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69破釜
厚厚的簾子掛起來,方嬤嬤額頭上滾滾的汗珠落下來。
她抹了汗熱的越發的難受看著二夫人道︰「郡主,您這是何苦,這大熱的天您架了爐子烤,這要是熱出好歹來可怎麼是好。」
「我心中有數。」二夫人攜了方嬤嬤在椅子上坐下,讓紫鵑給方嬤嬤倒了杯冰鎮的涼茶︰「你喝口歇一歇。」又轉頭對紫鵑道︰「先將爐子提出去吧。」
紫鵑應是,將房間的窗戶開了一條縫,又將爐子提了出去。
方嬤嬤這才好受一些,二夫人看著她問道︰「祖母身體如何?佷兒還好吧?嫂嫂怎麼樣?」一連串的問題,二夫人急迫的看著方嬤嬤。
方嬤嬤終于舒服了些,回道︰「太後娘娘鳳體安好,小主子也好的很,今兒早上太醫剛剛去請了平安脈,一個女乃娘的女乃水都不夠他吃的,郡王妃也是一切安好。」
二夫人听著松了口氣,拉著方嬤嬤道︰「我數月未出門,沒有見到祖母更是連嫂嫂也沒見上,佷兒出生我這做姑姑的卻是……」說著紅了眼楮,又道︰「祖母可有話讓您帶給我?」
「郡主。」方嬤嬤看著二夫人慘白的不見一絲血色的臉,心里隱隱作痛,想到往日二夫人如蝴蝶般穿梭在宮廷中,笑聲清脆不知多討喜,可這不過兩三年的光景,就成了這樣,瘦骨嶙峋哪里還有往日半分的雍容氣度。
她嘆了口氣回道︰「太後娘娘讓我告訴您,您盡管安心養著身子,一切的事有她!」
二夫人听著先是一喜,隨即又覺得方嬤嬤話中有話,問道︰「嬤嬤可是有事瞞著我?」若是按以往,太後就該直接下懿旨讓她進宮參見才是,這會兒不但只讓方嬤嬤來看她,還帶了這樣一句話。
養著身子?一月是養一年也是養,哪里有底?
方嬤嬤知道承寧郡主自小聰穎,但凡有事都瞞不過她的眼楮,不由小聲道︰「……郡王這次出去得了一座鹽礦……」她小聲和二夫人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又道︰「所以太後娘娘讓您再等一等,她自有辦法讓太夫人自己松口。」
二夫人听著眉頭卻是越擰越緊︰「哥哥他……真的?」方嬤嬤立刻壓住了二夫人後面的話,便頗有深意的點了點頭,又道︰「太後娘娘吩咐,眼下郡王妃和皇後娘娘前後都誕下一子,郡王府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時,讓您切記萬事不可太過張揚。」
二夫人凝眉點了點頭,這些道理她自然懂,但心卻依舊是越提越高,想到種種可能便又看著方嬤嬤道︰「那祖母打算怎麼做?太夫人這次是鐵了心的,自那次事之後便再沒有見我一次,恐怕祖母出面這件事也不好辦。」
「郡主別急。」方嬤嬤按住二夫人,自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給她,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二夫人臉色巨變月兌口而道︰「……章?」
方嬤嬤無聲的點了點頭,小聲道︰「只要侯爺和郡王綁在了一起,侯府里的人誰還對您不敬?」一箭雙雕!
二夫人沒有說話,緊緊攥住了手中的信,她忽又站了起來,在房中走了兩步深思了片刻,忽然停了腳步轉目看著方嬤嬤道︰「侯府可不只侯爺一人,蕭四郎若是一意孤行,該如何?」
「郡主不用擔心。」方嬤嬤也站了起來︰「打斷骨頭連著筋,蕭四郎和侯爺可是親兄弟,他怎麼可能置侯爺和侯府的安危不顧呢!」說著她走道二夫人面前又道︰「有宣寧侯,有蕭四郎,這是再好不過的事兒了,您可沒瞧見,便是前幾日蕭四夫人一個小生辰,沈家可是送了一方半個炕幾大小的麻姑獻壽青玉石……可見沈家對蕭四郎和侯爺的重視,我們有這層關系,自是不能斷了!」
二夫人臉色沉了下來,卻是抓住析秋收壽禮的事兒道︰「出聲低賤便就是出生低賤,小小的庶女眼皮子就是淺,沒見過好東西,見到這些好東西哪里有不收的道理。」說完又想到析秋深藏不露的手段後面的話便有些說不下去了。
方嬤嬤沒有說話,只看著二夫人等她的答復。
二夫人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便轉頭和方嬤嬤道︰「勞您回去告訴祖母,就說承寧心中明白了應該怎麼做。」
方嬤嬤微微點了點頭,她來之前就知道,承寧郡主必定會以以大局為重︰「郡主,三日後宮中還會有太醫來給您請脈,此人可信。」說著頓了頓看了眼門口,聲音略提高了點︰「太後娘娘還讓奴婢帶了許多藥材補品,您定要好好養著身子,改日奴婢再來看您。」
「方嬤嬤慢走!」說著聲音虛弱的去喚紫鵑︰「送方嬤嬤出去!」
紫鵑在外面幫方嬤嬤打了門簾,方嬤嬤朝二夫人點了點頭,便出了門。
二夫人則拿著手中的信緩緩的靠在了床上,腦中不停去想方嬤嬤剛剛說過的話,眼楮也漸漸眯了起來。
紫鵑送走方嬤嬤回了房里,二夫人看著她問道︰「方嬤嬤走了?」紫鵑應是,二夫人便問道︰「侯爺可在府里?」
「去衙門里了。」紫鵑應道︰「夫人要請侯爺?那奴婢派人了去側門候著,等侯爺回來就來報給您?」
二夫人凝眉點了點頭,揮手道︰「你去辦吧!」
紫鵑應是出了門。
二夫人用了午膳,直到天黑時分才有婆子來報侯爺回來了,二夫人讓紫鵑去請侯爺,紫鵑三兩步就去了外院,隨後卻一個人轉了回來,她稟道︰「侯爺說外院還有事要處理,二夫人若是有事就讓奴婢轉告便是。」
就是他沒空來見她。
「沒空?!」二夫人冷笑一聲看向紫鵑道︰「去,傳了連翹來!」
紫鵑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連翹是二房的妾室,二夫人即便被禁足,可一日她沒有出府就一日還是二夫人,讓連翹來問安立規矩實在太正常了。
「等等。」紫鵑轉身出門,二夫人又喊著她道︰「去將爐子提進來,門窗關好!」說完,就躺在了床上,滿臉病弱的樣子。
紫鵑應是,又將爐子重新燒了起來提進房里,關了門窗才去後院喚連翹。
連翹听見便是一愣,隨即想到二夫人的意思,她笑著和紫鵑道︰「勞紫鵑姑娘稍等,我去換身衣裳。」
這個要求很合理,紫鵑便點了頭道︰「還請姨娘快些,夫人等著呢。」說著,轉身先出了門!
不過是和她一樣的丫頭,用了手段也不知怎麼迷了侯爺的眼,竟就讓她爬上床了,比起當日的藤秋娘她都不如,下賤東西。紫鵑心里罵完又想到當初二夫人說要給她開臉,如今卻是……
她心里越發的不痛快。
連翹回房去換衣裳,對身邊服侍的小丫頭菱兒吩咐道︰「這會兒侯爺該回來了,你在外面瞧著,我若是一盞茶的功夫還沒有出來,你就去外院找侯爺,就說我身子不適求侯爺來瞧瞧。」
菱兒見連翹鄭重其事的樣子,心里也慌了神立刻點頭應是︰「奴婢記住了。」
連翹咬了咬牙,換了衣裳就帶著另外兩個丫頭去了二夫人房里。
紫鵑候在房門口,見連翹進來打起簾子道︰「王姨娘來了,夫人在里面呢。」連翹本家姓王。
連翹提著裙子進了房里,才進門迎面便是一團熱氣撲了過來,她這才發現臥室的正中位置上,正架著炭爐子在烤,幾扇窗戶也是關的密不透風,她才站了一刻身上的汗就已經簌簌的流了出來,濕了里襟。
雖臨近中秋可外面氣溫依舊很高,這會兒還關了門窗生了炭爐……
「夫人!」她用帕子抹了汗小聲走到床邊上去看二夫人,就見二夫人沒有反應,她又喚道︰「二夫人!」
連喚了幾聲,二夫人這才慢慢的睜開眼楮,看向連翹又重新合上了眼楮,漫不經心的道︰「嗯。你來了,坐吧!」連翹看著她就有些膽戰心驚的,以往她在太夫人房里,沒少和二夫人打交道,二夫人早先對她們還算照顧,她還得了幾次賞,這會兒她的身份變了,再看到二夫人不由有些心虛。
可又想到自己身上的傷和所受的屈辱,背脊又挺了挺屈膝應了,在二夫人床頭的杌子上坐了下來,小聲謝道︰「謝夫人。」頓了頓想說什麼,可二夫人不開口她又不敢去問。
里衣濕透了,連翹只覺得連頭發都貼在了臉上。
二夫人閉著眼楮輕淺呼吸著,臉上卻不見汗出來,連翹不由想到府里的人都在傳二夫人得了寒癥,最是怕冷的,便是最熱的夏天也會冷的無法出門。
她坐在床頭胡思亂想,熱的有些坐不住。
想了想她忍不住喊道︰「夫人,您可要喝點水?」
「嗯。」二夫人應了一聲,眼楮依舊沒有睜開,連翹越發的不知道她喚自己來干什麼,只得站起來去桌子上倒茶,抓了兩個茶壺中的一個便倒了茶捧在手里拿給二夫人︰「夫人,您喝茶!」
二夫人撐著手坐起來,連翹將茶遞給她,二夫人接了喝了一口,猛的臉色一變,想也沒有想就將手里的杯子朝連翹身上砸了過去︰「你長沒長腦子,是不是想要我趕快死,這樣涼的東西我能吃嗎?」
連翹被突然而來的變故嚇的一愣,便直接跪在了床前︰「夫人息怒,奴婢不知道夫人不能喝……奴婢見桌上兩個茶壺……」
「住口!」二夫人打斷她的話,氣怒的道︰「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你也知道兩壺茶,卻偏偏倒了冷的給我!」說著眯了眼楮,就見道連翹嚇的不由自主的朝後縮了縮肩膀,她眼底露出滿意來。
二夫人攏了被子在身上,指著連翹道︰「去將爐子給我提到床邊來。」
連翹見她不再提茶水的事,立刻如蒙大赦走過去將爐子提過來放在床邊,二夫人卻又看著她道︰「溫度不夠,你將爐子提高一些!」
連翹額頭上的汗順著眼瞼一直流下來,她幾乎熱的睜不開眼楮,可不得不依言提著爐子,提的高高的站在床前,二夫人滿意的看著她又重新躺了下來,竟再次閉上了眼楮︰「不要放手,就這樣提著!」
「是!」連翹提著熱騰騰的爐子,站在那里,身上被烤的熱烘烘的,她就覺得自己快被烤透了。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眼前就開始熱的一陣陣的發黑,步子也開始不穩,手臂更是抖個不停。
她在想,若是月兌了身上的衣裳擰干,便是連半桶水也能擰的出來。
不一會兒,她站著的地方,地上都被印汗水濕了一塊復又被炭火烤干,如此周而復始……
連翹怯怯的去看看二夫人,見她仿佛睡著了一樣,復又轉頭去看門口,期待菱兒能將蕭延亦請來。
嘴唇干裂,她舌忝了舌忝嘴唇,試著喊道︰「夫人!」想要將爐子放下來。
二夫人卻忽然睜開眼楮,目光如炬。
連翹一怔,將要放下的路子又重新提了起來。
搖搖晃晃中,連翹眼前黑影不斷重疊,猛然一個趔趄她提著爐子就一頭栽在了地上。
二夫人睜開眼楮,看著地上躺著的連翹,撒開的熱煉似得紅彤彤的碳散在一邊,她又重新閉上了眼楮,嘴角勾出一絲笑意來,正在這時門簾子被人掀開蕭延亦大步走了進來,他甫一進門便是眉頭一擰,視線就落在了昏迷過去的連翹身上。
三兩步走過去,見連翹臉色發白氣息微弱顯然已經熱暈過去了,他拿了桌上的茶壺,試了水溫就給連翹嘴里灌了幾口水,又回頭對外面吩咐道︰「來人,將王姨娘抬出去!」
有兩個粗使婆子進來抬了昏迷不醒的連翹出去。
蕭延亦目光冷冷的看向床上躺著的二夫人,他慍怒道︰「你到底想干什麼!」
「侯爺,您怎麼來了!」二夫人這才睜開眼,仿佛才知道蕭延亦來了一樣,強撐坐起來︰「連翹呢?怎麼不見連翹!」
蕭延亦根本不听她說什麼,負手而立冷目看著她︰「你找連翹來,不就是要見我,說吧,你有何事?」
「侯爺,您誤會妾身了。」二夫人滿臉虛弱的樣子搖著頭道︰「侯爺抬了連翹,妾身作為侯爺的正妻自是要見一見,想和她說說話而已。」
蕭延亦已經不耐煩和她說話,負手朝外走︰「房里的事自有人去管,你歇著吧!」
「侯爺。」二夫人還是喊住了蕭延亦,俯在床上看著她,面色白如蠟紙︰「妾身有事想要和侯爺說。」
蕭延亦停了腳步,回頭看著二夫人,二夫人想了想道︰「妾身想求侯爺休了妾身。」她說完朝蕭延亦看去,就見蕭延亦眉頭幾不可聞的皺了皺,二夫人目光一轉又道︰「妾身身子一日比不過一日,妾身想著時日也不會多了,所以求侯爺休了妾身,將來侯爺婚娶也不會因為妾身而有所影響。」
他前面已經逝了一位發妻,若是二夫人再不幸早逝,外間還不知怎麼去傳,對蕭延亦的名聲定然影響很大,二夫人這麼說倒也沒有錯。
若是平時,蕭延亦或許還有觸動,但是現在……他看著二夫人就道︰「你明白,以你的身份我是無法休妻的,你無需拿這樣的話來試探我。」說完一頓,又道︰「我說過,你安心住在後院,正妻之位永遠是你的。」
二夫人听著心里就是一怔,他的意思是不是說,若非她是郡主,他就會休了她?
緊緊攥了拳頭,面上卻是紅了眼楮,道︰「如此,太為難侯爺您了,妾身自求離去,將來在郡王府無論生老病死都與侯爺無關。」余光去看蕭延亦,他卻沒有半分的動容,反而是衣袖一揮大步朝門外走,二夫人卻是突然從床上跑下來,自蕭延亦身後將他環腰抱住︰「侯爺,侯爺若是連休也不願寫給妾身,那妾身就只有一死了。」
蕭延亦緊緊皺著眉頭,滿臉的厭惡︰「放手!」他冷冷的道︰「你要鬧到何時才肯罷休!」
二夫人搖著頭淚流滿面,她緊緊抱著蕭延亦將臉貼在他身後︰「侯爺,妾身不是鬧,相反的妾身是深愛著侯爺,所以便舍不得侯爺為了妾身為難,妾身自請離去,太後娘娘那邊,妾身也會去說,絕不會給侯帶來半點影響。」
蕭延亦伸手去掰她的手︰「荒謬!」二夫人的手卻是在他身上胡亂游走︰「妾身只求侯爺給妾身留最後一點體面!」
手指被掰開,二夫人卻是手背一轉攏進了袖中。
蕭延亦看也不看她,大步朝外走︰「瘋子!」半句話也不想多說。
二夫人看著他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還是她認識的,深愛的蕭延亦麼,何時變這樣冷漠無情?
心思轉過她又笑了起來,他對她何時又有情過,她跌坐在地上,手就踫到方嬤嬤送來的信,她緊緊絞住手指,站起來對外面喊道︰「紫鵑!」紫鵑應聲進來,二夫人吩咐道︰「去看看侯爺去了哪里。」
「侯爺去了外院。」紫鵑想也不想就回道︰「奴婢親眼看到侯爺去了外院。」
子夫人眼楮一眯對紫鵑道︰「給我更衣!」
「夫人,您這是?」二夫人可是三個月沒有出門了,今兒怎麼會想要出去,侯爺和太夫人雖沒有派人守在院子門口,可到底還是下了禁足令,她甚至連二夫人能不能出院子都不知道。
「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二夫人斥道。
紫鵑不再說什麼,而是服侍了二夫人穿了衣裳,二夫人扶著紫鵑在三個月後第一次出了門。
月牙掛在樹梢,院子里守著門的一干婆子丫頭皆是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如見了夜叉鬼魅一般沒有人敢出聲詢問阻止,二夫人就扶著紫鵑頭也不回昂首闊步的出了門,有婆子飛快的拐出門去給太夫人報信。
二夫人腳步飛快的朝凌波館而去。
歷代侯府的印章都鎖在凌波館中,凌波館四周暗中都有侍衛把守,想要暗地里闖入那是不可能的,便是身懷武藝的高手也不定能闖進去,她原想讓蕭延亦寫休而將私章拿出來,可剛剛蕭延亦根本連說話都不願和她說,她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正大光明的從凌波館門口進去。
「夫人。」紫鵑仿佛知道了二夫人的目的,緊張的連腿都在抖︰「外面許多守衛,不會讓我們進去的。」
二夫人冷眼瞪她︰「閉嘴!」說著,看著幽暗的只有院外掛著一盞燈籠的凌波館,冷笑道︰「我自有辦法!」
太夫人讓人直接去通知蕭延亦,二夫人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們都有些模不著脈路,好好的為什麼要去凌波館?
蕭延亦卻是以為二夫人依舊是扯住剛才的話題不放,帶著人直接朝凌波館而去。
紫鵑見到蕭延亦便跪在了一邊。
蕭延亦站在凌波館的門口,看著守門的侍衛道︰「二夫人呢?」侍衛低頭應道︰「在里面。」
蕭延亦面色就是一變,侍衛仿佛感受到他的不悅,立刻回道︰「二夫人手持了侯爺的令牌。」蕭延亦冷了臉手便在腰間模了模,果然他的令牌已不在。
承寧,她到底想干什麼!
蕭延亦大步走進了凌波館內。
等他進了房,便在門口愣了一愣,原本整齊的桌被翻一片凌亂,架上擺著的也明顯被翻動過,牆上掛著的幾副畫都歪在了一邊,桌的牆上原掛著的疆域圖,更是被撕扯著掛在一邊,搖搖晃晃的只釘了一角,露出疆域圖里面的美人圖,正巧笑倩兮的看著他。
「承寧!」蕭延亦怒喝一聲走了進去,才看見坐在地上的二夫人,她瞪著眼楮呆呆的看著牆上的美人圖,嘴角上還掛著笑容,嘲諷的笑容。
蕭延亦三兩步過去,看也不看二夫人,伸手便將牆上的畫摘下來,卷在手中才喝道︰「來人,將二夫人送回去!」
「蕭延亦!」二夫人忽然尖叫一聲,見到門口進來的侍衛便怒喝道︰「滾,沒有我的命令你們誰也不準進來!」
侍衛依舊停在門口,看向蕭延亦,蕭延亦看著歇斯底里的二夫人亦覺得他們要談一談,至少要知道她無緣無故偷了他的令牌到房來目的為何!
他揮揮手,侍衛應是退了出去。
二夫人逼近了蕭延亦,歪著頭笑著看著他手中的那幅畫︰「這是誰,嗯?侯爺,您告訴妾身你手里的畫畫的是誰?」
蕭延亦沒有說話,卻將畫抓的緊了緊。
「是佟析秋是不是?是你的好弟妹是不是?是不是?」二夫人指著他,表情近乎有些癲狂的樣子︰「你果然心里的人是她,你果然愛的人是她。」
她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高亢︰「當初藤秋娘連死前和我說,說你心里有人,我便猜測是她,只是一直沒有證據,我總想著侯爺素來公私分的很清楚,絕不會存有這樣的心思,今天……」她點了點頭,指著畫道︰「今天終于證實,終于證實了!」
「蕭延亦你自詡君子,竟然對你的弟妹動心,竟然和你的同胞兄弟喜歡一個女子。」她笑聲不斷,說的話亦是一字一句仿佛從齒縫里蹦出來的︰「你堂堂宣寧侯爺,你竟做出這樣齷齪的事情,將弟妹的畫像掛在房中,你要做什麼,睹物思人還是以解相思?」
說著又仿佛想起來什麼︰「原來侯爺日日宿在凌波館中,放著房里的諸多妾室不聞不問……是因為有它相伴是不是?」二夫人昂頭看著蕭延亦︰「呵呵……你是不是很傷心,天天看著那個賤人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你是不是很傷心很絕望,所以日日宿在此處,慰藉相思之情?」
「夠了!」蕭延亦喝道︰「她並不知道,你不需要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說著頓了頓又道︰「我問你,你為何偷我令牌,你來凌波館做什麼?!」
二夫人根本不听他的問題,笑著道︰「她不知道。呵呵……她不知道……侯爺說的真是可笑,她不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抓住蕭延亦的衣襟,蒼白的手指上青筋畢露︰「侯爺這樣冷清的人,若非她勾引你,你又怎麼會對這樣一個女人動心?哦,對了,我忘記了侯爺愛她,自然不舍得別人詆毀她的名譽,可是我偏要說,偏要說!」
「她不知廉恥,下賤,便是那煙花柳巷的妓子都要比她干淨一百倍!」
蕭延亦听著想也未想,一揮手將抓著他衣襟的二夫人甩了出去,二夫人一個趔趄站不穩,額頭便撞了桌角上,頓時紅腫了一片,她眼前一黑癱坐在地上!
蕭延亦拂袖道︰「你休要無理取鬧顧左右而言他,我問你,你來我房到底做什麼?」
二夫人捂住額頭,這才睜開了眼楮,她看著蕭延亦冷冷笑著道︰「我顧左右而言他?這話應該是我和你說吧,侯爺拿著弟妹的畫像反而來指責別人,你怎麼不想想,若是這件事被四弟知道,你說你們兄弟為了一個女人鬧僵出去,恐怕明日就成了滿京城津津樂道的美談了。」說著呵呵笑著︰「人人都說蕭家男人是多情郎,原來傳聞到是真的,大哥愛著弟妹,果然是多情郎!」又指著蕭延亦︰「我後悔,真的是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會看上了你,我不顧身份下嫁與你做繼室,你呢,卻是心里想著自己的弟妹,蕭延亦,你齷齪,我看著你就覺得惡心!」
「來人!」蕭延亦已失去耐心︰「承寧,我與你說過,你若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就永遠是我的正妻,如今也休怪我無情。」他轉頭對進門的侍衛吩咐道︰「將二夫人綁了關在後院之中,自今日起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她離開半步!」
侍衛面無表情的上前,二夫人瘋了一般︰「蕭延亦你是要殺人滅口是不是,好,你若是有膽子就將我殺了,否則我告訴你,只要我不死我定要讓你們成為天下人的笑話。」
二夫人的嘴被堵住,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架著她就往外拖,二夫人死死的瞪著眼楮看著他,滿臉的不甘心。
蕭延亦面無表情,根本連看也不看她,讓人找來婆子去搜二夫人的身。
第二日。
析秋詫異的看著太夫人問道︰「太後娘娘召您入宮?」太夫人沉臉,由吳媽媽和紫薇幫她穿戴品服大裝,看著析秋安慰道︰「你不用擔心,不過是聊天而已。」
析秋自然能想象的到,太後娘娘召太夫人所謂何事,定然和二夫人被禁足的事月兌不了干系。
若是以前她還擔心太後會對宣寧侯府發難,那麼現在她卻是不再擔心,有榮郡王在,相比起多兩個敵人自是籠絡為自己人更加重要。
所以,她倒不怕太後對太夫人怎麼樣!
「娘。」析秋上去幫忙︰「您年紀這麼大了,來回也是折騰,能不能遞了折子進去,就說您病了避一避?」
太夫人輕笑著,眼底有讓人看不清的復雜情緒,大夫人也匆匆趕了過來,一進門便問道︰「娘,太後召您去宮中?」
「你來了。」太夫人讓扶正了珠冠︰「你們都別緊張,我去去就來!」說著看向大夫人道︰「現在朝中什麼形式我心中有數,不會有事的。」大夫人點了點頭,和析秋一人一邊扶著太夫人往外走︰「就是擔心你的身體,進宮便是三跪九叩的,來來去去也是一番折騰。」
析秋也正是這個意思。
太夫人擺著手道︰「這麼多年進進出出的宮里,也都習慣了,雖說是老了,可這樣的事還是能撐得住的。」說著三個人已經出了院子,太夫人松了兩個人的手︰「都回去吧!」
析秋和大夫人就站在門口,看著太夫人上了滑竿越行越遠。
兩人站了許久,大夫人轉目看向析秋,道︰「我先回去了。」析秋應是,目送大夫人離開。
等大夫人離開,碧梧從小道跑過來,在析秋耳邊道︰「……昨晚二夫人出了院子去了凌波館,直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析秋听著一愣,二夫人去了凌波館待了一夜還沒有出來?蕭延亦一早上已經去了衙門了,若侯爺不在,凌波館里是不可留人在里面的,難道二夫人出了什麼事?
可蕭延亦素來溫和,便是鑫哥兒出事時,他也不過禁足了二夫人並未做出出格的事情,更何況是現在事情過去了這麼久,想必他就更加不會做出什麼來吧?
難道兩人和好了?
她歪著頭腦中不停的胡思亂想,又轉頭看向碧梧︰「紫鵑呢,紫鵑是隨著二夫人的,還是在院子里?」
碧梧應道︰「奴婢沒有看到紫鵑,想必也在凌波館里。」說著頓了頓又道︰「奴婢特意去樺樹林里遠遠的朝里面瞧了幾眼,院子守的嚴嚴實實的,根本沒有人在里面走動。」
析秋越發的疑惑。
想不通二夫人和蕭延亦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二夫人又去了哪里。
析秋回到房里,各處的婆子來回事,她忙了一上午府里的事,又去後院看剛冒出頭的三七,和春柳碧槐澆了水,中午敏哥兒和鑫哥兒晟哥兒回來一起吃了午飯,直到下午太夫人才珊珊從宮中回來。
蕭四郎和蕭延亦一起從宮中回來的。
紫薇請了析秋和大夫人到太夫人房里,她進去時大夫人和蕭延亦以及蕭四郎已經在房里,太夫人換了家常的袍子,幾個人臉色沉沉的,析秋進去朝太夫人見了禮,太夫人指了指身邊的椅子道︰「你也坐下來听听。」
析秋依言坐下,就听太夫人道︰「太後的意思,是要將承寧接回王府療養!」說著頓了頓道︰「旁的到是沒有去提!」
析秋听著擰了擰眉頭,沒想到太後這樣直接,二夫人不管什麼身份嫁到侯府來就是侯府的二夫人的,太後要接她回娘家養病本也無可厚非,可畢竟二夫人犯錯被婆母相公禁足在先,太後這樣說未免有些以勢壓人之嫌。
不過這也正說明了太後的態度。
蕭延亦和蕭四郎沒有什麼反應,仿佛在預料之中,大夫人道︰「太後娘娘是在暗示我們,二弟妹不管犯了什麼錯,也總是郡王府的承寧郡主罷!」
讓他們有所顧忌!
「正是如此。」太夫人點了點頭,看向蕭延亦和蕭四郎道︰「這件事你們怎麼看。」
蕭四郎沒有說話,蕭延亦道︰「這件事娘看著辦吧,若是要送回去也無妨!」言下之意根本不用顧忌郡王府和太後娘娘。
析秋就朝蕭延亦看了一眼。
太夫人听著又朝蕭四郎看去,蕭四郎點頭道︰「若是她執意要帶走二嫂,我們也不用強攔著。」說著頓了頓︰「想必,她也只是說說而已,若是二嫂真的從府里大門出去,不出三日和離的聖旨就有可能送去郡王府也未可知。」
眾人的反應皆是平靜的,顯然大家都想到了這層,有多少人在等著宣寧侯府和郡王府決裂,沒有宣寧侯和蕭四郎這層連襟的關系,損失最大的可是郡王府。
既然他們遞了把柄給人家,想必旁的人也不會客氣的。
所以,即便太後娘娘態度強硬說出這樣的話,也不過是敲打敲打太夫人,若真的要將二夫人送回郡王府,恐怕第一個不同意的就是她。
「太後娘娘雖不是聖上生母,可畢竟是太後,我們也不可做的太過強硬。」太夫人淡淡說著︰「依我看,不如將承寧送去東山的別院,這樣兩全其美。」
還在侯府,可又不用擔心侯府的人對二夫人不利,既維護了侯府的權益,在太後面前又做了退步。
蕭四郎和蕭延亦都沒有反對,太夫人頓了頓就定了︰「那這樣,等過了中秋就將承寧送去京郊的別院里,」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太後端了查喝了一口,凝眉陷入沉思的樣子。
房間里靜悄悄的,每個人都在想著各自的心思。
蕭四郎轉頭對蕭延亦道︰「這兩日滑縣大堤潰塌,災情嚴重,聖上要尋一位善于治水的能人異士,我記得你身邊有位姓鮑的幕僚像是善于此道,此人可還在府中?」
「在!」蕭延亦點了點頭,看向蕭四郎就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舉薦鮑先生去滑縣治水?」
「嗯,滑縣每年到梅雨季節河堤必定潰塌,如今工部人人自危,怕聖上一日降責,若此人真有實才,工部必定大力舉薦,將來必堪大用。」蕭四郎緩緩回道。
蕭延亦沉思了片刻,回道︰「我先與鮑先生談一談,若他有意,我便寫一封舉薦信遞于陳大人。」
蕭四郎點了點頭,便沒了話。
析秋听出蕭四郎的意思,如今侯府雖有蕭延亦和蕭四郎,但若一朝太後和榮郡王得勢發難,如此幕僚在各處,也是幫扶之一,人際絡不怕大只怕沒有!
官場便是如此,有時候比的不是你的實力,而是你的人脈。
太夫人和大夫人沒有說話,蕭四郎和析秋站了起來辭了太夫人,大夫人也出了門,太夫人留了蕭延亦說話︰「你將承寧關在了凌波館?」
「嗯。」蕭延亦點了點了,將昨晚事情大概的經過說了一遍︰「在她身上什麼也沒有搜到,不知她目的到底為何,我便扣了她。」
太夫人听著也眯了眯眼楮,對蕭延亦的做法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卻依舊嘆道︰「如此關著也不是長事,她身子不好若真在侯府出事,到時候太後那邊還不知會鬧僵出什麼事來,你先把她放了派人看管在院子里,讓連翹和沈姨娘先搬去梅園住,院子只留服侍的人,沒有要事所有人不得進出。」
蕭延亦點了回道︰「嗯。這件事娘看著辦吧。」
析秋回到房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析秋將二夫人的事和蕭四郎說了一遍,蕭四郎听了以後擰了眉頭道︰「房中侯府與各處來往的信件皆在里面。」說著頓了頓喝了茶道︰「既然大哥沒有提,想必她也沒有得手,只是她的目的……」蕭四郎靜靜坐在那里眯著眼楮仿佛在深思,不過瞬間他面色一松輕笑了一聲,析秋問道︰「四爺想到了什麼?」
蕭四郎放了茶盅,指了指桌上的菜。
析秋恍然明白,臉色頓時變的很難看,榮郡王和太後娘娘真是好手段,若是鹽礦的事真的將蕭延亦牽扯進去,那麼兩府可就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不論蕭延亦真正的立場是什麼,只要握住了這個把柄,還怕蕭延亦和蕭四郎不為榮郡王所用!
「大哥做事一向心中有數,又怎麼會輕易讓二嫂找到。」凌波館是當初太祖所建,里面有暗格無數,尋常的人便是進去也尋不到門路。
不過,由此看來,榮郡王鹽礦的事,恐怕牽扯的人和事比想象中還要復雜。
當天,太夫人就將沈姨娘和病中的連翹遷去了梅園,派了婆子把二房守了,二夫人被關在了房間里。
第二天一早,析秋送走蕭四郎和敏哥兒,剛從太夫人房里回來,沈太夫人身邊的沈媽媽來了,析秋听到稟報時一愣,不明白沈太夫人找她會有何事,她讓人領了沈媽媽到正廳里來,沈媽媽朝析秋行了禮,道︰「我們太夫人想請夫人過府一敘。」
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
請她過府一敘?昨天太後召見太夫人,今兒沈太夫人就來找她。
這其中有什麼聯系?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想到,如今後宮之中沈皇後一家獨大,便是一位貴妃一位美人有孕,可十月懷胎日子長的很,誰也不知中間會有什麼事,不足為懼,如今沈家最忌憚的就是郡王府,沈太夫人是不是知道太後昨天召見了太夫人,所以今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一見她?
模清楚宣寧侯府,或者說想要知道蕭四郎的立場的是什麼。
「好。」析秋笑了笑,對沈媽媽道︰「勞您回去和沈太夫人說一聲,我明日一早必定登門拜訪。」
沈媽媽滿臉的笑容,點頭應道︰「那奴婢回去恭候四夫人光臨。」
析秋點頭笑了,讓春柳送沈媽媽出去。
二夫人房中,她滿臉憤怒的砸了滿室的東西,光著腳站在一堆碎瓷中,腳底被扎的鮮血淋淋她卻是好無所覺,冷了目光她又狠狠的將手中的梅瓶又扔了出去,她喊來紫鵑道︰「明天太醫來是不是?」
紫鵑想到方嬤嬤連走時說的話,點頭應是︰「明日一早就到。」
二夫人凝眉想了想,對紫鵑吩咐道︰「去取筆墨來。」紫鵑應是拿了筆墨來,析秋坐在桌前寫了長長的一封信,拿了信泥封號交給紫鵑︰「明日太醫來,你找沒人的時候將這封交給他,讓他拿去郡王府交給榮總管,讓他記住這件事不要告訴太後更不要讓郡王知道!」
紫鵑小心收了信,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道︰「奴婢省的。」
二夫人嘴角便勾出冷冷的笑意︰蕭延亦,我要讓你後悔的跪在我面前。
紫鵑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流著血的手足,再看看她笑容滿面的樣子,就忍不住打了個顫。