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廣袤,星辰疏淡,皓月懸浮,清輝遍灑,天地間,一片渺茫的虛白。縹緲的流雲漫漫浮動,千里溶溶,時聚時散,仿佛世間的一切,讓人無可奈何。
河水潺潺,偶有激蕩之聲。清風徐徐,夾帶著潮氣撲面而來,冷意襲人,拂去些許的酒意。
他撐手在欄桿上,極目遠眺,笑道︰「來過這里嗎?」
我低低道︰「來過一次。」他的問話,觸及心底的美好回憶。那個夏末的夜晚,西寧懷宇偷偷地帶我出宮,在護城河邊呆了一宿,看星星,看朝陽……夏末的夜風、很涼爽,他的雙唇、很柔軟……
「昨日,我在茶樓見過你。」唐抒陽緩緩道來,嗓音清淡,仿佛說的,不是我,也不是他,「也听到你們的談話。」
指尖微微發抖,原來,我恍惚之間看見的,站在隔壁雅間的門簾處,身形傲挺的白袍男子,原來就是他——唐抒陽。我只是淡淡道︰「哦?你也在茶樓?」
唐抒陽轉身靠在欄桿上,玩味地盯著我︰「我正好在隔壁的雅間。」
月色離離,籠罩在他的身上,散出一圈神秘莫測的虛白,使他的氣度愈加蕭俊。
他全听去了!听去了!剎那,一股莫名的怒火吱的一聲燃燒起來,灼燒著我——今夜,他了然于胸,故意與我喝酒,故意引我到這里來,為何?不就是為了羞辱我、看我笑話?一整個晚上,他都在看我笑話!
什麼「你的心已經不在你的身上」,不是取笑、羞辱,是什麼?實在可惡!可惡至極!
他眼底的光、突然幽深幾許,讓人莫名所以︰「端木小姐,既然西寧懷宇已經娶妻,你且放寬心懷,不必執著于他一人,世間還有許多選擇……」
我豁然轉身,怒目相向,︰「本小姐的事,還輪不到一介商人來品頭論足!」
唐抒陽深眉一挑,從容應答︰「揚州端木氏家道中落,自甘墮入商者一流,舉國皆知,端木小姐似乎與唐某是同一類人。商人品評商人,再合適不過,你說呢?」
是的,他說的沒錯。當朝皇太後、貴妃娘娘,皆是端木氏女兒,端木氏乃百余年來盛名顯赫的名門望族,與洛都西寧氏並駕齊驅,百年興旺。然而,我的父親端木振山,頂著先皇賜與先人的「東遠侯」封號,卻早已辭官,在揚州端木府瘦兮湖頤養天年;我的三個哥哥不入仕途,專力經營鹽業和錢莊,壟斷了我朝鹽業,掌控著東南沿海一帶的經濟動脈。
「呸——誰跟你是同一類人,也不跳河照照自己的人模狗樣。」我氣得渾身發抖,辱罵我、沒有關系,辱罵我的姓氏,絕對不可以。
我睜圓了眼楮,眼中火辣辣的疼,似有兩簇火焰燃燒,譏諷道︰「洛都巨富?哼!再如何不濟,端木氏仍然是門庭高貴的百年望族,而你呢?再過一百年,你仍舊是一介商人,永遠只是一個下等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