佔領南京後發生的那麼多事吧，本身極不光彩。戰後相對較多陸軍將領被送上法庭，不就是與他們行為過于不檢點有關嗎？
海軍是光榮的，連戰敗都光榮。「帝**隊的光榮在于戰勝對手，或者英勇戰斗至最後，哪怕是失敗，而不能由殺死俘虜來表現。」爺爺這樣諄諄教導年幼的村田敏夫。
村田敏夫被任命為驅逐艦艦長的第二天夜里，爺爺去世了。
臨終前，老人將一枚當年的帝國海軍功勛獎章放在孫子手里。爺爺是含著微笑離開人世的。
繼承祖業的村田敏夫認為，戰爭是一門藝術。
軍人獻身于這門藝術是理所當然的。當這藝術服務于國家和民族時，便具有了神聖的意義。
他引以為自豪的家史同時也鞭策著他，在這架藝術階梯上步步上升。就職位和無戰事時的貢獻而言，他已遠遠超過了他的先輩們。
對于戰爭和人的關系，村田敏夫繼承了祖先們的思維方式和思維邏輯。
那一天已過去了三十多年。
那日，海面波濤洶涌。七艘日本軍艦成彎月狀排列，擋住那只從香港駛來的小船。
那船也許並不小，但在巍峨的軍艦面前，有如一只小漁劃子。
官兵們都鐵青著臉，看著這條小船在波浪上起伏。
小船孤零零，沒有任何其他船艦的伴隨。小船勇敢地沖來，擺開不惜一撞的架式。
村田敏夫下令避讓。小船沖過日本軍艦的防線。
喧嘯的風浪聲中，依稀可听見小船上人們的歡呼。但小船無法靠攏風浪中的尖閣主島。
「船上有人跳海！」艦上觀測兵報告。
村田敏夫迅即作出判斷︰跳海人欲游泳上島！
這樣大的風浪，逆向的潮水，除非你是一條海豚，否則休想靠近島邊。
「救人！」村田敏夫果斷下令。
風浪大，尋人難，打撈起那中國人時，已經無法將他救活了。
中國人躺在艦上醫務室的艦船用病床上，他微睜雙眼，緊咬牙關，僵硬的面容凝結了不屈不撓的意志和赴死而不悔的決心。
村田敏夫在病床旁垂手肅立，心中充滿敬意。
幾年後，村田敏夫給已懂事的正義，以後又給已懂事的美奈子講述過這個故事。
「那中國人是值得尊敬的。凡是熱愛自己的民族，把民族利益看得比自己生命還可貴的人，都可稱為英雄。那中國人正是這樣的英雄。」
多年過去，兒子和女兒都有了各自事業上的成就。女兒還居然愛上了一個中國人！
對此，村田敏夫一直覺得自己無法明確表示反對或是贊同。
他看得出來，美奈子和高奇的愛是真誠而深切的。
高奇亦可算是兒子村田正義的同窗朋友。
高奇身體健壯，聰明過人，又是海洋學某方面的專家。
假如他是日本人，村田敏夫會舉雙手贊成這門親事。用中國成語說，這就叫作珠聯璧合吧。
可高奇是中國人，這在自己的心理上，已經有了無法去除的障礙。
既是最終不喜歡中國人作自己的女婿，那麼，直接反對就是了。村田敏夫卻無法做到這一點。
不忍心看到美奈子的痛苦，這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原由，卻是因為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