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6姻緣
佟析硯一步一步上了台階,離蔣士林越來越近。浪客中文網
她看著他,卻反而覺得越來越遠,每一步走的那麼慢,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記不清他們是怎麼認識的,是何時成的親,又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
是誰的錯呢?
她站在門口,停了腳步,就這樣歪著頭看著他,白白的里衣在清風中飄蕩,烏發垂在腦後……很亂,她沒有心思去規整打理,就這樣看著他……
是誰的錯呢?
她想不明白,她一直努力去做一個好妻子,只要是他的要求,她都會滿足,只要是他愛的她也努力去愛,可是結果呢,還是這樣。
她知道男人都會納妾,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她卻希望那樣的事情能來的晚一些,再晚一些,能讓她感受一下兩個人的生活,然後呢,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感受不到了?
從婆母將心菊抬了姨娘,還是從梅小姐住進來,抑或是更早的時候?
是什麼時候呢,哦,對,是成親的第二日開始,婆婆讓她立規矩,她端著茶盤在婆婆的房里站了一個時辰,她忍不住和代絹發牢騷被相公听到了,相公和婆母吵了一架,第二日婆母便不再讓她去了,卻連面也不肯見她,但凡見了面也是冷嘲熱諷……
提到娘將相公趕出去的事,提到相公為了她去福建重傷的事,說都是因為她,才會這樣,佟氏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兒子可是探花……是啊,佟氏是沒什麼了不起的,以前就沒什麼了不起的,現在就更加沒什麼了不起的。
至少,在婆婆眼中,是沒有什麼可值得一提的。
她就這樣站著,歪著頭。
「析硯。」蔣士林站了起來,看著佟析硯︰「和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離開你,我們以後安安穩穩過日子好不好?」
佟析硯依舊這樣看著他,沒有哭也沒有笑,沒有任何的表情。
蔣士林害怕了,三兩步走過去,抓住了佟析硯的胳膊︰「析硯,你怎麼了?你說話啊。」他滿臉焦急的回頭去看大老爺︰「岳父,析硯她怎麼了。」
大老爺滿臉沉痛的側開目光。
房媽媽看著頓時掩面哭了起來,可又不敢哭的太大聲,被房間里大太太听到,壓抑著緊緊攥了拳頭對蔣士林道︰「蔣大人,我們四小姐好的很,你還是快點走吧,這兩日和離的文就會送去府上。」
蔣士林根本听不到房媽媽說什麼,他覺得佟析硯看上去呆呆的,目光沒有焦距,他越看越是心驚︰「快去請大夫,請大夫來啊。」
沒有人動,就連邱媽媽和代絹都沒有動,而是扶著佟析硯進了門。
佟析硯再次停了腳步,轉身過來,看著蔣士林忽然眼神漸漸清明起來,她道︰「我沒事,我怎麼會有事。」說著,盈盈朝大老爺福了福︰「父親,女兒讓您操心了。」
大老爺擰了眉頭,看著這樣的佟析硯,沒了往日的笑容和靈氣,仿佛一具沒有心智的傀儡,他心疼的說不出話來,嗯了一聲回道︰「你坐下說話。」
佟析硯點了點頭,對大老爺道︰「父親,我有幾句話想和蔣大人說一說。」
蔣士林听著面上一喜。
大老爺看了眼佟析硯,又審視的看向蔣士林,沉吟了許久方點頭道︰「嗯,去吧!」
佟析硯點了點頭,邱媽媽和代絹松了手,佟析硯進了暖閣里,蔣士林也朝大老爺行了禮隨後走了進去。
簾子放下,蔣士林便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了佟析硯,他語有哽咽的解釋道︰「析硯,我知道你很難過,我知道你心里氣我,可是我真的打算將梅兒送回去的,我沒有騙你!」他說著頓了頓抱的越加的緊︰「我心里也很難過,可是我不能不管不梅兒,不顧娘的感受啊。」
佟析硯沒有動,任由他抱著,面無表情的道︰「你覺得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蔣士林愣住,就听佟析硯冷冷的道︰「和離吧,別的事情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一字一句的,仿佛用盡了所有的耐心和力氣。
「不!」蔣士林搖著頭︰「和離?我不會和你和離的,你忘了我們當初說的話嗎,我們約定了要白首齊眉,我們說好了過幾年我謀任外放,帶著你和孩子游山玩水,我們說好了……」
「住口!」佟析硯打斷他的話︰「你竟然還記得?你竟然還能再說出來?」她掙月兌開蔣士林的禁錮,仿佛壓抑了好幾日的怒火迸發出來︰「我們說好的事情那麼多,你自己問一問你做到了哪一樣?你曾經說過這一生只愛我一人,可是結果呢……你答應我不抬梅兒進門,可是結果呢……」她冷笑著看著蔣士林︰「我根本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話,也不想听你說的任何話,你走吧!」
蔣士林巨震︰「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忘記我依舊只愛你一個人,抬梅兒進門真的不是我願意的,是娘,是娘她……」後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就看到佟析硯從袖子里拿出一沓信出來,他認得那是他們那幾年來往的信件,厚厚的一沓每一封都是他們轟轟烈烈相愛的證據。
佟析硯看也不看他,點了火折子便將一沓子的信毫無眷戀的扔進了爐子里,她挑眉看著蔣士林︰「現在,你不用再用謊話來圓以前說的謊話了,你也不用擔心這些東西流傳出去毀了你的官名,我們沒了過去,就不會還有將來,蔣大人,不送!」
蔣士林心如刀絞,他臉色慘白的蹲在爐子邊,拿手去撥火,拼命的撥開去搶里面的信,顧不得手背被灼傷,卻只搶出半張紙來……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蔣士林怔住,眼楮漸漸模糊起來……
何日忘之,何日忘之……
佟析硯看著他的手背,眼底滿是痛色,卻是轉過頭不去看蔣士林,揮袖而道︰「蔣大人,自此以後你我不論上天入地,還是悲苦喜怒,都是我們各自的事。」說著頓了頓,閉上了眼楮,沉吟後才一字一句道︰「從今日起,你我再不相干!」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析硯……」蔣士林用紅腫的手,捧著那半張信紙,眼淚便落了下來。
佟析硯走出了暖閣,佟全之正匆匆從外面跑了進門,正走到她面前,佟析硯便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佟全之大驚︰「四姐姐。」抱住了她。
大老爺焦急道︰「快送她進去歇著。」
佟全之彎腰去抱佟析硯。
房間里蔣士林听到外面的聲音跑了出來︰「析硯,析硯!」佟全之本來壓抑的怒火就蹭的一下躥了起來,她將佟析硯推給邱媽媽,眼楮朝蔣士林一瞪︰「不用武力,不足以解恨!」
說著,就跳上去,壓住了蔣士林劈頭蓋臉的一頓拳頭就揍了上去,他怒罵道︰「小爺今天豁出去了,你以為我佟氏沒有人收拾的了你,我告訴你,小爺非得把你揍成驢打滾嘍!」
蔣士林一介生,手無縛雞之力,肩無扛柴之骨,被佟全之一介武夫壓住,哪里有翻手之力,根本連動也動不了,任他拳頭雨點似的落在自己身上,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身上發出的悶響聲。
婆子丫頭們嚇的一個個驚叫著避開,卻又暗暗解氣,便是心里幸災樂禍的人,此刻看到蔣士林被揍的滿地打滾,也不由暗暗拍手叫痛快。
大老爺凝眉看了幾眼,隨即喝道︰「全之,住手!」說完示意旁邊的婆子去拉佟全之。
幾個婆子小心的湊上去,擺著樣子的去拉架,大老爺卻是怕佟全之手下沒有輕重,畢竟蔣士林是朝廷命官,佟全之的人生才開始,可不能因此而蒙上了污點。
「拉住他!」大老爺已語帶慍色,幾個婆子就上去死命的抱住佟全之……
佟全之打紅了眼,但手下卻也留了分寸,他被人拖開還忍不住踹了一腳,罵道︰「我敬你才喊你一聲四姐夫,你以為你真配當我們佟家的女婿,我告訴你,你便是比三姐夫也不如,更不要說大都督了,哼,給我滾,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要是不爽就報官抓我,小爺十八年後還是好漢,見了你還照打不誤!」
房媽媽送佟析硯回來,一看正廳里的情景,就愣在那里,大老爺低頭去看蔣士林,也是挑了挑眉,就見蔣士林頭發整整齊齊的,臉上沒有半分的傷,若不是衣服有些皺,根本瞧不出他被人揍過。
等晚上佟全之和佟敏之說起來時,才驕傲的道︰「這打人我最在行,我保管能把他打的五髒六腑都碎了,外面也瞧不出半分來!」
「三哥哥真棒!」佟敏之豎著大拇指直感嘆不已。
佟慎之听著直皺眉,卻也沒有責備佟全之,只淡淡的道︰「往後不可如此沖動。」
佟全之閉了嘴,佟慎之負手慢慢往外走,遂又停了下來看著佟全之道︰「便是要打,也不該當著你四姐姐的面打。」
佟全之愕然,佟敏之捂住嘴吃吃笑了起來。
蔣士林被打回家,蔣家頓時炸開了鍋,蔣老夫人立刻帶著人就來了佟府,氣勢洶洶來者不善的樣子,江氏挺著肚子邱媽媽不敢讓她出面,大老爺和佟慎之總不能去和蔣老夫人去理論,這些事便由羅姨娘和房媽媽攔住了人,蔣老夫人卻是凶悍的很,直往大太太房里跑,她年紀大了大家也不敢多攔,還真的讓蔣老夫人沖到了大太太的房里。
蔣老夫人自幾年前就憋悶在心里的火,見著躺在哪里只能瞪眼的大太太,頓時一股腦的發泄出來︰「打我兒子?佟氏憑什麼打我兒子,你們小小的七品官府,就敢欺負我們,我告訴你,今天不給我一個說法,我便是告到聖上那里去,也不能輕易放過你們。」
大太太自然沒有法子回罵,蔣老夫人又道︰「和離?門兒都沒有,我告訴你,我回去就寫休,這樣的女人不休難以平憤,竟然讓弟弟打自己的相公,以後就是她哭著求到我門上,我也不會讓她進門!」
大太太氣的開始抖起來,房媽媽沖了進來︰「住嘴,你少在此處信口雌黃,我們小姐那是金枝玉葉,也就是你們蔣家這樣眼皮子淺薄的人家才不知好歹,竟是要妾室不要正妻,你竟還好意思說出去,你不嫌丟人我倒替你丟人!」
蔣老夫人冷哼一聲,看也不看房媽媽,就指著大太太罵︰「你瞪著我做什麼,我告訴你,你女兒不賢是為什麼,就是因為有你這個母親,你當初怎麼對我兒子,我現在就會怎麼對你女兒,你記好了,萬事都有報應,你當初做的惡事,現在就一樁一樁報應給你。」
大太太劇烈的咳嗽起來,房媽媽顧不上對罵,忙去給大太太順氣。
大太太一口氣喘不過來直翻白眼。
蔣老夫人看著一陣解氣,對著床就啐了一口︰「你這樣的人,還是早點死了的好,否則你將來看著你女兒孤苦無依被人唾罵,你便是毆也要毆死的!」說完,一揮袖揚長出了門!
大太太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是她的錯嗎,都是她的錯嗎,是她當初做的太過分,所以現在一切都報應到她兩個女兒身上了?
她想到已過世的佟析華,佟析硯婚姻又如此不順。
她捶著床板,卻只能發出單調的咚咚聲!
蔣老夫人耀武揚威,在佟府門口罵了半天,才得意洋洋解了恨回去。
第二日,她守在蔣士林的病床前,外面就有人報︰「佟家的媽媽來拿二夫人的嫁妝了。」
蔣老夫人一听,頓時怒從心起︰「竟然還敢上門來拿東西!」帶著人親自坐鎮在門口,一干婆子守在她周圍,說佟析硯的嫁妝就給她兒子治傷,非但如此還要佟家將打人的交出來,否則就去會讓天下人都瞧瞧,佟家都是一些什麼人,簡直目無王法傷天害理!
析秋听佟敏之說完,也是嘖嘖嘆道︰「那房媽媽是如何將嫁妝拿回去的?」
「房媽媽點了火把!」佟敏之佩服不已︰「說是今兒不讓人將嫁妝抬走,她就關門大家一起燒死在這里,然後拿著火把就朝蔣老夫人跑過去……」蔣老夫人畢竟年紀沒有房媽媽輕,自是跑不過的,三兩下就被房媽媽抓住,也不知如何使勁下手的,就听蔣老夫人嗷嗷的叫,卻見不到房媽媽動手。
錢媽媽和來媽媽就直接帶人去抬四姑女乃女乃的嫁妝,蔣家大嫂子派人守著,還有那個什麼梅姨娘,房媽媽和另外兩個粗使婆子,連梅姨娘的頭發都揪了三四撮,蔣家被打的天翻地覆。
「現在我們家和蔣家可是京城里頭最熱的話題了,不過好在大家都同情四姐姐,說是好好的女子,誰願意和離,若不是實在沒了法子,但凡有路走都不會選這條路的。」佟敏之有些擔心的抓住析秋的手,目含感嘆的道︰「姐姐,大都督對你好不好?」
這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析秋捏了捏他依舊有些胖胖的臉,笑道︰「你趕緊回家去,這麼大的風波鬧將出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你這些日子若是無事就住在家里,你也不小了該幫著父親和大哥了。」
「知道了。」佟敏之站了起來︰「我就是擔心你來看看你,我連行禮都從學館背回來了,這些日子就住在家里。」
析秋點頭笑了,親自送佟敏之出了門。
蔣老夫人要寫休,佟家自是堅持和離,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和離和休離雖是結果相同,但對于女子來說,卻是有著本質的差別,佟家自是不會讓步,蔣老夫人上躥下跳真的帶人鬧去了吏部,鬧去了京衙……
蔣士林病倒了兩日,朝堂里就兩家的事,御史彈劾的折子漫天飛,有說蔣士林忘恩負義背棄發妻,有的說佟氏不賢善妒和離有理,有的說蔣士林德行虧損難擋大任,有的說佟氏品行不端不知廉恥……
等等不同的說話,傳言紛紛四起頓時成了京城中的熱聞。
更有人翻出早先析秋和蕭四郎以及胡家的事,說是佟家雖是香門第,女子卻是一個個無知無德,難為正妻,繼而連蕭四郎和任雋也一起被人參本彈劾,鬧的滿城風雨。
析秋在府里為蕭延箏的事忙的腳不沾地,她心里惦記著佟析硯,可也只能讓岑媽媽提著了東西回去看她,岑媽媽回來道︰「親家四小姐人瘦了許多,也沒什麼精神,不過好在比前幾日去時好了一些,日日坐在房里繡花,也不出門也不大和人說話,便是大女乃女乃去也只是應幾句。」
佟析硯從來不屑做女紅繡花的事兒,以前她便是一方帕子也要吵著讓心竹繡,不得不動針的時候,才會勉強伺弄伺弄,沒想到現在卻是坐在房里開始繡花,她擰了眉頭越加的擔心。
就怕她將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不說,析秋問道︰「你可和大女乃女乃提了,送四姐姐去我們府里的別院暫住些日子?」
「說了。」岑媽媽點了點頭回道︰「可是大女乃女乃說,她也曾和四小姐說過,說她大哥在蘇州常州做生意,若是四小姐願意,就送四小姐去江南走一走,也當散散心。」說完又嘆氣道︰「可是四小姐一口回絕了,說是若大女乃女乃煩了她,她就去剃了頭發去廟里去,否則她哪里也不去。」
唉!她說出這樣的話,恐怕江氏此類的話再不敢說了。
「辛苦你了。」析秋也嘆了口氣,只能她忙完了蕭延箏的婚事,過了她的回門禮再回去看看了。
岑媽媽笑著行了禮,忽又頓了頓又道︰「還有件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析秋點了點頭,問道︰「什麼事?」
岑媽媽就面露尷尬,小聲的道︰「奴婢去給親家太太請安,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丫頭們端出來的痰盂……」岑媽媽有點說不下去,想了想才道︰「腥臭難聞,恐怕親家太太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這些日子又是鑫哥兒的事,又是佟析硯的事,大太太的身體能支持到現在已經讓她很驚訝了。
晚上蕭四郎回來,析秋和他聊起佟析硯的事︰「……也不見人,也不說話,大嫂說送她去江南,她也一口拒絕了。」
「蔣大人也病了三日,聖上今兒還說起他!」說著頓了頓,析秋端了冰鎮的綠豆湯給他,問道︰「如何說的?」
蕭四郎喝了一口綠豆湯,挑著眉頭道︰「吏部有兩位官員名諱相同,又都是蜀中人,述職時就被人弄反了,其中一位告到聖上面前,就有人說是蔣大人親自批復的文。」
析秋挑了挑眉,述職的事自是要重重把關復核才是,即便是錯了也不可能是蔣士林的一人的錯。
定是有人落井下石,乘此東風彈劾他罷了。
蕭四郎以手臂枕頭靠在軟榻上,看向析秋道︰「和離的文今日已經批了,想必明日你四姐就能拿到了。」
析秋嘆了口氣,希望她能挺過這關。
兩人說完,待敏哥兒回來,析秋便去太夫人那邊問安,太夫人看到析秋便問道︰「親家四小姐還好吧?」
「岑媽媽今日去瞧過了,說是看著比前幾天精神一些,但卻不大與人說話……」析秋回道。
「這孩子婚姻也是不順。」太夫人嘆了口氣︰「你等見了她也勸勸她,若是家里待的悶,你就陪她去別院住些日子,帶著幾個孩子那邊也涼快,有孩子鬧一鬧,又是陌生的環境,或許心里能好受些。」
析秋點頭應是,鑫哥兒從碧紗櫥里出來,跑到析秋身邊爬到她腿上坐著,昂著頭道︰「四嬸嬸,四姨母病了嗎?」
「嗯,四姨母病了。」析秋笑著回道。
鑫哥兒就歪著頭想了想,又道︰「那我把我的桂花酥糖給她吃好不好,祖母說吃一顆糖病就好了。」說著,就不等析秋回答跑了回去,又蹬蹬跑了出來︰「四嬸嬸幫我給四姨母好不好?」
析秋笑了起來,模著鑫哥兒的頭道︰「鑫哥兒真乖,要是你四姨母知道一定很高興的。」說著真的讓春柳接了桂花酥糖︰「我明天就讓人送去給四姨母。」
鑫哥兒點頭不迭,笑眯眯的窩在析秋懷里。
太夫人看著也是呵呵笑了起來,又看向蕭四郎問道︰「軍營的事結束了?」
蕭四郎點了點頭,回道︰「已經搬營回去了。」說著頓了頓又道︰「銀台近日奏折不斷,聖上還特褒獎了龐大人!」
太夫人听著一喜,問道︰「真有此事?」
「嗯,瞧聖上的意思恐有意提拔龐大人。」蕭四郎淡淡的道。
太夫人越發的高興,笑著道︰「我也不求他能入閣拜相,只求他能踏實做事,一步一步走的穩穩當當便可。」
這樣的要求算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最務實的要求了。
有了佟析硯的事,析秋越加希望蕭延箏能幸福。
越是臨近婚期,蕭延箏的話就越發的少,太夫人留了析秋說話︰「你去看看延箏,她平日里與你走的近,開解開解,是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可沒有誰能一生待在娘家里的。」
這也是婚前恐懼癥吧,析秋笑著點頭道︰「我這就去看看她。」太夫人頓了頓,又拿了本用錦緞包起來的交給析秋︰「你是做嫂子的……」
原來太夫人說的是這個,析秋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尷尬的接過太夫人手里用錦緞包著的,飛快的塞進袖子里出了門。
太夫人和吳媽媽看著析秋有些狼狽的背影,遂雙雙笑了起來。
房里正如春柳所言,平日里要用的東西,已經收拾的七七八八,空空蕩蕩顯得有些冷清,蕭延箏坐在桌後面看,見析秋進來便迎了過來︰「四嫂,您怎麼來了。」
「這兩日也不見你去我那邊走動,就想來瞧瞧你。」說著攜了蕭延箏的手,凝眉問道︰「怎麼瘦了,沒有好好吃東西?」
「沒有!」蕭延箏垂了眉眼,聲音低低的道︰「就是吃不下,心里頭空落落的難受。」
析秋和她並肩坐下,輕聲的道︰「這些日子,府里發生的事情多,你心里難受也正常,可也不能因此壞了自己的身體,你是要做新娘的人了,若是嫁過去的時候不漂亮怎麼辦,到時候龐大人可要怪我們沒將他的娘子養好了。」
蕭延亦嗔怪的瞪了眼析秋︰「四嫂竟還拿我打趣。」說完卻是嘆了口氣,挽著析秋道︰「您說,二嫂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析秋也嘆了口氣,二夫人怎麼想,她也很想知道,便拍了拍蕭延箏的手道︰「別想了,都過去的事情了,眼下你的婚事才最重要,龐家的人情關系吳媽媽也抄給你了吧,我將你要打賞的荷包都讓你身邊的幾個丫頭收著了,還有第二日一早上認親時敬的禮也都放在一個箱籠里了,又貼了標簽,到時候你仔細點可別拿錯了。」
可謂是事事都考慮到了。
蕭延箏紅了眼楮,抱著析秋道︰「四嫂,您對我真好!」
析秋笑了起來,手就踫到了袖子里的那本,臉又忍不住紅了起來,她幾次想開口又吞了下去……
蕭延箏看著她吞吞吐吐的樣子,就納悶道︰「您這是怎麼了?我們之間你還有不好說的話?」
「咳咳……」析秋端了茶喝了一口,沉吟了半晌回道︰「也沒別的事。」說著還是將那拿出來遞給蕭延箏︰「娘讓我給你的,你自己看一看,哪里……哪里不懂……」又喝了口茶︰「便來問……問我。」
蕭延箏一臉茫然,好奇的打開來去看,等看到上印的圖畫,先是一愣又仔細翻了一頁,頓時哎呦一聲合上了頁︰「怎麼是這種東西!」
臉也是紅了個透頂。
「四嫂,您怎麼拿了這種東西給我看。」蕭延箏捂住了臉︰「快拿走!」
析秋看著她這樣,反而鎮定下來,笑著道︰「你都快成親了,這些事總要知道的,現在害羞也比到時候鬧出笑話來的好啊。」
蕭延箏听出析秋語氣中有打趣的成分,就擰了析秋的胳膊嗔道︰「好啊,四嫂現在是不用怕我了,我這個小姑子眼見著也要出嫁了,將來可是回來要求這你這嫂嫂給碗飯吃了是不是,你反手了要報復我是不是!」
析秋也是咯咯笑了起來,點頭不迭︰「是,就等著你三朝回門,給你剩飯剩菜呢。」
說著,兩個人就笑歪在了一起,蕭延箏心里的忐忑也減輕了不少。
到最後,析秋卻是一句解釋也沒好意思說出口,硬留了讓蕭延箏自己去看。
回道房里洗漱過後,蕭四郎問她道︰「娘留你說什麼?」
析秋听著一頓,含糊道︰「說是讓我去看二妹妹,她這兩日瞧著不大好的樣子。」說著,翻了個身︰「四爺早些歇著吧,明日龐家的人要來送婚的。」
蕭四郎看她,就微微挑了挑眉,滿臉的狐疑。
析秋卻是暗暗松了口氣,當初她出嫁時也是江氏來和她說的,江氏只是說了兩三句也是說不下去,今天卻是輪到她去和蕭延箏說。
心里想著,她又翻了個身,想到江氏的肚子,又想到佟析硯的將來……
就覺得有熱氣噴在她的臉上,析秋忍不住睜開眼楮,就看到蕭四郎正挑著眼角用興味盎然的神情看著她。
「怎麼了?」析秋問道。
蕭四郎支起頭,側著身子看著她,反問道︰「你怎麼了?」她一副煩躁不安的樣子。
析秋搖了搖頭,回道︰「妾身沒事,正準備睡覺呢。」說著,證明似得閉上了眼楮,蕭四郎卻依舊是看著她,就見她雖閉著眼楮,睫毛顫顫的顯然沒有睡著,過了許久析秋果然還是忍不住睜開眼楮,道︰「我就是擔心四姐姐。」
蕭四郎愣了愣,遂抱著她嘆道︰「沒事,改日我們再幫她尋一門親事便是。」
說的很輕巧。
析秋卻是笑了起來,在蕭四郎抱著她的胳膊上輕咬了一口,嗔道︰「四爺說的輕松,四姐姐再好可也是成過親的,好好的男子誰願意娶成過親的女子!」
蕭四郎卻是不以為然,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事不過三,佟析硯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會不會真有蕭四郎所言的第三次,那麼這一次一定是美好的吧?!
第二日龐家的人送了婚,析秋讓人備了酒席,請了雙方的媒人,鬧了一個下午她收拾妥當回到房里,累的靠在軟榻上便睡著了,蕭四郎從衙門回來,還聞到析秋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便緊緊擰了眉頭,回頭問春柳道︰「夫人今日吃酒了?」
「是,龐家的大嫂子硬是要敬酒,夫人抵不過只得喝了一杯。」
蕭四郎讓春柳打了熱水,親自給析秋擦了臉,又幫她月兌了衣裳抱著她到床上,第二日析秋一早就醒來,送走蕭四郎和敏哥兒,又和婆子們將各處的事對了一遍,將要用的東西又理了一遍,才去太夫人那邊請安。
宮里頭又有太醫來請脈,二夫人這些日子一直有惡露之癥,太醫每隔三日就要來請一次脈。
到了蕭延箏出嫁這一日,析秋丑時未到便已經梳洗好了,和蕭四郎一個去了外院,一個留在內院,析秋先去了蕭延箏房里,她正沐浴出來,臉頰紅撲撲的很羞澀的樣子,太夫人坐在一邊紅著眼楮強撐著笑意,大夫人避去了一邊未在。
全福人給蕭延箏開臉,和析秋當初一樣的程度和模式,上了妝了吃了蓮子銀耳湯,錦元伯家的兩位黃小姐隨著黃夫人已經到了,兩位黃小姐陪著蕭延箏說話,析秋便出去迎客。
阮夫人帶著阮平蓉,錢夫人,周夫人帶著任大女乃女乃,任二女乃女乃以及佟析言悉數到了,懷寧侯的馬夫人,武威侯的許夫人,誠意伯唐大女乃女乃扶著唐夫人……析秋引著眾人去了太夫人房里,唐大女乃女乃就和唐夫人笑著道︰「這位就是四夫人。」
唐夫人長的和大夫人有些相似,也是冷冷清清的樣子,見到析秋她點了點頭,道︰「果然蕙質蘭心,能力又好!」
唐大女乃女乃掩面而笑,看著析秋道︰「我婆母可是從來不夸人的。」
析秋紅了臉,側身給唐夫人行了禮︰「夫人謬贊了。」
阮夫人听著就過來拉著析秋的手,到一邊說話︰「听說你娘家的四姐姐和離了,她人我見過幾次,知達理的,怎麼就……」析秋看了她一眼,見她真的是只是關心的樣子,不由回道︰「夫妻不睦,有時候和離也未嘗不是好事。」
阮夫人听著就點了點頭,回道︰「你也知道,當初我們家鐘……我們心里也愧疚,就希望四小姐能好好的,這樣我們心里也能好過些,可是沒想到……」
析秋知道她講的是周公子,周公子是錦鄉侯的旁枝,雖不姓阮但卻是阮家的人,周公子的曾祖父曾是上一位錦鄉侯的堂兄,這位堂兄因為不能生育便過了一個嗣子,後來又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嗣子雖入的是阮籍,卻依舊用周姓……知內情的人到也不奇怪,還算是錦鄉侯的旁枝。
「都是過去的事了。」析秋笑著道︰「阮夫人不必掛記在心。」
阮夫人卻是嘆息的搖頭道︰「當時我家姑女乃女乃說四小姐和鐘的婚事時,我也是贊同的,滿以為兩個人是天賜良緣佳偶天成的,卻沒有想到……」
析秋听著她仿佛話里有話,便問道︰「怎麼了,可是周公子?」
「你不知道?」阮夫人拉著析秋的手道︰「年後的時候,那位就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析秋愣了愣,就听阮夫人搖了搖頭道︰「這也不算秘密,也不怕您笑話,年後的時候……」說著,挨著析秋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析秋一臉驚怔︰「真有這樣的事?」
阮夫人滿臉厭惡的點了點頭︰「可不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周嫂子也當是人死了,對外也說人死了。」
析秋陪著嘆了口氣,回道︰「也只能這樣,唉!」兩人站在一邊又唏噓了一陣,外面的賓客陸陸續續又來了,析秋忙著去招呼客人,阮夫人便道︰「你快去忙吧,改日我們再好好說說話。」
析秋應是,便又迎了出去,楊閣老的夫人,西山大營黃達黃將軍的夫人,宣同總兵秦穆的夫人,盧夫人,韓夫人前後腳到了,還有薊州總兵陳懷德的夫人……
析秋一一迎過去,將人安排好,春柳來回事問道︰「二小姐讓我問您,她晚上在新房里,見了人可要打賞?」
這樣的事自是偷偷抓了春柳問的,析秋知道蕭延箏是緊張的,便回道︰「不用,等明日一早備好了銀錁子打賞了。」說著一頓又道︰「讓她身邊的丫頭,晚上就把東西收拾出來。」
春柳應是,析秋轉頭去韓夫人說話,正在這時有人唱報道︰「沈太夫人來了。」
析秋一愣,沈家雖下了請柬,可她沒有想過會有人來,畢竟沈夫人如今懷著身子,宮里頭皇後娘娘又在坐月子,這會兒沈家可是最忙的時候,她們也頂多是隨了禮,或是外院里沈季走一趟罷了。
她心里想著,人已經迎了過去,遠遠的朝沈太夫人行了禮︰「太夫人。」
「四夫人客氣了。」沈太夫人和以前一樣,氣度雍容慣居上位的樣子,她笑著打量了析秋一眼,點頭贊嘆道︰「四夫人比之從前越發的出眾了!」
析秋紅了臉,沈太夫人又道︰「都來了哪些人?」
析秋暗暗挑眉,回道︰「唐夫人,阮夫人,錢夫人,婁老太君……」將重要的幾人說了一遍,沈太夫人點了點頭道︰「那領我進去吧,好久不見她們,今兒可是要好好說說話才是。」
她明白了沈太夫人親自來的意思,如今皇後娘娘誕了皇子,宮里頭又有一個貴妃和一個美人也先後報出有了身孕,沈太夫人這恐怕也算是未雨綢繆了!
果然有萬更後遺癥。噴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