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激動的掙扎惹惱了他,他一手扣住我兩只手腕、反剪在身後,一手攬著我的肩,把我緊緊地擁在胸懷。
我更是掙月兌不得,身上僅存的力氣耗費殆盡,徒勞之余,所有的委屈與悲傷一股腦兒地涌上心頭,將我淹沒,喉中苦澀無比,眉宇酸脹難當,瞬間流瀉出一連串的淚珠,滴落在他月白錦袍上……
伏在他的肩口,我傷心欲絕地啜泣著︰「我要回家……來不及了,今兒我就要回家……我要見娘親……娘親病重……如果不能見娘親最後一面,教我如何安心?」
他松開我的兩只手腕,轉而勾著我的腰肢,一手輕摩挲著我後頸的烏發,輕輕一嘆︰「好,好,我不阻止你……我幫你找一個車夫。」
他溫熱的懷抱、沉穩的胸口,仿佛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力量,逐漸穩定了我激動的情緒。
心中頓然一跳,他是唐抒陽、是流連煙花的京師巨富,怎可與他如此親近呢?而且,我已經答應過絳雪……往後再不能這樣,定要與他保持遠遠的距離。
他放開我,以一方純白錦帕擦試著我淚雨泠泠的臉龐,唇角微牽︰「真是你一人回揚州?還有誰嗎?」
透過淚霧,我看見他的刀削挺眉似蹙非蹙,目光溫潤。我抽噎道︰「西寧懷宇的夫人陸姐姐與我一起回揚州。」
于是,唐抒陽為我備了一輛馬車,找了一個車夫,送我們出城。
陸舒意躺在里側,昏迷不醒,隨著馬車的顛簸一晃一晃的。凌楓不哭不鬧,安靜地坐在我的旁邊,不過問我們為何離開洛都,將去向哪里。
心中感慨,只不過十歲,卻這般聰慧。離開父皇母妃,遭遇亡國之痛,他如何不難過?然而,他稚女敕的臉上只有如水的平靜,惟有眉峰凝結著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愁緒。
我握緊了他微涼的手,從今往後,凌楓的依靠只有我,與我的家族。
馬車行出洛都的南門永定門,隨著一聲喝止的聲響,慢慢地停在街邊上。我掀開車簾,眼見唐抒陽已然站在街道上,亦跳下馬車,客套地行了一禮,婉言道︰「多謝唐公子相助,端木情無以為報,只盼來日唐公子來到揚州,定會好好招待。」
「端木小姐見外了!」唐抒陽輕笑著,俊眸飛揚,「唐某一定牢記這句話,屆時端木小姐不要不睬我就好。」
這個時候,他還能若無其事地玩笑,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壓下思慮,我笑道︰「時候不早了,唐公子早些回城。」
他飛揚的神采倏然凋落,定定地看著我,眸中涌現出深淺不一的離情別緒,眉峰暗結︰「此去揚州,千里迢迢,一切……保重!我這就回城了……」
我點點頭,看著他沉穩地越過我、朝著城門走去,目不斜視,步履輕重有度……略略轉身,我看見他軒昂的背影莫名地有些堅硬……
嘉元十五年三月十八日午後,陽光晴燦,我第二次離開洛都。望著巍峨的永定門,淚水緩緩地漫過眼眶,順流而下,濺落在地。
別了,洛都,你的風雲變幻、繁華落幕與我無關,只願你的盛世與悲涼能夠禍福相依……
別了,姑女乃女乃,姑姑;別了,西寧懷宇;別了,唐抒陽,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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