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媽媽蹙著眉,暗暗搖了搖頭。
是六小姐的丫頭,難道不是大太太的奴才?佟府里除了嫡出的少爺小姐,誰不是奴才?平時看上去伶牙俐齒的三小姐,太過浮躁了!
大太太冷眼掃了眼佟析言,就見析秋惶恐低下頭︰「女兒全憑母親做主。」
並不理會佟析言的話。
房媽媽就飛速的瞥了眼析秋。
大太太表情微緩,要說這丫頭聰明,這件事明眼一看就明白內情,她卻毫無反擊之力,可要說她笨,她又知道護著自己的丫頭。
不過,也是因為她這樣的性格,她才對他們姐弟高看一眼。
還得她自己有悟性,知道誰才是她的主子。
氣氛凝滯下來,司榴的額頭滲出密密的細汗。
一直沉默坐著的佟析硯卻在析秋剛剛那一眼中怔了一下,府里下人若真出了這樣的事,說小了主子隨手成全了便罷了,可若說大了就是他們佟府沒有規矩管教無方,連下人都互贈私物,她們這些主子還不定怎麼樣。
老爺和大哥倒還好,畢竟是男人,可是她們幾個都還未出閣,閨中小姐的名聲若是壞了,以後還怎麼找婆家。
她冷眼看了眼佟析言,站起來偎到自己母親身邊,挽著她的胳膊笑道︰「娘,來旺在府中這麼多年,也是老爺得力的人,女兒瞧著福貴也不小了,您不如開個恩給他說門親事,就是老爺回來也會念您的好。」她仰臉一笑︰「您覺得呢。」
析秋唇角露出絲笑意,轉瞬即逝,佟析硯終于站在她這邊,她將方向引導閨譽之上,就是讓佟析硯也參與進來,她是嫡女說一句比得上她們說十句。
析秋看向佟析硯,月白雙金的川花褙子配著柳綠的挑線裙子端莊大方,一雙滿月似的眼楮清澈明亮,正期待的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果然一改方才的冷漠,笑意直達眼底,寵溺的看著自己女兒︰「你這孩子,虧你能想這麼多。」
佟析硯眼中露出一絲小孩子得到夸獎後的開心。
析秋見大太太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猜對了大太太的意思,偷偷繡了繡品出去賣,以大太太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她以前沒阻止現在更不可能道破,一來閨閣的東西流落到外面,壞的不是她一個人的名聲,四小姐可是她的親生女兒。
二則她是主母,庶女日子過的不好若是傳出去,對她一貫的好名聲也有損。
大太太笑眯眯的和佟析硯說著話,仿佛底下沒有跪著人正等著她處置︰「下個月你父親要回京述職了,大姑爺也托了人去打點,二叔在吏部各處也打了招呼,你父親這次政績考核又得了個優,必是能更上一層。」
更上一層?那就是留京了。
佟析硯听著眉開眼笑,佟析言卻是臉色微微一黯。
王姨娘的肚子,能不能在大太太眼皮底下順利到分娩,她真的沒有把握。
不過,她也大了,眼看就要及笄,只要她嫁的好,大太太也不能拿姨娘怎麼樣。
這樣的心思析秋也有,她不單掛心自己的姨娘,七弟還小往後的路還長著,她要做的真的很多,眼下這些丫頭是她五年的相處慢慢培養的心月復,無論如何她也要護她們周全。
「娘,六妹妹……」佟析硯看了眼臉色不好的析秋,撒嬌式推了推大太太。
六妹妹性格溫和,從不強著出風頭,對她這個嫡姐也尊敬的很,知道她每年春天都會噴嚏不斷,還特意查了醫書告訴她養護的方法,比起佟析言她自然更希望析秋過的好,況且,她們地位有別,無論如何也越不過自己去。
大太太微微點頭,轉目看向析秋︰「福貴自小在我眼前長大,別人我不知道他的性情我最清楚,斷不會沒有分寸,至于這兩個丫頭吵嘴,便每人罰五個板子長長教訓,你雖不是我親生但也是府里的主子,下人們該約束管教的也不能手軟。」
「女兒謹記母親教誨。」大太太雖霸道但規矩嚴格,不容別人半分越界,可對于佟府的臉面卻是看的比天大,所以她才想將事情鬧大,至于福貴她雖沒接觸過,但來旺家的做事向來圓滑在府里也有臉面,她的兒子又怎麼會這麼沒輕重。
即使大太太傳他進來,她相信福貴更相信司榴。
司榴滿面喜色,大太太能這樣處罰,已是最公平妥當的了。
佟析言急了,她讓水香做了這麼多,不就是要讓析秋難看,折了她臂膀壞了她名聲,可大太太不但不處置司榴,反而連重話都沒有說析秋,提也沒提私賣繡品的事,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可是六妹妹偷偷……」她心中著急,可話還沒出口,就被淹蓋在析秋的聲音中,她看著司榴含淚的雙目厲聲道︰「太太的話你可記得,以後若再犯渾,與那沒規矩的粗使下人一般,多嘴多舌,我定稟了太太,將你打發了。」
司榴忙磕頭謝恩,口中念著再也不敢了。
佟析硯眼楮一亮,也湊著打趣︰「明兒我叫人將太太平時的訓導,抄了分發下去,讓她們謹記背熟,若有人再犯,全部打發出去,省的惹是生非。」
大太太眼中劃過滿意。拍了佟析硯一下︰「你這個猴兒,就知道奉承娘。」
仿佛都沒有看到佟析言的異常!
佟析言氣急,手中的帕子都快撕爛了,卻只能咬牙忍著,半晌她用帕子掩住嘴角,笑道︰「可不是,母親的話句句箴言警句,我們學的地方多著呢。」
析秋就看到佟析硯嘴角撇了撇。
水香臉色煞白,她是奉了三小姐的意思才和司榴鬧,眼前就要被打板子,六小姐平時看著很怕事,卻還知道護著司榴,可三小姐從頭到尾沒為她說過一句話。
想到這里,她不由心生絕望︰「太太饒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早就侍立一旁的粗使婆子看了眼房媽媽,見她點頭,不待水香說完就拖了出去。
司榴也被人帶出去。
房外便傳來水香撕心裂肺的哭聲和房媽媽厭惡的斷喝聲,一會兒又恢復了安靜。
不過,這事還沒有完,司榴好端端惹了無妄之災,她當然不會就此揭過,她處處忍讓無非想過的自在,可有人讓她不自在了,她也不會任人欺負,她轉身走了兩步坐在一邊的繡凳上,愛惜的撫了撫沒有半絲褶皺的石榴紅百蝶穿花洋緞窄裉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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