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錦沉了最後一個音符，眼光確奇異的與曹淑華身邊的大太監李飛交接，李飛輕輕點頭，郁錦便放了心。也是幾乎同一時刻，一個佷子童音陡然從角門里傳來「母妃……母妃……」
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吸引，郁錦只是閑閑的轉了頭看那角門里蹣跚走出的康兒。幾步上去仔細的彎腰把他抱了起來「這是怎麼的，你怎麼跑到前面來了？嬤嬤呢？」
話音剛落，後面的角門急急走進來蓮嬤嬤，正是原來桐嬪身邊丫頭蓮葉的親姑母蓮秀雲。
「老奴該死，老奴該死，皇後娘娘饒命，殿下想念娘娘，老奴一個不留神他就跑到這邊來了」
郁錦微微挑眉呵斥「前頭這亂的什麼似的，就不知道長點心」
連秀雲一疊氣的磕頭，只嚇的康兒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郁錦緊著輕言軟語的哄他，眼角確無意識的瞄了眼懿軒「不哭不哭啊，等會母妃下堂之後就去陪康兒好不好，你看，父皇也在這里，听見康兒哭，該不高興了」
康兒錯眼看見父皇，伸了小胳膊便沖著他喊「父皇，父皇……」
懿軒心底微動，緩緩幾步走了過去伸手就抱了過來，眼楮確還停留在郁錦的臉上，郁錦微怔，那眼光奇異復雜實在難辨深意，想著已經嬌笑輕言「皇上，母子連心，怕是康兒也是不安才過來的。他年幼無知，皇上可不興這樣就罰了他」
懿軒依舊定定望著她，內心有一處灼熱的力量緩緩四散開來，甚至幾乎要壓倒了那股疼痛。腦中忽然冒出一個聲音，郁錦，我都明白。
也幾乎是同時，懿軒輕語，緩緩握了她手說「朕不會怪他，朕都明白」
郁錦怔怔的，眼眶便有潮濕，竭力忍了幾忍才說「臣妾替康兒謝過皇上」
懿軒微微呼了口氣，這才放了她手轉頭盯向曹淑華「罷了，今日罰也罰了，但願你能長點記性，往後再有一次，定不輕饒」說著頓了頓又轉頭看郁錦，剛想張口已經被郁錦搶了先「皇上，曹貴妃今日之事，臣妾也有不是，若不是臣妾現在有孕不能主理，也不會叫她得了這樣機會。臣妾請皇上下旨，叫臣妾主理中宮之事，免的再有什麼陰鷙詭譎對玉妃妹妹不利」
懿軒欣慰的笑，胸中又劃過那股溫熱的力量。郁錦是多麼了解他啊。
「好，那就如此罷。只是你也切不可太過操勞，還是身子要緊。」
郁錦緊著規規矩矩的行禮叩謝。懿軒這才把康兒又交回她手中說「皇後主理後宮事宜，朕是很放心的。你們知道朕厭惡的是什麼，朕也不想在看到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可都明白了」
眾人齊齊行禮回了句都明白了。懿軒這才轉身看向蘇玲玉，頓時心頭那股溫熱變成疼痛纏繞，緊著幾步過去牽了她手急急的奔了出來。直到老遠又忽然奇異的站定，緩緩轉身看那敞開門扉的大殿中，一抹純白的影子讓人心悸難舍……
偌大的福臨苑正殿，沒了皇上的身影，眾妃確依舊跪在地上。沒了皇上憤怒中的驚懼，眾妃確依舊忐忑不寧。
只是比起皇上的形色外漏，皇後的淡然冷漠更叫人沒有方向。
直到過了良久，郁錦在主位上輕輕掃過一地跪著的妃嬪，微微嘆息才說「你們在這宮里也都有幾年了，經歷過多少的風風雨雨你們自己心里也都有數。如今後宮風雲變幻，本宮相信你們每個人心里也都有著自己的打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無可厚非。只是，本宮還是要多此一舉的提醒你們一句，多想想這些年宮里發生的事情，有些渾水沾上未必就能帶來榮耀，有些人也不能只看眼前得失。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潛水游。懂的，本宮感激，不懂的，來日也不要怪本宮薄情。何去何從，你們選擇」
眾妃面面相窺，有了解皇後機謀的已然知道剛才那一番明著奉承玉妃，實則拉攏皇上的用意。皇後這哪里是容得下玉妃，恐怕不止容不下，還要滅了她。
郁錦仿佛是怕她們不夠了解似的緊接著又說「玉妃現在是皇上的心頭肉，本宮也是得罪不起，真有不服氣的，也要想想自己的分量。不要無謂做了冤死鬼，那可真是親者痛仇者快。人常言，逆境順境看胸襟，有舍有得看智慧，是成是敗看堅持，諸位姐妹都是聰明人，想必這樣的道理該是都明白的。」
眾妃此刻的確很明白了。雖然玉妃得寵，但明面上還是遵著規矩。任她在囂張，只要她們能忍的下避的開，也絕不會無故就被牽連。思及近幾年宮中所發生角逐，皇後幾番沉浮，每每眾人以為她氣數已盡，確偏偏最後關頭總是能起死復生。這一次的後宮風雲最終勝家的確不好說，但只看皇上今日對皇後客氣，她們想要親近玉妃也要掂量掂量日後皇後翻身的可能。
皇後的確慈善，至少眾妃在這一點上還是能達成共識。但前提，她們也非常清楚，那就是不要激怒她。
為著這一點的共識，眾妃傾心一拜，山呼皇後千歲，千千歲！
郁錦微笑掃過眾人面目。她不要千歲，她只要她們不要給她添亂就好。玉妃一人已經是難以對付，如果再加上落井下石的妃嬪，那境地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凶險。所以這一番話，就算是她明知道不可能震懾所有人，確也必須說。
現在該說的都說了，她們也便可以離開了。
隨著眾妃嬪散去，空蕩蕩的正殿里便只剩下歪在地下呆若木雞的曹淑華和高高在上的郁錦。
緩緩起身，郁錦一步一步踱到她跟前，微微俯身伸出了手「起來吧，地下涼」
曹淑華散了的游魂忽的被這一句收回，半晌赫然莫名發怒一把打開她的手「孬種！郁錦我白白高看你幾分，你就這樣看著奸妃再你面前喬張作致，就看著皇上被她玩弄與股掌，你的聰明呢，你的機謀呢，難道就剩下虛偽的奉承！」
郁錦不怒反笑，笑的苦澀笑的悲涼「若不然呢，我們兩個一起被關進冷宮？等著蘇玲玉變著法子弄死我們？難道你看不出來，今天的皇上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皇上，你傷了蘇玲玉就是上了他的面子他的心，不等你辯解你就已經是個死人，還談什麼不甘，談什麼機謀」
曹淑華怔怔的看著她半晌無聲的落了兩行淚「連你也怕了她，連你也怕了她，她到底使了什麼妖法？難道皇上……皇上真的對她痴心……」
郁錦莫名被觸動，半刻才苦笑「妖法？痴心？ ，或許吧，不過，我並不怕。我信皇上，不只我信，你也必須信」頓了頓，郁錦再次伸出手「起來。我認識的曹淑華也並不是這樣容易被打倒的。」
曹淑華莫名觸動的看她，心頭劃過一絲震動，半刻緩緩的伸出了手，兩手相握的一瞬間，郁錦輕輕展顏「相信我，都會好起來的」
曹淑華狼狽的被她扶起來，身側的李飛早已經奔了過來攙著她的胳膊坐下。郁錦不說話的替她診了一回脈，緊著又囑咐了李飛去抓藥煎熬，這才安定下來問她「我本以為蘇玲玉第一個下手的人必定是我，沒想到居然是沖著你來了？這些日子，你可是有得罪她的地方？」
曹淑華抿了口茶涮下濃重血腥，這才蹙眉思量，半晌煩躁的搖頭「前幾日她未侍寢時，因著知道她是太後的人，皇上必定不會太多顧就，所以我也就沒放在眼里，就是連話也是沒有多說半句。這幾日她夜夜伴駕，早起議事都是不來參加，就更沒有什麼交集。」
郁錦蹙眉思量了一回，也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得安慰她「今日的事情一出，皇上必定會處處對你懷有戒心，你日後行事萬萬仔細些，不要又被蘇玲玉抓住把柄，到時候皇上想起今日的事情定是不分青紅皂白就相信她的」
曹淑華怒的紅了眼楮，重重一拳打在小幾上「難道還要讓我躲著這個奸妃麼？至多，我死也要拉著她做墊背的」
郁錦驀然想起那日李衛話語，心頭一緊眉目陡然變的冷厲，「你出生將門，確連這點道理也不明白。敵強我弱，是該硬拼還是智取？蘇玲玉是什麼東西，值得你冒那樣大的風險玉石俱焚麼？你不要忘記，她是赤條條，你確還有個康兒！你以為退後一步就是怕她？你以為虛與委蛇就不是智慧，兵不厭詐你也不懂了麼？能忍人之不能忍才必定得人之不能得，所有的忍耐只不過是為最後一擊準備，我們不只要贏，而且，還要贏的全身而退。告訴我，你全听明白了！」
曹淑華怔怔的看著她，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郁錦這樣奇異的表情，那雙眼楮光華流動，眼底風雲變化，只叫人深陷其中，這也是第一次她听見郁錦用這種命令的肯定的語氣和她說話，字字句句沉穩的如同烙印進人心里，莫名的就生出一種依附的心情。
半晌，曹淑華終是深吸了口氣點頭。「我明白了。為了康兒，我會和你聯手」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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