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口茶,說︰「算了,方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訓斥,傷到她自尊了,咱們要是再出現在她面前,她面子上更掛不住,會火上澆油的。」
蘇慕言走進她房間,讓小二與藍綾都出去,他坐在凳子上,方質問︰「你今兒是怎麼了,故意找茬,是不是?」
她也不甘示弱地喝問︰「哥哥,她是誰,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你該不會被她迷住了吧?」
他說︰「別胡鬧,一碼歸一碼,在外面不比在家里,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氣!」
她大聲嚷道︰「我不管,回去我就照實說給娘听,大哥你也不要怨我,如果你還有所顧及,就與她保持距離。」
他厲聲說︰「我的事你最好別多嘴,再張牙舞爪,就讓樹名把你遣送回家去。」說完起身先出了房門。
樹名在後,回望一眼,見她正拾了什麼東西扔過來,緊忙返身合上房門。
「 」的一聲,是床上的枕頭甩到了門上︰「你們又欺負我!」還不解氣,她又使勁兒捶打起床鋪來。
衍笙待他們兩位落坐,關心地問了一句︰「她沒事吧?」
蘇慕言道︰「沒事,就是她發作時,還得有听眾在旁,才能消氣,實在拿她沒有辦法。」
衍笙不由笑一聲,說︰「這天下兄弟姊妹還真是多種多樣,不過有一點,當大哥的那個通常都是不容易的。」
他應道︰「誰說不是,」舉起酒杯,說︰「今日遇見諸位,實在是榮幸之至,慕言敬各位一杯!」
眾人皆傾杯飲下,目光漸有幾分濕潤。
他的眼神尤其瀲灩,瀲灩之下隱藏一絲銳利,不經意在衍笙臉上劃過。
岷之全收在眼里,也只是默默,不動聲色,像一把不到關鍵時刻不露鋒芒的刀。
天早早的就黑透了。這客棧雖聚集行走各方的旅人,並不嘈雜混亂,只樓下偶爾傳來人語,樓上靜得出奇。
幾人散後,便由小二領去房間休息。
小二將茶水放下,說︰「小姐,就是這間了,被褥新換洗過,您盡管放心。」
衍笙說︰「挺好,你先下去吧。」小二出去輕輕為她們關上房門。
七巧閂上門,方走去床前,抖落開折疊整齊的被褥,說︰「小姐,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那槿小姐也太厲害了,藍綾真是可憐,若換成我,氣也氣死了!」
她笑著說︰「你才知道你身在福中啊?」
七巧說︰「小姐,不比不知道,你對我們好得簡直沒話說!」
她說︰「少油嘴滑舌,只要以後別跟我慪氣就成了!」
七巧鄭重一施禮︰「是,小的遵命!」衍笙被她引笑。
風自窗隙溜進來,拂動桌上燭光。岷之剛抱起一條棉被,準備在椅子上對付一夜,慧雙說︰「天太冷,來床上睡吧,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而後,躺到最里面去,面牆。
他遲疑片刻,還是和衣躺了下來,扯過棉被一角,蓋在身上,與她背對背。
俞應洗與樹名在一個房間睡。
俞應洗說︰「以前還真不知嚴家堂有姓蘇的人家。」
樹名說︰「哦,我們是新近才搬去的,我家太太原籍江門。」
俞應洗說︰「江門?還真是巧,我家小姐的生母,也就是已故的三太太,原籍也是江門。江門能有多大,她們該不會認識吧。」
樹名笑笑,說︰「那就不知道了。」
這邊,衍笙與七巧早已沉入甜夢鄉。那邊,藍綾被擠得瑟縮在床邊,凍得發抖,蘇慕槿卷走所有被褥,她睡覺同醒時一樣狠絕,踢出一腳,把藍綾從床上踹下來,頭撞在腳榻上,聲響很大,藍綾吃痛,叫了一聲。
蘇慕槿眯著眼楮,帶著迷離睡意看一眼她,說︰「大半夜鬼嚎什麼,不就落個床麼,有什麼大不了,再爬上來吧。」
夜剛半,已掉下來兩次,藍綾學乖,忙說︰「不,不了,小姐,我去桌上趴會兒就行了。」她抱起手臂俯首在桌邊憩了幾個時辰。
蘇慕言盯著帳頂到天明。眼前一遍遍浮現母親模索他眉目的手,那是他生命中唯一支撐與溫暖,伴他長大成人,最不想記起,淚水自她沒有焦距的眼中滑落,滴落的似乎不是淚水,更像是她本來無幾的希望,希望失去一些,失落無望就更多一些,她的生活形同枯井,而做為她唯一的兒子,卻束手無策。不,母親三十五年的苦難,不能白捱,他定要那些人付出代價。
天剛蒙蒙亮,七巧已經起來,衍笙也坐起身,問︰「外面還在下嗎?」
七巧推開窗,伸出手去,抬頭看看天,說︰「小姐,只是小了些,天這樣暗,看情形,一會兒估計又下大了。」
她說︰「去端水來,我要洗漱,今天咱們得早走,在天黑前到達司曹市。」
七巧應「是」,下樓去端水,正好踫見岷之開門出來,又問了聲「好」,說︰「我讓店家準備早飯去,小姐說,吃完就走。不知俞總管起來沒有,我不方便,勞先生去催一催吧。」
岷之去對面房間敲了敲門,就听俞應洗說︰「起來啦!」原來,他已經听到七巧說話。
這麼一來,樹名也睡不著了,索性一塊起床。俞應洗善交,說︰「我與兄弟投緣,只是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面。」
樹名說︰「咱們既然都是去省城,沒準兒過幾天就見著了。」
俞應洗說︰「可不是,我倒把這事兒給忘了,冒昧問一句,你家少爺小姐去省城辦什麼事去?」
樹名自然不會掏實話,只簡單兩個字︰「訪友。」
俞應洗方知自己不該問,但並不表明在臉上,說︰「那行,兄弟,等下次見面,咱們再好好聊聊,還像昨晚那樣,抵足而眠。」
兩人一握拳,會心一笑。
吃過早飯,蘇慕言拜托店家去附近找輛車,他們也需趕路不能耽擱。
這種天氣少有人出車,自然需要費些功夫,衍笙他們只有先走,馬上要分道揚鑣。
蘇慕言送出來,蘇慕槿站在他身後,依然一副不愛理人的樣子,她原本俏麗貌美,臉上卻像敷了層冰,生生給凍上了,除了生硬沒有任何表情。
衍笙本想與她說句話,只有作罷,只對蘇慕言說︰「蘇先生,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蘇慕言並無贅言︰「後會有期!」
而後坐上車,衍笙掀起車簾,沖他揮揮手,漸漸駛離。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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