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只因想進城，女兒要退婚
這些年，農村里邊的新鮮事是越來越多了，這不，陳大財正好費力地把櫥櫃材料合龍好，史進忠穿了身躲青色西裝招搖而來，生活中，村里人大多數都沒見過穿西裝的人，只是在電影電視中知道有這東西。于是，在場的人都圍了過去都想去看看他那個「西洋鏡」。免不了來一翻評論︰「噫，外邊這件還是三顆雙排的扣子。」
「白色襯衫也太白了，袖子比外邊這件的要長些；襯衫領口和你頸部正好一樣大，如果在干活的時候穿，恐怕出氣都出不來的吧，做得松松垮垮的就好了。」
「你老土吧，西裝就得這樣子。」
「套在外面這件也熨得太平整了。」
「那才叫西裝，不知道你就別說。」
「只是這把殺豬刀袢子掛在頸子上，顯得很有殺氣，只是刀葉子上血應該洗干淨，別敷那麼多血就好。」有人打趣說，接著是一陣轟笑。
「只可惜公有些不著美，地上有稀泥巴，讓你不得不把褲腳翻起；頭發也沒打理干淨，亂糟糟的。不然都可以出席外賓接待儀式了。」
顯然他這身行頭是新買的，因為他衣服上的標牌還留在西裝外面沒摘下迎風漂擺著。有人拉起這些牌牌︰「看看，是哪樣牌子的，噫，外國貨，全是拼音喲。」
「那叫英語字母，別說了，把你那點家底都丟出來，就你這點水平，小心你老婆跟別人跑了喲。」
「進忠，打扮得太有派頭了，看樣子是發了咯。」
「發哪能說得上，打工的，又能發得到哪時里去，要說發，是那些老板們的事。」
「你這已經很不差的的了，在村子里，現在你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了嘛。看你這身行頭，得值不少錢吧，沒錢的人哪個敢玩這個洋盤？」
「打了這麼長時間的工，幾個衣服錢還是有的。」
「听說你出門打工去了，啥叫打工啊？」
「打工其實就是幫老板干活，他開干活的人工資。」
「你這段時間去哪里了，這麼好找錢？」
「廣東，深圳，進廠唄。」
「喲，都都當上工人了，混得不錯嘛。」
「哪樣機巴工人，只不過是給別人干活，弄點錢花花。」
「給錢多不？」
「那要看你自己的本事，能干的，老板給的工資就開高點，你做事情不得行，那就會得少點，但一般比在家里干活劃算得多。」
「你找到竅門了，應該帶領一下當地人也去找個發財的機會呀。」
「沒問題，深圳去找事做，就像在地上抓個石頭那麼簡單，走錯了都是工廠，有的在一棟樓上就會有幾家廠，哪個去都能找到事做，可以干粗活，也可以做手藝，就算只會打掃衛生，也能有人開工資。」
人越圍越多，弄得史進忠根明星一樣，他見人們如此奉承自己，便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翻，將過去別人對他的看不起都賺了回來，還捎帶得些想和他一起去找機會的人的巴結。
人們散去後，陳大財心里有了些莫名的失落。自己進城這些年看來是白去了，他史進忠過去算過什麼東西，一個混混罷了，一正事不做，亂胡亂搞的角色，今居然混出個人樣子了。他不懷疑他說的話，中國的改革開放，深圳發展得很好嘛，早有耳聞說那是個發財的堂，自己卻把時間都浪費在了這個小山溝里，盡管進了幾城，卻什麼也沒有撈著。也許去深圳是自己改變命運的方式。
刁春花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打趣說︰「哎，哎，哎，別偷懶。」
「想跟你說個事。」
「你又有主意了？」
「我們的事，你是咋想的？」
「我不敢給我老者說，怕遭打。」
「那我不得白忙了嗎？」
「干脆今你回去把親事退了，我晚上也給爹媽說明行不。」
「行，今也不早了，我現就走。你可別放我的鴿子啊！」
「媽，我要退親。」晚上，刁春花鼓了好幾次勇氣，終于選得了個她老爸出門解手的空擋，把在心里打了多次的月復稿向性情溫和的母親說了出來。
「啥？」母親正在納鞋底，電燈光不好，她干脆把男人的老花眼鏡戴上，听到這話，抬起頭來，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衛朵。
「我要退親！」她一邊把那張擦拭了幾次的餐桌又擦了擦，語氣堅定的說。
「你說起好耍的吧？」
「不，我是認真的。」
「不，不行，這樣做不行，嫁妝都要幫你置辦好了，只等收了莊稼就要打發你去他家，哪里還能說再退？這要傳出去，我們刁家的臉要往哪里擱？」
「這是新社會，女人離婚都行，何況還沒結。」
「哪個要離婚？」父親進來了，插話問。手里提著孫子的木板車。這是陳大財前不久利用晚上休息時間，在光照不好的時候給小女圭女圭做的，是個帶頭，不算活路錢的。小家伙高興勁已經過去，不但不再抱著他睡瞌睡，如今，晚上也不管它，任由它在院壩里露著。爺爺見了，順便收回屋來，怕露水打濕了。
「你看你家這個姑娘，她說要和龍家把親退了。」
「說啥？」父親圓睜一眼。本來是要把孫子的木板車放下，現在、他的身體定格成彎腰狀態，玩具板車也忘記了放下來。母親見了，一邊接過去，放到地上，一邊重述了女兒剛才給自己說過的話。
「胡鬧，簡直是胡鬧！成何體統？不準，不準哈！」母親還沒說完，父親已經非常生氣，打斷她的話說，正初襟坐下。
「你們不能強迫我結婚的，新社會不興這個了。」刁春花把早準備好的話順利的說出來，感覺特別輕松。
「別和我說哪樣新社會、舊社會，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少羅嗦啦！」
母親見女兒把嘴翹得老高，眼淚已經止不住外流，有心想緩和一下氣氛，便插嘴問︰「你為啥要說退，說點道理出來听听？」
「我看不起他家。」刁春花擦了把眼淚，鼓起眼，狠狠的說。
「他家咋過對你了？」母親關切地問。
「太摳門了，」她想了很久，在兩位老人再三追問下，差點就說出了自己想和陳大財好的話。突然，加快語速說，「說接的時候只給我來九套衣服。」
「九套你還嫌少，你要好多套？」兩位老人顯得都很驚訝。父親已經面色好轉，掛滿了笑容。
「十八套！小菊結婚，男方家都來了那麼多。」她的語速依然沒減，內心卻想，如果換了是陳大財的彩禮，就算啥也沒有，自己也會樂意嫁。
「哈哈哈。」父親已經大笑起來，說，「我們家姑娘好有心計，干脆我給你出個主意，你算算這輩子要穿好多套衣服，叫他家一次性都給你制齊了算了。」後面那句氣話顯然不好听，
「你拿這麼多衣服做哪樣，等今後衣服樣式過時後還沒爛，不就浪費了嗎？」母親很有見地的勸說她。
「反正我這次是一定要退了，再說哪樣話都沒用的。」她依然很堅定的說
「先別說退不退，今晚上回去睡起好好想想再說。」父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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