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天穹淨闊,墨黑的緞子般一塵不染。弦月高懸,月華輕籠,遠處的燭火幽暗地明滅。
我坐在橋欄上,撫模著手中的玉簫,腦中盡是娘親溫潤、秀婉的臉龐……還有半月方能抵達揚州,娘親,一定要等阿漫!
我輕輕一笑,吹起那支小曲兒。輕婉、凝沉的簫音從雙唇之間、從指間流淌而出,流瀉于清風閑月之中、悠悠地蕩向遙遠的暗夜……
忽然,一聲圓潤的笛音揉入黯然**的簫音,頓生清俏之色,仿佛是暮雨瀟瀟的黃昏,卻突然霞光透射,漫天紅彩。
我轉臉看去,不遠處站著一個凝定不動的黑色影子,玉笛橫手,黑發在清風的撩撥下微微晃動,氣度英偉,遠處的昏火為他攏上一輪淡淡的暗光。
他朝我緩步走來,與我並肩坐在橋欄上,簫笛合奏,清越與凝沉絲絲入扣、切切咬合,一如交頸鴛鴦,不離不棄。我淺淺微笑,專注于樂音之中,卻不免分心,他從未听過這支曲兒,竟能緊緊跟住我的音律,不落絲毫,定是個精通音律的主兒。
一曲罷了,我氣血上涌,臉腮辣辣的發燙,心口有些急促,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他倒是面色如常,黑眸中一片盎然笑意,關切道︰「還好吧!」
我愣愣地看著他,微有恍惚。
他側過身子面對著我,溫和道︰「這曲兒很好,叫什麼?」
我轉身看向無聲流淌的河水,避開他漸次**的目光,幽幽道︰「《流光搖情》,這是我娘親獨創的曲兒。」我由衷贊道,「你竟能與我合奏,且絲毫不差,音律造詣如此之高,小女子自嘆弗如!」
他歉然一笑︰「端木小姐過譽了!」他亦轉身面向蒼穹,「名兒精妙,這簫也極好,應是天香沁玉簫,只有天香沁玉簫方能吹奏出這麼好的簫音。」
心底萬般愉悅,我笑道︰「唐容大哥好眼力!」
「天香沁玉簫乃天下三大奇簫之一,奇簫配佳人,絕配!」唐容嘯天沉聲嘆道。我自是明白,他的贊詞不是言不由衷的奉承與贊譽,而是發自肺腑的心聲,切切情意便流動于這心聲之中……他轉首看我,揶揄道,「好簫,好曲兒,有好詞嗎?」
無需轉首,我亦曉得他的目光萬分灼熱,且充滿了激將的氣息;我輕闔眼楮,緩緩念出︰「雙燕雙飛,雙情想思。容色已改,故心不衰。雙入幕,雙出帷ヾ。」
唐容嘯天擊節贊賞,朗聲道︰「好詞!好詞!今晚有幸見識端木小姐冠絕揚州的簫音與才情,嘯天實在有福!」
甫一念出,便已懊悔,實在不該念出這首詞兒。我側過身子,眉心流過一絲愧色,搖首笑道︰「唐容大哥謬贊了!這詞,是我娘親所作,並非出自我手。」
「端木小姐無需過謙!」唐容嘯天月兌下外袍,披在我身上,順手輕輕握住我的雙肩,一雙英眸熠熠生輝,眼底是濃濃的歉意,「她與你說的,我都听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