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皚皚,城鎮蒼蒼,天氣悶熱,狗畜亂鳴,一陣風刮來都帶著不詳的壓抑感和炙熱。
城中的百姓拖家帶口,收拾著一大堆的行李成群結伴地往城門口涌去,神色雖然焦躁,可在衙役捕快和一群神秘的黑衣人的組織下倒也有條不紊。
荊青縣城里唯一算得上安靜的便是縣衙了,可此時大廳里也彌漫著一股略微壓抑的氣息。
冰希兒高坐大堂,手里端著白瓷茶杯,有意無意地用茶蓋劃過杯子口,眼神游離,也不知在想什麼。靜謐卻壓抑的氣氛讓站在堂下的北冥瀛翾有些不安,偶爾抬起頭偷瞧冰希兒一眼,發現她早就神游天外了,頓時微慍,正要出言打破這詭異的氣氛,不想冰希兒卻回過神來了。
冰希兒放下茶杯,定定地看著北冥瀛翾,道︰「給我個理由,我就讓你留下。」
見冰希兒松口了,北冥瀛翾心頭一喜,毫不猶豫道︰「那還用說嗎?母後,你都在這里,我又怎麼可以一個人離開去避難?這豈是身為人子該做的?」
「原來我的翾兒還是給大孝子呀!」冰希兒幽幽地看著北冥瀛翾,喜怒不明地說了句,讓北冥瀛翾頓時一顫。
不給北冥瀛翾再說什麼的機會,冰希兒又道︰「既然你要和我講孝道,那麼我問你,何為孝道?身為人子,第一個要做的就是听從父母的安排,如果違背父母之命,那就是不孝。再則,如果你執意留在這里,到時候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情何以堪?又讓我怎麼和你宮中的父皇交代?」
「君子不立于圍牆之下,更何況你還是當朝唯一的皇子,你肩上的責任重大。孝道雖重要,可是在江山社稷與百姓的面前,也並不算什麼了。瀛翾,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可是,母後今天就要告訴你,身為一個皇位繼承人,責任遠比個人的孝道重要得多。」
說完這些,冰希兒不再管北冥瀛翾是否願意,便讓星魄將他點昏帶走。
從昨天起,荊青的地下水變渾冒泡,且略變味,雞鴨豬羊亂跑亂叫,老鼠外逃,魚兒也在水面亂跳。這一切異于平時的狀況都預示著將有地震發生。
為了挖掘金礦,冰希兒此次不僅帶來了千余個天下第一樓暗衛,還帶來了十幾個地質學家和礦石專家。根據這些異常的情況,他們得出在兩日後將有地震在荊青方圓二十里內發生的結論,雖然級別並不很高,可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冰希兒還是讓丹陽下令,在今天之內把全城百姓都撤離。
為了安全起見,冰希兒也讓北冥瀛翾離開,不僅是因為地震,也是考慮到一直失去消息的東方昂。她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兒子有一絲一毫的損傷,讓他在此時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可惜,北冥瀛翾生來就不是個安分的人,一如他的名字,是那奔騰不息的大海,是那高翔九天的鵬鳥。
北冥瀛翾被星魄點了昏穴,等他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離開荊青的馬車上來。萬幸的是,星魄並不在他身邊,他是跟著百姓的隊伍走的,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丹媱和丹茯兄妹兩個。
「可惡!居然把我弄暈,強行送走我。」自小接受冰希兒自由平等、人權至上思想教育的他,對冰希兒這等強迫行為很是憤怒,于是在年少叛逆的心理下,他做出了一個讓他日後都追悔莫及的決定。
「哎,海哥哥,你去哪呀?」丹媱見北冥瀛翾好不容易醒了過來,還沒來得及開心,就看到北冥瀛翾居然掀開簾子,跳下車去了,頓時大驚。
可是北冥瀛翾此時哪有心情來理她,借著自己身形還小,四周亂竄的百姓又多,便在天下第一樓的暗衛們沒有發覺的時候,施展輕功,幾個飛身便如同大鳥般消失在了視線中。
「好厲害呀!」丹媱驚嘆著北冥瀛翾的輕功,目瞪口呆地看著北冥瀛翾消失的方向,一臉的痴迷。
而丹茯卻完全沒有心思去感嘆什麼,只是看到北冥瀛翾居然跑了,心中頗為不安,很是擔心北冥瀛翾會出事,到時候冰希兒一定會怪他們兄妹沒有看好北冥瀛翾,從而連累到父親丹陽。
「媱兒,快別說了,我們趕緊去把他找回來吧,要是他遇上了危險就糟糕了。」丹茯招呼著丹媱便要下車。
丹媱一愣,繼而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只是她並不似丹茯想的那麼深遠,只是擔心著北冥瀛翾的安危。
兄妹兩個將此事告之了護送他們離開的暗衛,引得暗衛們都是一陣驚恐,紛紛派出一半的人去找北冥瀛翾。見暗衛們如此重視北冥瀛翾,丹茯更是明白北冥瀛翾身份之高,于是本著想要立功贖罪的想法,便帶著丹媱和暗衛們一起在山路上找了起來。
此時他們已經離開荊青城兩個時辰,早就在荊青外十幾里的山間。在這荒山野嶺里想要找到一個半大的孩子,可謂是大海里撈針,以至于他們找了好幾個時辰也沒看到北冥瀛翾的一點影子。
「怎麼辦呀,哥哥?」找了這許久也不見北冥瀛翾,丹媱都急的哭出來了,「海哥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為什麼我們都找不著他?要是他踫到壞人可怎麼辦呀?」一想到北冥瀛翾會被壞人抓走,她就忍不住心慌得直掉眼淚。
丹茯比丹媱大,且一向老成,想的問題自然是比丹媱要深,放眼這茫茫山野,他的心里也慌亂不已。
「被壞人抓走倒是不怕,他那麼機靈,還不知道是誰吃虧呢。我就是怕,他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遇到野獸,而且天都快黑了,他要是迷路了可怎麼辦?地震快要來了,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要怎麼和夫人交代呀?」
因為隱藏了身份,丹媱和丹茯都以‘夫人’稱呼冰希兒。
听到丹茯的話,丹媱更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嚇得連眼淚都忘了流下來,呆呆地問丹茯︰「哥哥,那現在怎麼辦?」
面對丹媱的詢問,丹茯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怎麼知道要怎麼辦?怪只怪北冥瀛翾自己太魯莽,自己沖動,還要他們來擔心。看著丹媱臉上的淚水和焦急的模樣,丹茯就更是對北冥瀛翾忿恨不已。
而此時卻傳來一陣快馬聲,側目看去,原來是奉冰希兒之命,在荊青二十五里外的山上給百姓扎營,準備住行的司徒清遠。
「怎麼回事?瀛翾呢?」司徒清遠收到暗衛的飛鴿傳書,得知北冥瀛翾不見了,便匆匆趕來。
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司徒清遠暗嘆。這個瀛翾還真是小孩子心性,居然為了賭氣而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也不知道他的聰明腦袋跑哪里去了,現在這個時候,是任性妄為的時候嗎?真是被皇後娘娘縱容壞了。
雖然在心中吐槽著北冥瀛翾此舉的不妥,可司徒清遠還是很擔心北冥瀛翾的安危的,本想立即去找人,可見丹媱一臉淚痕,丹茯也是焦急非常,頓時大為感動,想到這里還在地震區,便打算先送他們兄妹兩到達避難營地,之後再雖暗衛們一起找人。
丹媱長得清秀可愛,此時又是一番梨花帶雨,看著更是讓人憐愛,不由地讓司徒清遠想到了他的寶貝女孩司徒洢,頓時父愛泛濫。
司徒清遠蹲子溫柔地給丹媱擦拭眼淚,慈愛地道︰「好了丹媱,別哭了,你海哥哥是不會有事的,他命大著呢,且有神明庇護,你不用為他著急。現在,你和叔叔一起先離開這里吧,叔叔保證,等明天一早,你就可以看到海哥哥了。」
司徒清遠的柔聲安慰如同一股暖流映入年幼的丹媱心中,不由地呆愣地看著司徒清遠。她父親丹陽雖然很疼愛他們兄妹,可是丹陽生性嚴肅,從不會這樣溫聲細語地和她說話,不知不覺中,她竟有種想要司徒清遠做她爹的沖動了。
司徒清遠帶著丹茯和丹媱返回避難營地,在那里,見到了已經趕來的冰希兒和楚銳等人。得知北冥瀛翾失蹤,冰希兒大怒一頓後,倒也並沒有過多的擔憂。
葉雨霏看著不解,不明白為什麼兒子下落不明,她卻不怎麼擔心。
冰希兒看出了葉雨霏的疑惑,無奈一笑後,才說出了實情。「那個臭小子有什麼好擔心的?樂曾經說過,他可以活到古稀之年,福澤深厚,命格過硬,是紫微帝星之命。再說了,」取下腰間掛著的一塊黑玉,「這塊玉牌可以顯示瀛翾安康與否,如果他真的出事了,玉牌是不會這麼安靜的,我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看了看冰希兒手中的玉牌,又看了看冰希兒那篤定的神情,葉雨霏心道原來如此。可是在回眸間卻看到了冰希兒卻眼底的那抹微微不安,心下一驚,隨即也明白了過來。冰希兒會去問樂關于北冥瀛翾的命格,並索取這塊玉牌,可見她是多麼在意北冥瀛翾,甚至明明有把握北冥瀛翾不會出事,卻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擔心。
看來,天下間做母親的都是一樣的,無論怎麼樣,只有親眼見到兒女安然才能放心。
只是,葉雨霏不知道的是,如果是放在平時,冰希兒還真就不會擔心,因為自家兒子有多大的本事她一清二楚,根本不用操心。只是這次,她真的有種不好的預感,尤其是在想到消失的樂和沒了蹤影的東方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